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包圍了謝氏長房,皇后拿了永康侯婦人陪嫁這兩件事情不多長時間便傳遍了南秦京城高門府邸,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有的人唏噓等着看謝氏長房的好戲,有的人感慨法佛寺這一場大火燒得大,竟然從法佛寺燒進了京城的貴裔府邸。
很多人都暗暗地猜測,這一回怕是南秦京城跟這初春毫無預兆的雨一樣要陰上數日了。
左相府,左相夫人陪着皇上離開去了法佛寺,左相夫人和盧雪瑩在內院內室裡敘話。
左相夫人看着外面下着的連綿大雨道,“謝芳華的確是好命,永康侯夫人剛散佈完謠言,老天便下了這樣一場雨。澆滅了法佛寺的大火,也澆滅了人們關於她不利的傳言。”
盧雪瑩想起兩次見謝芳華,那樣的女子,別看柔弱多病,但她自詡真是比不上。無論是從氣度上,還是從言行舉止上。她如今跳出癡迷秦錚的心思後,站在外人的角度,不得不承認,秦錚選了謝芳華的確是好眼光。
放眼京城,能比得上謝芳華貴華氣度的人的確是不多。
一直美名揚的金燕郡主和李如碧在她面前也要退後一步。
“咱們也不知道法佛寺那邊的消息,不知道你爹請的陰陽怪者是如何給謝芳華診治的。”左相夫人嘆了口氣。
“怕是診治不出什麼來。”盧雪瑩淡淡道。
“依我看,這忠勇侯府絕對是有問題。只是我們都不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裡罷了。”左相夫人道。
盧雪瑩看了一眼左相夫人,低聲道,“娘,您總是盯着忠勇侯府,盯着謝芳華做什麼?”
左相夫人一怔,看着盧雪瑩,“你說我盯着忠勇侯府盯着謝芳華做什麼?還不是爲了你?”話落,有些氣惱地道,“你喜歡秦錚多年,他對你看不上眼。偏偏去喜歡一個不如你的女人。我怎麼能嚥下這口氣?”
盧雪瑩頓時笑了,“誰說謝芳華不如我了?”
左相夫人看着她,奇怪地道,“瑩兒,我見你怎麼不惱恨謝芳華了?在被秦錚將你推給秦浩時,你不是極其惱恨秦錚惱恨謝芳華的嗎?”
盧雪瑩嘆了口氣,“娘,我以前對情事不懂,只知道喜歡一個人要讓他知道,也要讓南秦京城的人都知道,只覺得這樣做能讓他娶我一般。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終於明白了。秦錚不是別人,他喜歡的,不用你去求去爭,他不喜歡的,任你無論如何做也得不到他的心。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左相夫人似乎有些不認識女兒了。她從小在身邊長大的女兒,以前學着秦錚張揚跋扈,是那樣的神采飛揚,如今嫺靜下來,似乎如一個長年吃齋唸佛的人一般。淡去了爭強好勝的心,也淡去了功利心,更甚至淡去了情愛的心。
“娘,父親在朝中這些年已經夠鋒芒畢露的了。如今皇上一心盯在忠勇侯府的身上,喜歡有父親這樣的存在來制衡朝局,可是一旦皇上不盯着忠勇侯府了,那麼父親的鋒芒也就不是好事兒了。”盧雪瑩看着左相夫人,“這麼多年,比起忠勇侯府低調行事,依然着人眼紅外,父親得罪的人更多,仇家更多。若是閒暇下來的時候,您勸勸父親,收斂一些吧!”
左相夫人聽到女兒這樣的說法,不是不心驚的,因爲從小到大,她的女兒雖然聰明,但是從未學朝政之事。如今這般說出來,且平心靜氣,可見心裡如今是真的平和了。她有些欣慰,可又覺得心酸,點點頭,“你爹從來不讓我們女人管朝裡的事兒,也不讓我們打聽。比起永康侯府,永康侯懼內來說,你爹在咱們府裡就是天。不過趁你爹高興的時候,娘會說說的。”
盧雪瑩點點頭。
比起左相府,左相夫人和盧雪瑩母女作伴談話來說,右相府閉門反省的李如碧卻是坐不住了。畢竟她娘和哥哥都去了法佛寺。
雖然她娘當時去法佛寺祈福時也有心想帶上她的,但是她不想見謝芳華和秦錚,也就推脫了。她娘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所以,並沒有勉強她。
本來聽說右相要跟隨皇帝去法佛寺,她也想去,都穿戴妥當了,被右相攔下了。
右相覺得就算她去了,也是一個弱女子,幫不了什麼,反而還要分心照顧她。
右相離開後,李如碧一直派人關注着法佛寺的東西。她本就聰明,這麼多年一直關注秦錚,因此也培養了幾名忠心的僕從,再加之李沐清疼妹妹,特意挑選了兩個親衛給她,所以,她想得到法佛寺那邊的消息並不難。
當得知她娘和哥哥無恙後,她總算是踏實下了一顆心。
但同時,也得到了謝芳華浴火重生,大火洗禮,治好了她的病的消息。
她一時間怔在當地,直覺這是不可能的,滑天下之大稽。怎麼能一場大火就洗禮了她身上的病呢?更甚至怎麼在差點兒毀了她容貌後病就好了?這簡直是奇事怪事兒天方夜譚。
李如碧是怎麼也不相信的。一個想法在腦中突然冒出來,若是這件事情真將謝芳華的病治好了的話,那麼她的病一定是裝的。
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若是這樣的話,謝芳華裝病可是欺君之罪。
“小姐,您怎麼了?”一名婢女見李如碧神色不對,低聲詢問。
李如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答話。
“您是擔心夫人和公子嗎?不是說夫人和公子都平安嗎?您就放寬心吧!這回法佛寺失了火,據說後山林和別院都燒燬了。法佛寺再無香客的住處,夫人和公子怕是今日就從法佛寺折返回來了。”婢女勸道。
李如碧定了定神,收起思緒,“你去吩咐廚房準備一番,待娘和哥哥回來,給他們壓驚。”
“是,奴婢這就去!”那婢女立即走了下去。
李如碧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如線珠一般落下的雨,想着連她都對謝芳華的病有這樣質疑的想法,那麼皇上呢?焉能沒有想法?
英親王府的內院,劉側妃來回走着遛遛,她的陪嫁丫鬟不敢言聲。
走得累了之後,劉側妃對那陪嫁丫鬟道,“你去南苑一趟,將依夢給我喊來。”
“是!”那陪嫁立即打着傘出了房門去了南苑。
大約半個時辰,依夢由婢女撐着傘姍姍來到了西院。
依夢腳剛踏進門檻,劉側妃便責怪道,“怎麼來得這麼慢?”
依夢臉色有些蒼白,看着她,低聲道,“大公子離開那晚折騰得太狠了,奴婢起不來塌,一直歇在牀上,聽聞您喊我,我這才下牀趕來。身上有傷,走不了太快。”
劉側妃一怔,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依夢一眼,自然不會責怪自己的兒子不知憐香惜玉,只臉色緩和地道,“你的身子骨太差了,稍後我讓庫房給你拿些補品,你好好地補補。這麼多年,你一個人侍候大公子,的確是辛苦了。待大少奶奶進門,你就輕鬆了。”
依夢剛想道謝,聽到劉側妃後面的話,臉色更白了些,低聲道,“大少奶奶進門能不能容下奴婢還是兩說。奴婢不求別的,只求有個容身之地就好。”
“左相府的小姐雖然跋扈些,但是進了內院也是要聽大公子的,只要你將大公子的心抓住了。她就算再尖刻,大公子念着你陪了他三年的情分,也不會虧待你的。”劉側妃道。
依夢點點頭。
“坐吧!”劉側妃指指桌前的椅子。
依夢慢慢地走過去,緩緩坐下。
“我今日找你來,是問你,大公子走時可做了什麼?或者是與你說過什麼話沒有?”劉側妃看着依夢問。
依夢想了想,紅着臉道,“大公子說了些房中的情話。”
“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別的。”劉側妃頓時瞪眼。
依夢納悶地搖頭,“沒說別的啊。您爲何這麼問?”
劉側妃看着依夢,見她一副不解的模樣,他揮手揮退了房門的人,對她低聲道,“你再想想,他真沒有說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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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夢低頭想了一下,“除了房中的那些話,確實沒說別的。”
“是不是說了什麼你不記得了,或者當時覺得莫名其妙?”劉側妃盯着她,探她口風,“比如關於王妃和二公子以及忠勇侯府的小姐去法佛寺祈福之事?他可談論過?”
依夢思索片刻,點點頭,“說過兩句。”
“說過什麼?”劉側妃謹慎地問。
“只說如今王妃將掌家之權交給了您,您怕是一時間不能順手接管,讓奴婢幫襯您一二。實在做不了主的事情,就派人去法佛寺請示王妃。”依夢道,“還說讓我沒事兒的時候去落梅居找聽音姑娘坐坐。聽音姑娘雖然與這王府格格不入,但是對我不曾有過惡意。”
“只說了這些?”劉側妃不太滿意答案。
依夢點點頭,“只說了這些。”
“就沒說過關於法佛寺的事情?”劉側妃又問。
依夢搖搖頭,“除了這些,就沒別的了。”話落,又補充道,“大公子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徹查匪患之事,不得空閒,離京之日前已經忙得好幾晚沒讓我侍寢了。離京之日那一整個晚上都沒歇着。奴婢是低賤之人,只要大公子不說,奴婢也不敢問別的。只能盡情地討好他。”
劉側妃身爲侍妾,也是深深地明白身爲侍妾的本分和道理。她向來也不敢在英親王面前詢問朝事和政事。一心討好他。不過比起秦浩的真忙,而英親王雖然不忙,也有好幾個月沒來她這裡留宿了。她一時間只覺得心中更是抑鬱了。
“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依夢看着劉側妃,試探地問。
“是有些事情。”劉側妃似乎也找不到一個知己人和她說說話,面前的女人雖然地位低下,但到底是她兒子的女人。除了兒子外,目前她也算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她嘆了口氣,“我是擔心浩兒是否做了什麼。”
“怎麼說?大公子做了什麼讓您這樣憂心?”依夢低聲問。
“也不是說他已經做過什麼,我是說,我擔心他做了什麼。”劉側妃揉揉額頭,“這麼多年,我能伺候在王爺身邊,且爲他誕下了大公子。除了有王妃的大度外,也是因爲我不是個慣常喜好惹事兒的人。所以,王爺對我一直和氣,王妃一直能容得下我。”
依夢點點頭,“將來我若是能做到您這樣就是福氣了。”
劉側妃看了她一眼,“王妃前往法佛寺祈福,將府中的中饋和掌家之權以及府外的產業都交給了我。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機會。乍然拿到的時候,我心中是激動欣喜的。但是哪怕王妃走的當晚,我煲好了湯,去書房找王爺,可是依然被王爺不冷不淡地推拒了出來。我就知道,這麼多年,王爺的心一直空着。如今王妃是得了王爺的心了。”
依夢不插話,認真地聽着。
“昨晚回到房中,等到深夜,王爺也沒來這院子。我就想着,什麼府中中饋,掌家權利,以及王府的產業,這些都不及王爺對我一個溫柔軟語。”劉側妃有些悲哀地道,“一個女人若是沒有一個可依靠的男人,哪怕手中抓的東西再多,也是可憐。”
依夢抿了抿脣,點點頭。
“今日法佛寺失火的事情,你聽說了沒有?”劉側妃問她。
“剛剛聽說!”依夢低聲道,“如今府中的下人們都在傳,說法佛寺失火了,皇上、王爺、左右相、謝世子都匆匆趕去了法佛寺。”
“我就怕,這大火和刺殺是不是浩兒做的。”劉側妃終於說出了口中的擔憂。
依夢一怔,一時沒了話。
“大公子骨子裡是有着驕傲的,雖然嘴裡從來不說我的不是,對我也一直敬重。但是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有些惱恨自己竟然投胎在我身上的。若是他投胎在王妃肚子裡,那麼也會如二公子一樣千人寵着,萬人疼着,皇上也拿他無可奈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劉側妃臉色有些晦暗,“王妃去法佛寺祈福這是個機會。有些事情他不跟我這個當孃的說,但是未必不跟你透露一二,所以,我纔將你找過來問問你。”
依夢再次搖搖頭,“若是這等大事兒,大公子也是不會與我說的。”話落,她低下頭,苦澀地道,“奴婢在大公子的眼裡,算不上知心的人,只不過是大公子的玩寵而已。”
“大公子對你還是有心的。你也別太貶低自己。”劉側妃道,“如今王妃、二公子、忠勇侯府的小姐都無恙,其他人也無人傷亡。我只祈盼,這件事情不是大公子做的就行了。否則,皇上徹查下來,若是大公子做的,那麼我們都完了。”
依夢面色也染上了憂心,點點頭。
京中各府邸內各有憂煩之事,皇宮也一樣因爲這一場大火不得安寧。
比起皇后宮裡一直關注着法佛寺動向的皇后和秦憐,以及說到要回來的秦鈺而令皇宮宮開心不已外,倚翠宮和玉芙宮就不那麼開心了。原因是,消息傳回來,皇上吐口,要下旨讓四皇子秦鈺回京了。
誰人都知道,皇位的下一任接班人一定會是這幾位成年皇子。
除了四皇子秦鈺外,成年且有勢力又外戚支援母族背景的皇子也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三皇子雖然各有爭執,但是在四皇子的面前,四皇子絕對是二人共同的敵人。
所以,如今秦鈺要回京來,最先感覺到受了威脅的人一定是三皇子和五皇子。
後宮向來牽扯朝堂,同樣,母憑子貴的說法也一直是一句從不過時的古話。
柳妃和沈妃自然該是做不住的。於是,二人冒着大雨互通了信息之後,便一起聚在了倚翠宮共同商議如何阻止秦鈺回京之事。
最後達成一致,兩人聯手,即刻派人去通向漠北的必經之路的關卡攔截,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價,也一定要將四皇子斬殺在路上,攔截住他歸京。
當時,二人達成一致後,便齊齊下了一道命令,令人冒着雨傳回各自的孃家。
皇后自從得了秦憐的提醒,便命人時刻關注宮中的動向,尤其是玉芙宮和倚翠宮的動向,當得知那兩個人聚在一處,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商議阻止四皇子回京之事。皇后冷笑一聲,對那得力的小太監吩咐道,“派人盯着給她們往宮外傳信遞話之人,先別打草驚蛇,讓她們儘管將話遞出去。我到底要看看柳家和沈家會派出多少人去攔截誅殺鈺兒,這一回,我一定要讓柳家和沈家元氣大傷,讓那些人有去無回。將來柳家和沈家再無力量,柳妃和沈妃那兩個賤人再沒能力蹦躂阻止我的鈺兒繼承大統。”
那小太監得了皇后的吩咐,領了命令,立即出了鳳鸞宮。
當日,天空下着雨,皇帝等人還沒回京,宮中正宮之主和兩宮寵妃卻是已經開始了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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