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熙桑將所有的僕人聚在一處道:“封管家,開始念名吧。”
“諾”
“小月”
“在”
“小花兒”
“在”
.....
封管家一面看臉辨認,一面喊叫着對方的名字。
“小姐,一衆奴僕共兩百人沒錯,人也都能對得上。”封管家道。
“嗯。你先站在他們前面。今日我有些話對大家說。”
熙桑看着封管家站好,臉色蒼白對一衆奴僕道:“一直以來,大家夥兒的忠心我都看在眼裡。幸虧有你們這份忠心,我和孃的身份才能隱瞞到現在。我今天替爹孃給你們說聲辛苦了。但是你們也知道,我爹沒了。”她說到此處,便聽下面人一片哭聲。
她擦了擦眼淚又繼續道:“我知道憑着你們在府裡學到的本事,日後出去謀生是沒有問題的。不是我養活不了大家,而是我怕,我怕哪一日我連我自己都保不住。白桃,把大家的死契全部拿過來。”
白桃從主屋拿出一個鐵盒子。
熙桑對封管家道:“封管家,把這些約書全部歸還給大家。大家夥兒把這約書或收好,或撕碎,都隨你們。待我爹喪事完後,每個人都可以從封管家那裡領一百兩銀票,作爲安身立命的保障。”
話還未完,下面烏泱泱跪了一地。他們一邊擦眼淚痛哭,嘴裡一邊叫喊着:“奴才(奴婢)不走”
熙桑看着下面一衆奴僕,平靜道:“都起來吧,我知道大家都是好的,但你們也有親人,有朋友,莫讓他們跟着你們擔驚受怕。只要你們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做人,莫要妄論江太尉府上的任何是非,便算是全了主僕情誼。待我爹的喪事一完,你們就得走。”
大部分人都抹着眼淚站起來,只餘下少數人依然跪在地上,其中一人道:“主子,奴才沒有家人,自記事起,就在府上了,奴才不想走。”其他幾個人也跟着附和。
熙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不過是個人選擇不同罷了。她只道出一句心裡話:“不願意走便可以在府上做個掃灑,打理府上一應雜事。但若是有一日,官府包圍了這裡,我命令你們,不必顧及,必須蒙突圍出去,尋找屬於你們的路,沒有親人的,可以創造親人,沒有朋友的可以結交朋友。”孃親喪事上,茅老告訴她,她是女妖的消息是個聲音魅惑的女人告訴他的,她還告訴他,熙桑勾引兩位王子,是禍國妖姬,茅老這纔派人監視王子,這纔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那人彷彿可以隱身一般,茅老只聽到了那女人的聲音,沒看到她的身影。由此可以看出,那女人就是要她性命,她不認爲那女人一計不成就會放棄。熙桑給茅老解釋了那晚事情始末,茅老這才羞愧地低下頭來,誰能想到實情與他所知道的恰恰相反,若是他早知道......熙桑已經預料到後面還有更大的暴風雨在等着她。可見凡是她身邊的人,都有危險,她必須把風險縮到最小。
說完她便對糯團傳音道:“可以開始了。”
糯團嘆息一聲,用自己的神力把院內所有僕人包裹住。然後從他們的記憶裡抽出了所有有關於艾青的
影相。隨後他把神力收回,那些影像就出現在自己腦海裡。而原本站着的奴僕,全都橫七豎八地暈倒在地上。
糯團又嘆息一聲,垂頭喪氣道:“你這又是何必?神獸不可隨意插足各族之事,你又讓我破了規矩。”
熙桑破涕爲笑道:“你如今做的這件事只是我的意願,並非出自你本身意願,哪裡算得上插足?我這麼做自然是爲了他們好,若是他們知道我孃的事,恐怕會有更多的麻煩。”
糯團思慮了一下,開心道:“好像是這麼回事。不是我自己想抹除他們記憶的,是你讓我做的,哈哈,太好了。這第一件事算是完成了。”
接着糯團腳步一頓,轉過頭來,皺着眉頭道:“這第二件事,我可不可以不做,我後悔答應你了。”
熙桑搖搖頭道:“人都要一諾千金,更何況你是個神獸?恐怕得一諾千萬金吧。”
糯團一臉糾結又悲傷地放慢步子道:“我若是不在你身邊,萬一你遇到危險,怎麼辦?”
熙桑微微一笑,咬牙切齒道:“說得好像哪一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都能阻止似的。”
糯團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沮喪道:“說的是哦。”
熙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又何嘗不是,自認識你開始,你便朝夕與我相伴,我早已將你看作親人,夥伴。但你要相信,有一日我會來找你。”
糯團乖乖點點頭。
熙桑看着糯團這幅呆呆傻傻的樣子,又不禁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行至母親房內,熙桑輕輕抱起母親,在母親耳邊道:“娘,爹走的時候說是他先愛上你的,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我當時篤定了爹爹會回來,便沒有告訴你這句話。但是如今爹爹沒有回來,連個屍骨也無,我懷疑爹爹要麼人讓賤人所害,要麼就是沒死。娘,這些我都會查出來的。爲了爹爹,爲了弟弟或妹妹你也該活下去纔是。郎中說你可能懷了孩子,娘!我送你走,你終於可以回家了。”說完她便讓糯團站在院中變大,把孃親放在了糯團的一個手掌內。此時的糯團佔據了大半個院子。
她跑進屋內,拿出孃親經常讀的那幾個從精靈族寄來的信封,對糯團道:“糯團,拜託你了,記住這些氣味,想辦法找到他們任何一個精靈,我相信他們會想辦法救孃的。守着孃親,直到我找到你爲止。我聽薩爾諾說過精靈在生育的時候是最弱的,我娘就拜託你了。有孩子在,我相信孃親定不會想不開。”
這晚正好沒有月亮,天黑漆漆一片。熙桑自然沒有看到從艾青眼角留下的眼淚。艾青是多麼想睜開眼睛,但她無論意識再怎麼掙扎都毫無作用。
糯團趁着這夜色,一隻爪子裡輕輕握着艾青,看了眼熙桑,展翅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