薔薇稍稍清了一下喉嚨,緩緩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話來說的話……我在那輛車上,感知到了我們花妖精祖輩的力量。”
愛麗兒的眉頭略微一皺:“這可算不上什麼通俗易懂的話,有沒有更加精確一點的形容。”
這位花妖精代首領再次想了想之後,稍稍呼出一口氣,說道:“我並不想說的太過具體。因爲太過具體的東西我也不是非常確定。但……如果一定要打一個比喻的話,那我就是在那輛賽車裡面,感受到了至少五百年前的花妖精之力。而你應該知道,我們花妖精可以鍛造一些在你們人類看來,威力十分強大的……武器。”
妖精之劍?妖精之弓?還是妖精之鎧?
不得不承認,當薔薇終於將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愛麗兒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當年在妖精之森裡面,整個花妖精族羣一起鑄造的妖精裝備着實讓人魚之歌吃了不少的苦頭。並且那個時候人魚之歌可以說完全拿這些妖精裝備沒有辦法,甚至是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而現在,這名花妖精的代首領竟然說,現在在鵜鶘城內,出現了差不多五百年前的花妖精所鑄造的武器裝備?!
感受着心中那種惴惴不安的心臟炸裂聲,愛麗兒強忍着不讓臉上出現太大的情緒變化,而只是如同胸有成竹一般地輕輕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原來如此,你們妖精一族的裝備啊……雖然說的確是比較少見,但如果是五百年前的話,那也就是說是你們以前的同伴製作出來的嘍?相比起你們之前鑄造的……威力怎麼樣?”
裝作漫不盡心,愛麗兒隨口問了一句。
對此,薔薇臉上那股始終存在的清冷笑容卻是就此消失,就連她那漂亮的眉頭都爲之皺了起來:“我……不確定。”
愛麗兒聳聳肩,笑道:“不確定?啊,那就是沒有多麼了不起的吧。”
薔薇:“我所說的不確定的意思是,我不能確定那股妖精之力究竟會比我們之前鑄造的強上多少。愛麗兒會長,雖然你一直都在保持冷靜,但是你不用在我們花妖精面前強撐着。你背上都流冷汗了。”
愛麗兒一愣,猛地回頭,只見兩隻花妖精現在正盤旋在自己的後背,緊盯着自己的脖子看。
見到這一幕,愛麗兒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她立刻一甩手,說道:“什麼冷汗?我實在是太熱了!哎呀呀,這個天氣真的是好熱啊!嗯……換言之,那個雷霆軍的參賽選手佩戴有五百年前的妖精武器是不是?這麼看來,這個人還挺有實力的嘛!竟然能夠長時間佩戴而不會被妖精武器吸走所有的生命力。”
一旁漂浮着的芭菲倒是攤開雙手,一副十分確鑿地說道:“這個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一定是從以前的花妖精姐姐那邊偷走了這些裝備。實在是太可惡了!啊!會長,最近我們城市裡面開始鬧小偷,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小偷啊?”
忌廉則是連忙擺手,說道:“別亂說話,這個人可是雷霆軍的人,隨隨便便污衊雷霆軍的人是小偷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說着,忌廉轉向愛麗兒,說道:“會長,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處理這個雷霆軍的人?”
愛麗兒捏着下巴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後,擡起頭來看着忌廉,問道:“從你這個鵜鶘城治安官長官的角度來看,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
忌廉微微一愣,但隨即就進入角色,沉思片刻之後,點頭說道:“先不管這個人究竟和花妖精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既然能夠擁有妖精裝備,不管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但能夠隨身攜帶那就意味着他的實力不弱。這樣的人我們需要讓他時刻保持在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才行。”
當下,他就像是打定主意似的點了點頭,說道:“在不知道他參加比賽的目的究竟是單純爲了獎金還是其他原因的情況下,我建議我們最好一路將他保送至決賽圈,不要在比賽初期就將他淘汰。”
“他沒有淘汰,就會一直參加接下來的比賽。而只要他願意參加比賽,我們作爲這場比賽的主辦方就有足夠的機會接觸他,瞭解他。同時也可以控制他的行動。”
“但如果我們事先淘汰了他,那麼我們就不再有足夠的理由去接觸他。現在正是我們人魚之歌最爲忙碌的時刻,讓這麼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在我們監管不到的時候在城裡面亂跑,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
愛麗兒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就這麼辦。”
忌廉應聲,隨即離去。
看着這名治安長官離開,旁邊的布萊德卻是一臉天真地問道:“會長, 這不是……正經比賽嗎?我們難道還能夠控制誰贏誰輸?我們又不能上場比賽。”
在這方面,愛麗兒實在是不太忍心在布萊德的面前把話說透了。所以也就只能隨意地敷衍了幾句,讓他以爲所謂的讓誰贏就是給誰多喊兩聲加油呢。
可是真的要說起來,這樣的大型比賽裡面,尤其是人魚之歌主辦的大型賽事,如果人魚之歌的簽約賽車手沒有獲得一個理想的名次的話,那主辦方的臉往哪擱?
所以說,儘管所有人都覺的這場比賽應該是公平的。而總體上應該也算是公平的,但愛麗兒並不介意在糯米參賽的時候稍稍提高一點她的勝率。
至於具體怎麼做?那就太簡單了。
從最基礎的在賽道上做手腳,到高級一點的和那些賽車手背後的贊助商談一談,甚至每一次跑圈之後的維護工程方面都可以進行各種程度的手腳,方法可以說多得是。甚至比賽開始起來之後愛麗兒也不介意使用一點小小的手段讓某些選手獲得一些“不起眼”的優勢。
當然,這種方法有一定的風險。那就是一旦被人發現,那麼自己這個主辦方可就信譽掃地了。所以在可以的情況下,愛麗兒還是希望能夠用實力來進行這一次的比賽。
而現在……
場上的局面,可以說是已經完全由“實力”所引領了。
嗖——!
勇者的賽車再一次地衝過了終點線。而且,又是貼着賽道的邊緣,距離聖騎士酥塔遠遠的位置衝了過去。
在這樣的距離當然可以保證儘量安全,儘管每次衝終點線的時候都需要貼邊,但是這輛賽車還是已經領先了其他賽車差不多十秒左右的距離。看起來,已經是勝券在握了。
車內,甜酒酪把腦袋探出車窗,看着身後那迅速遠去的酥塔的身影,隨後才縮回腦袋。
她癱坐在座位上,雙手卻顯得有些不太舒服似的不斷地揉捏着手指,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前面正在開車的林克透過反光鏡瞥見了後座上的甜酒酪,一邊抓着方向盤,一邊說道:“不要那麼沮喪。你是公主,之前並沒有經歷過嚴苛的鍛鍊,也不需要經歷多麼嚴苛的鍛鍊。所以你的總體實力比那名聖騎士弱是理所當然的。我看得出來,那個聖騎士肯定每天都在努力精進自己,鍛鍊自己的技藝。這種事情不是你想一下子追上就追上的。”
甜酒酪聽到林克的這些看似“安慰”的話語,心中卻還是有些不爽,開口說道:“你說的倒是輕巧。那是因爲你很強,所以才總是用這種口吻來安慰弱者的嗎?”
“呵,很強?”林克抓着方向盤,嘴角卻是噴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我就算再強,也不是打從一開始就能夠變強的。我也遇到過好幾次碰到打不過的對手,然後只能灰溜溜地逃走的情況。”
這下子,倒是讓甜酒酪顯得有些意外了:“你?逃走?一名勇者在遇到打不贏的對手的時候會灰溜溜地逃走?你可別騙我了。要不就是你撒謊在安慰我,要不你就不配被稱之爲勇者。”
被甜酒酪這麼一說,前面的林克剛開始還想張開嘴說兩句,但是隨後,他就放棄,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隨即就轉移了話題:“今天這場贏了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人魚之歌內的許多公會成員都不是你能對付的存在,一個聖騎士就已經讓你那麼麻煩了。你還非要贏下所有比賽之後才肯走嗎?呵,這樣贏下去,我覺得也沒多大意思。”
就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似的,甜酒酪的拳頭猛地捏緊,咬了咬牙,說道:“你……你什麼意思!”
林克連忙擺手:“不,我沒有什麼意思。尊敬的公主殿下,我只是告訴你事實罷了。在這個事情上,有些事情是咬咬牙能夠做到的。但是有些事情是不管怎麼努力都做不到的。我真的不覺得你繼續依靠這種方法贏下去究竟有多大的意義。啊,希望你不要以爲我是在故意激你,我是真心的。這種勝利的方法有這麼一次就夠了,如果再多來幾次,不僅與你的榮譽無關,反而會讓你更加臉上掛不住面子的。”
從林克的話語中,甜酒酪聽得出來這真的不是什麼激將法,而是這個勇者在確確實實地認爲自己真的贏不了,是一個弱者。
自己很弱嗎?
這段時間以來,甜酒酪也的確一直砸問自己這個問題。
在皇宮內的時候,除了她那位已經回去遙遠彼方國家的師父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在單對單的戰鬥中戰勝自己。哪怕是包括那些聖殿騎士。
這讓甜酒酪有過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天下無敵!
不過,在和人魚之歌的成員一起前往獵兇座帝國,一直到回來之後,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自己真的很弱……弱的就好像以前的事情都是在開玩笑一樣。
即便她覺得自己在鵜鶘城的這段時間裡面經過各種各樣的鍛鍊已經變強了不少,對“氣”的掌控也有了一個新的提升。只是這樣的提升似乎僅僅等於從原本僅僅會十以內的加減法,變成會二十以內的加減法一樣。
尤其是在現在真正面對一名全力以赴的聖騎士之後,她是真的徹頭徹尾地明白了自己究竟弱小在什麼地方。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重。
所以,因爲弱小,現在就必須要躲避嗎?
似乎……的確沒有錯啊。
……
…………
………………
但是……
但是!
但是,當賽車又一次地繞了回來,當她轉過頭,看到工作區內人魚之歌的成員正在忙碌,看着那個人魚之歌的會長現在正在緊皺眉頭地規劃着什麼的時候,甜酒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些領悟。
自己真的弱小嗎?
如果自己真的弱小的話,那麼理所應當比自己還要弱的那個人魚之歌會長, 爲什麼可以有如此強大的眼神?她的眼睛裡面似乎絕對不會有軟弱與逃避的概念,似乎面對任何問題都能夠去解決一樣。
甚至於,她似乎對於所有的事情都有所把握,都知道應該怎麼處理纔是最合適的。
這樣一個人,如果不是真的知道她是那麼的弱的話,恐怕甜酒酪只會將這樣的性格凝聚在一個強大的戰士,或是崇高的魔法師的身上吧?
所以……
“呼……”
甜酒酪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呼出,再睜開。
她低下頭,看着自己已經裝備好指套的雙拳,緩緩道——
“現在是第幾圈了?”
前面的林克漫不經心地迴應了一句:“第48圈了,還有兩圈我們就贏了。這賽車還真好玩,以後我就開車旅行吧,也不用騎馬了。”
甜酒酪可沒有心思去管林克的喃喃自語,她只是緩緩舉起自己的拳頭,張開,再次捏緊。
回想起第一戰,她面對的是人魚之歌中最弱的兩個成員之一,組裝師特斯拉。
即便是面對如此弱的對手,但她還是差點着了道。
如果說第一戰教會了她什麼東西的話,那就是在面對明顯的弱者的時候,也絕對不要忘記“謹慎”。
謹慎……?這和長公主的身份還真是不相符合,也實在是不符合甜酒酪的性格。但是現在,她卻要自己必須牢牢記住這一點——謹慎。
那麼,在這裡的第二戰教會她的,那一定就是逃避……
在面對無可匹敵的對手的時候,一定要逃避,不能正面上去。一定要確保自己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哪怕這個勝利來的並不怎麼光榮……
“放——屁——!”
突如其來的咒罵聲,讓前面的林克不由自主地晃動了一下車子。他好不容易穩住車身,轉過頭來,看着這個原本高高在上的長公主,現在竟然成了一個會開口罵髒話的潑婦了?!
逃避或許的確有用……但是甜酒酪確信,這第二戰索要教導給她的絕對不是逃避!
而是……
林克:“喂,你不想贏了?!”
而是……勇氣!
眼看着比賽進入最後一圈,林克的賽車遙遙領先,甚至已經快要追上前面最後一輛賽車的時候,震驚所有人的一幕就在此出現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那個長公主要依靠林克的車子安安穩穩地拿下這場比賽的時候,她竟然推開車門,再次一個翻身跳上了車頂!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所有人都是在片刻的驚訝之後,隨即發出一陣響徹天空的歡呼!
迎着撲面而來的狂風,甜酒酪穩穩地壓在車頂上,捏緊拳頭。看起來,她似乎是打算在比賽進入最後一圈的時候直面自己的挑戰!
看到這一幕,一直都站在天鵝堡最高層觀戰區觀戰的達克不由得心中一喜,緊緊地捏住了自己的胳膊。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會長……謝謝你……謝謝你教會了她什麼叫做勇氣……”
而在工作區內,愛麗兒這邊還看不到那邊已經站起來的甜酒酪,只是突然聽到觀衆們的一片歡呼聲,心中一愣,還以爲有人衝線了。可等到她來到賽道邊緣查看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那輛賽車現在已經準備向着終點線衝刺了。
“來了來了!各位觀衆!原本以爲會以這種十分無聊的方式收場的人魚之歌挑戰賽,甜酒酪·碧藍選手在最後一圈的時候選擇直面挑戰!她再次回到了車頂,看起來是準備用這最後一圈的衝刺爲自己的戰鬥畫上一個休止符!”
解說區內,可可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甚至已經站起來,一隻腳跨在臺子上開始大聲呼喊。她的聲音穿過人羣的歡呼聲,傳遞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現在,林克的賽車已經過了最後一個彎道,正在向着終點線衝刺!此時此刻,所有的觀衆也都是站了起來,他們大聲歡呼,大聲叫嚷,高舉着雙手。
而那原本在終點線前等着的酥塔,嘴角卻也是微微一笑,她彎下身,從塔盾內拿出一個頭盔,恭恭敬敬地戴上。隨後再次舉起手中的騎士劍,以最爲完備的姿態面對那正面向着自己衝過來的對手。
“你確定不要從旁邊繞過去嗎?!”
林克大喊一聲。
“不需要!給我從正面衝過去!”
咬着牙,懷揣着心中對力量的恐懼以及對勇氣的渴望,甜酒酪,大聲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