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更衣之時，固然她沒有追進內寢，明湛風依然有避讓她的表現，莫不成決口分流時的確出了事？
默默地，樂簪收拾好衣衫，吩咐允靈悄悄拿去洗了，不要讓外人看到衣衫上的血跡。
好容易等到晚膳，明湛風如約歸來，這時，樂簪方從他疲憊的神色中看到一絲笑意，“總算清淨了！”，明湛風笑道。
“先喝碗湯吧，皇上，湯能緩解疲倦亦能調理腸胃。”樂簪屏退左右，親自爲明湛風添湯。
“朕不在的這段日子讓你擔心了。”明湛風看着樂簪的一舉一動，既未拒絕，也未執箸，“實在是地處偏僻，傳信不方便，等到事情解決，又想着儘快回宮，是故便沒有心思再讓人傳信了。”
“皇上還知道臣妾會擔心嗎？”樂簪苦笑了一下，“臣妾擔不擔心倒在其次，皇上平安那纔是匯昌之福呢。”
“不！”明湛風淡淡地笑，牽過了樂簪的手，輕輕道，“因爲戰事耽擱了河渠疏通，能亡羊補牢，使得今年匯昌各郡縣不必遭受洪水之災，秋時百姓能有個好收成，纔是真正的匯昌之福，你說對嗎？”
“皇上不計個人安危，親赴決口湖堰，督飭現場，卻不是每個皇上都能做到，百姓之福莫過如是，哪怕萬一收成並不理想，至少他們知道皇上心繫民生，焉有不感恩戴德？所以皇上何必謙遜，臣妾都替匯昌以皇上爲榮呢。”
“哈哈，你呀，跟誰學的越來越會奉承之辭了？來，吃飯吧，朕聽說你也一直胃口不佳，現在朕回來，要看着你吃得飽飽的。”明湛風說着放開樂簪，將身子朝樂簪挪近了些，又舀了一勺湯，先送到樂簪脣邊。
樂簪沒有拒絕，乖乖喝下後推開明湛風的手臂，“皇上你也喝！”
“待會兒皇上泡個熱水澡再休息吧，可以緩解皇上的疲憊讓皇上休息得
更好，就由臣妾來伺候，如何？”樂簪微笑着看定明湛風，試探着明湛風的反應。
明湛風短暫地愣了一下，隨即道，“還是算了，朕今天實在不想動，愛妃怎麼……”
“嗯？”
“呵，沒什麼，朕興許是太累了，突然回到宮中竟有點不適應。”
“不適應？”樂簪嘆了口氣，“出什麼事兒了嗎，臣妾看見皇上換下來的衣服上……”
“一點擦傷，不打緊！”明湛風打斷樂簪輕輕道，“實話跟你說吧，決堤之時因爲來不及撤退，朕損失了十餘名弟兄，因此朕的心情始終開懷不起來，也就是勉強剋制自己不去想當時的情形，強打精神撐回宮中罷了……”
“皇上……”
“雖然本來就是冒險之舉，可如果能再謹慎一點，怎會害他們枉死？”明湛風放下勺子，垂目凝視着面前的湯盞道，“若他們是戰亡，朕也就不說什麼了，沒想到……”
“皇上自己也受了傷，就不要再自責了。”樂簪起身，走到明湛風背後，慢慢地替他按摩肩頸，“皇上走之前，臣妾就知道有危險，幸好已將更大的損失防患於未然了，從匯昌百姓的角度看，他們固然非戰亡，但也是死有所值，皇上你說呢？”
“也許……”明湛風沉吟片刻，反手牽了樂簪讓她坐回原位，“這麼些年，弟兄們越死越多，朕的心裡就好像越來越沉重，一想到該如何向他們的親人交待，朕就越發的不是滋味。”
“皇上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樂簪微揚下頜示意道，“從現在起，皇上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兒吧，咱們好好吃頓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不說了，吃飯！”明湛風重新端起湯碗，目光留意地在樂簪臉上停了好一會兒。
“怎麼了皇上，臣妾的臉上莫非……？”
“沒……”明湛風想了想，又笑道，“是朕的錯覺麼？好像真有點不適應愛妃如此溫婉體貼善解人意呢。”
“皇
上是指臣妾之前不懂爲妻之道嗎？”樂簪笑問。
“不是！”明湛風意味深長道，“從接你進宮的那一天朕就沒有過任何奢望，甚至朕以爲，記得你最初的樣子就夠了。”
“最初的樣子？”樂簪掩飾性地刨了一口飯，她還有最初的樣子嗎，那樣子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晚間，幫明湛風脫下外袍，樂簪主動道，“臣妾替皇上上點藥吧，都傷到哪兒了？”
“不用了，一點小傷不藥自愈，你不必擔心朕了！”說罷明湛風便坐上牀榻，並在牀沿邊兒拍了拍，“來，愛妃，在朕的身邊坐一會兒，朕看着你就會睡得更踏實了。”
樂簪依言坐下，待明湛風躺下後又替他將被褥蓋好，明湛風微合雙目，低聲道，“函兒怎樣了，朕明天要過去瞧瞧他。”
“皇上放心，有石將軍督促着，他不敢懈怠呢。”話剛說完，便感覺明湛風握住了她的一隻手，樂簪心頭一緊，渾身頓時如繃緊的弦，一天之中最怕的就是這一刻，不似白天逢場作戲，男人的碰觸讓她如臨大敵，厭惡驟生。
她不敢動，屏心靜氣，然明湛風卻沒有任何侵犯她的意思，只是道，“留玉海照管你們姐弟，他沒有什麼地方冒犯你吧？”
“皇上幹嘛這麼說，難道臣妾在皇上眼裡是個不講理，很難纏的人嗎？還是皇上不夠信任自己的部將？石將軍可是將皇上視作能以性命相交換的人吶。”
“朕知道，朕沒別的意思，聽說你自己出宮了一趟，是覺得在宮裡住着憋悶嗎？”
“沒有皇上的消息，臣妾自然心煩氣躁，臣妾本來就是一介民女，所以想來出宮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如今皇上回來，臣妾的心安了，出不出宮的，也就無所謂了。”
明湛風嘴角微翹，似笑非笑，“也是，你來匯昌之後，一直在浣衣巷掙扎求存，哪有心思好好逛逛匯昌城，朕只想着爲你遮風避雨，倒忘了給你更多的快樂。”
“皇上，臣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