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我,其他的人都有些屏氣凝神的意思,無論是金戈還是葉飛馳。這樣的場面還真是可笑,明明每個人都明白曾經發生過什麼,卻都要裝作雲淡風輕,似乎大傢俱體得了失憶症一般。
“枷枷。”突然有人叫我名字,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
我回頭去看,是葉高馳.......還有我父親。
葉赫今天來,明顯招待的等級在在彭震之少,不僅是長輩,還有他如今的地位,小貓的父母對我父親尤其是推崇,說了好些關心的話。
等跟長輩寒暄完,我父親就向我走過來,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原本我心裡是牴觸碰到他的,總有些彆彆扭扭的心態,可是真的見到他,那些原本在心裡的小小情緒就都沒有了。
我這次回國見到了不少的人,大家其實變化都不大,就算是生病的三嬸,看起來保養的都是很不錯的。可是此時見到父親,我頭一次真切的感覺到差異。他真的像是突然蒼老了一般的。
血緣關係真的是割捨不掉的東西。
我看着父親明顯老態了的樣子,還有他雖然依舊烏黑卻能明顯感覺到並不自然的顏色,一下子我就有點受不住,那種想哭的衝動像是與生俱來的。
“爸......”
我眼睛紅了,原本那些雞零狗碎的心情也就都放下了。那些彎彎繞很多的勾心鬥角,也都不在乎了。
邁步就往父親身邊走。
父親看到我。眼眶也是紅的。
也許葉高馳說的對,人老了,身邊孤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的時候,反而會開始反思這一生。我父親的一生,可說是悲劇,沒有得到想要的愛情跟婚姻,揹負着家族的責任與擔當。我母親離開的時候,父親纔不過三十歲,壯年夫妻分離。中年經歷喪子之痛,老了老了,還要經受孤獨的侵襲。
設身處地的想想,他是真不容易。
現在,他兒子回來了,人生似乎是圓滿了,可午夜夢迴的時候,最想念的卻是從未付出過一天當父親責任,最後還被傷的體無完膚到現在都不敢回家的女兒。
虧欠的太多。這種自責折磨的他,日日難眠。
人老了就有這樣的特質,你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他的一生,痛苦的掙扎的,似乎都寫在臉上,只要用心,就都能看得出來。
父親伸手揉我的頭髮,就像我還是小孩子一樣的,他極力忍着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儘管手掌都在抖,可是話還是說的很欣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我靠近父親,將腦袋往他的肩膀上靠了靠。
父親身上有一種松枝的味道,像是家裡那種特別有年代感的松木衣櫃裡散發出來的。帶着沉甸甸的厚重,壓在我心裡。
拍拍我的頭,他應該是很高興的,跟葉高馳說話的語氣很像。“這麼大了還撒嬌啊。”
我沒說話,其實是有些難爲情的。
明明是我自己咬牙跺腳的說絕不見父親,可又是我自己先一步的情緒失控,感情這個東西,真的很難去控制,更難說到做到。
葉赫抱着女兒,像是得到了整個世界般的慶幸。
彷彿這一刻他的生命纔得到了圓滿。
目光掃過站在女兒身後的幾個人,在看到彭震以及霍芳菲的時候,明顯的皺了下眉頭。
面對葉赫,葉飛馳是最親近的,歡歡喜喜的叫了聲,“大伯。”
小貓緊隨其後,“大伯好。”
葉赫點點頭。
金戈跟葉家的關係一直好,在葉高失蹤的那些年裡,他簡直被葉赫當作兒子養,自然沒什麼負擔,“葉叔。”
唯獨彭震,面對葉赫,他表情有些彆扭,不過到底還是叫了聲,“葉叔。”
霍芳菲東瞅瞅細看看,面對葉赫,她還是不敢惹的,“葉叔叔好。”
一圈人叫完了長輩,也就散了。彭震走的最快,擡步就往裡面去了。
霍芳菲緊隨其後跟着他。
父親拍拍我的頭,“走吧,跟爸爸進去,站在外面累不累?”
原本我幫忙小貓這事,也沒人覺得那裡不合適,可是這會兒碰上葉赫還有葉高馳,這事情明顯就是不成的了。
有個葉高馳這樣的妹控已經夠恐怖,現在還又來一個葉赫。
葉飛馳急忙附和,“就是,就是,讓嘉嘉快進去。這麼站着多累。”他似乎半點都不覺得小貓還懷着孕陪他這麼站着也很累。
到了這時候都是自家顧自家,我也不想跟父親分開,所以也就沒反駁跟着父親一起進去了。
父親被安排的座次當然是在長輩的主桌,原本這個桌子上是不可能有我的位置的,可是我父親願意,那就算是加,也得給加一個位置。
葉高馳安頓我們父女坐下,不忘從身後助理那裡拿了一個保溫杯給我。
“牛奶,溫的,你跟着忙活了一早上,怕你訂不住。”我對葉高馳這樣的照顧,很習慣了,伸手拿過保溫壺,扭出吸管來就喝。
同桌做的都是長輩,其中就包括佟金戈的母親,看到這一幕,她倒是難得的笑起來,“就這還說我們小貓被寵壞了。我瞧着,你們家這寶貝丫頭,也沒少寵。”
葉高馳不多說,笑笑轉身去忙了,今天來的政商名流多,葉飛馳跟三叔都是軍方的,所以政商界人士都是葉高馳在接待。
他挺忙的。
葉高馳走後,我父親纔對着佟夫人說:“誰家的丫頭不金貴,我們家就剩下這一個寶貝疙瘩了,不疼怎麼能行。”
佟夫人眼睛一閃不在說這個問題,反而問姑姑一家。
我這次回來還真就沒見到我姑姑他們,其實對姑姑我沒什麼想見的,只是多少我還有些想念蕭?,那孩子現在恐怕已經長的很大了。
父親下面就說:“蕭?那孩子馬上要考大學,成績不錯,立志要考劍橋,我那妹妹不放心,跑着去當陪讀。”
我心裡算算,蕭?當年是初三畢業送出去的,學一年語言,然後上高中,確實也到了報考大學的時候。
能上劍橋啊!
那可真不錯。
長輩們坐在一起,別管是什麼身份,說的話題基本都相同,誰家的孩子有出息,誰家添了新孫子,無非就是這樣。
聽到蕭?能上劍橋,就是這些身份高貴的長輩也都紛紛表示祝賀。
孩子有出息,誰家都羨慕。
佟夫人顯然想說的不止這些,她轉着話頭說:“今兒個飛飛都結婚了,下面是不是就該你家高高了,這當哥哥的,可得抓點緊,要不然飛飛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今天這主桌上,佟夫人算是女方的人,而我跟父親算是男方的家屬,其他的人都是來參加婚宴的,所以說話的機會並不多,結果就成了佟夫人跟我父親聊開了。
我父親摸摸我的頭,“高高現在長大了,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我如今操心的就是我的嘉嘉,只要能早點把這個丫頭嫁出去,我這老心才能放下。”
“爸。”怎麼說來說去又說到這裡來了。
哎,果然大家說的是沒錯的,這種親戚的婚宴,最是虐單身狗的時刻啊。
七大姑八大姨的比我自己還着急,我爸這話一說出來,那可不就是一顆石頭丟湖裡,激起千層浪。不斷的有人要給我做媒,還都是長輩,我連反駁的話都不好說。
只能坐在原地傻笑。
剛好這時候新娘新郎進大廳,準備下一步的流程。
金戈走到這一桌過來跟佟夫人商量等下佟夫人要不要上臺去致辭,有人見了金戈,頓時驚呼,“還做什麼媒,這不是現成的嗎?金戈啊,你娶葉家的嘉嘉好不好?金童玉女,你們說是不是!”
總有喜歡起鬨的人。
而且這樣的人多半都不是有分量的人。
他這話喊出來,整張桌子頓時就有些怪異的肅靜。
好在金戈輕笑着化解尷尬,“我倒是想,只怕她看不上我。”
因爲剛纔那一刻怪異的靜,其他人都明白這其中必有問題,這時候也不跟着起鬨了。只是乾笑兩聲結束。
佟夫人臉上明顯的掛上了嚴肅,不見剛纔的輕鬆。
我父親卻是老神在在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接下來的婚宴我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這不能怪我,這些天我想着早些完成任務回米國,極力剋制着自己,不生病連累都不曾感覺到過,就像是繃的太緊的弦,見到父親。也不知是我情緒太激動了,還是見到他,我一下子變的脆弱了。
竟然覺得多日來壓在身體裡的不舒服都在一瞬間爆發了似的。
可是我準備了這麼多天,不可能在婚禮的當天出紕漏,所以我還是強忍着。
婚禮最後的環節就是新人敬酒,小貓現在懷着孕,不可能喝酒,可是葉飛馳又是個當兵的,那些戰友都不好對付。所以我就得緊跟着小貓。給她的酒杯裡倒提前準備好的白開水。
跟着一桌桌走。
戰友的部分還倒好,雖然喝酒都不含糊,酒量驚人,但是軍人普遍話少,人比較嚴謹。到了發小的這一桌,就徹底完蛋。
第一鬧騰的就是羅彌,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一個人坐了兩個人的座,敞着西裝的前襟對着葉飛馳吼,“你小子成啊!哥幾個就你丫的先當爹,嘖嘖,這效率夠高的!小蝌蚪挺來勁兒的啊!”
這一桌都是從小一個院子長起來的,說話都是百無禁忌。
“就是就是!你也不問問咱葉高哥,還有彭五哥,他們都還沒兒子,你特麼的好意思麼你!”
我心裡一跳,下意識的就往彭震的放下看。
他是坐在這一桌的,霍芳菲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看這一桌子都是他們發小,一水兒的男人,我估摸着霍芳菲怕是坐不住的。
彭震面前放了一排酒杯,看樣子是喝了不少。
葉飛馳喝的也有些高了,齜牙咧嘴的說着渾話,“我怎麼不好意思了我!你就問問他們,要是他們自己個兒願意,要多少個兒子沒有?就咱彭五哥那身體,我就問問哪個女人使過了不想據爲己有,我就是個男的,我要是個女人,指定趟咱五哥牀上暖被窩,誰都拽不走!”
“哈哈哈!”
滿桌子人都笑趴了,就是彭震都有些繃不住,“扯什麼閒篇呢。”
小貓抱住葉飛馳的腰,半點不害羞的說:“那可不成,你要是女人,也得跟我一起拉拉,哪兒都去不成。對不,彭五哥!”
“呦!咱小貓這是跟五哥吃上醋了。”羅彌哈哈一笑,舉起酒杯,“來來來,喝酒。”
羅彌可不好對付,眼神直瞅着我手裡的酒壺,我知道蒙別人還行,對付羅彌,這點子小把戲根本不夠看。只能替小貓解釋,“她懷孕了不能喝。”
羅彌看看我又看看跟在葉飛馳身邊的金戈,打哈哈着說:“她不喝,你可不能不喝!我可聽說了,剛纔老傢伙們都已經在談你跟金戈的婚事了,這眼瞅着就要辦事,今兒無論如何你得喝,別到時候跟小貓似的,肚子裡揣個寶貝兒,我們想讓你喝,都喝不成了。”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羅彌一驚一乍的吼出來。
我的臉可真是紅透了。
張嘴說:“沒有的事。”可是周遭氣氛正烈,根本就沒人聽我解釋。
一衆人都跟着起鬨,讓我喝酒,小貓不喝就該我喝。我敵不過他們,解釋也沒人聽,簡直不能在窘迫,金戈走到我身邊,知道解釋沒用,乾脆幫我頂了,“她的酒,都我來喝。別爲難她。”
“哎呦呦!這還沒過門呢就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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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見沒有,瞅見沒有,我說的絕對是真事兒,說這兩人沒事,你們信不?我特麼的反正不信!”
我也鬧不清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按說當年知道我跟彭震之間事的人不少,怎麼到了現在,大家都跟集體遺忘了似的。
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停滯不前。大家都與時俱進了呢?
我偷偷的看向彭震,這是根本控制不住的舉動。
他坐的四平八穩的,似乎半點都沒有因爲我跟金戈被打趣有什麼不適應,甚至還端起酒杯有滋有味的喝了一杯。
我心有點沉,甚至自嘲自己。
原來連彭震都忘了曾經,被遺留在那段時光裡的,也不過就是一個我而已。
金戈擋了好多杯酒。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被灌。這些人都是資深玩家,誰來都不好使,話說的特別的明白,今天要是我不喝,那大家就把金戈撂翻過,想英雄救美,那就直接讓他當狗熊。
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能這麼狠,對付金戈半點不手軟。
關鍵還是今天這個場合,要翻臉都不能夠,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想着能和和樂樂的完成。
所以我只能看着金戈被灌了一杯又一杯。
終於還是看不下去,自告奮勇的喝了幾杯,這些人才放手。
好容易敬完酒,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我站在原地只覺得天旋地轉,也不知道是發燒了,還是喝酒的緣故,只覺得整個人都燒起來。
從內而外的燒。
金戈滿眼擔心的看着我。“有沒有事?”
我搖搖手,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金戈扶住我,“你逞什麼能啊?那都是烈酒,你的身體,哪裡受得住。”
噓!我給金戈做了個手勢,輕聲說:“別告訴我哥。”
這要是讓葉高馳知道我被人逼着喝酒了,估計那桌子人都沒個好的。
金戈拿我沒辦法,“我扶你去休息。”
“我想先去躺洗手間。”
送我進洗手間,金戈說他在外面等着。
我沒在意。自己進去。
其實我不是真想上廁所,就想一個人待會。我坐在馬桶上發愣,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剛纔彭震冷漠的樣子。
真的沒想到會走到這一天,我跟金戈被大家打趣着,而彭震就坐在旁邊。
滑稽可笑,卻又含着滿懷的傷感。
我壓住胸口,讓自己的心更有依靠一點,心想,沒事的,我今晚就要離開,一切都將於我無關了。
想想heaven。
這纔好似又有力氣去重新面對外面的那些人。
我站起來,拉開我坐着的那一間的小隔間的門。
迎面就是一股疾風,然後就是猛烈的吻。根本來不及說話,甚至連呼吸的機會都在瞬間被剝奪。
太熟悉了。
這樣的感覺,似乎這四年的時光全部都不存在一樣。
他是彭震,從來如烈火般的人,令人窒息的吻。
腦子裡有很多念頭再閃,他怎麼進到女衛生間裡面來的,他又來糾纏我做什麼?
紛紛亂亂。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間歇式的眩暈到來。
我根本無力反抗,可彭震卻滿懷怒氣,他是真的氣瘋了。
吻着我的同時,也掐上我的脖子,那種恨不能下一刻就讓我去死的力道,我同樣熟悉極了。
我以爲這些年一切都變了。
可是在這瞬間,我知道都沒有變,他還是那個在讓你感受濃濃愛意的同時會殺了你的男人。
愛着,更痛着。
我伸手掙扎了幾下,這是身體本能的反應,我覺得自己恐怕活不成了。
唯一能喊出口的,也只有,“heaven。”
寫到流鼻血,血染鍵盤啊。明天雙更,我要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