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石磯,所謂“磯”,即臨江一座絕壁。自古便有“九湖環一山,翠螺出大江”之名,臨江絕壁景觀和鎖溪河風光,美不勝收,古來多少騷人墨客,流連忘返。呂布此時眼中哪裡有甚麼景觀?他只知採石磯扼守長江天險,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呂布二十餘騎,全然沒有哪個有心思去欣賞這人間勝景。劉破虜率了兩名騎兵,拉開一個大大三角隊形吊在前頭作爲偵騎,沿途遠遠見有唐軍,劉破虜便高聲吼道:“武襄宣城縣候劉!”往往他後面那句:“擋者死!”還沒嚷出來,那些唐軍就已搬開拒馬等物,由他們風馳電掣而去了。
只因後面便是呂布那兩條江南江北披甲之士無不知曉的雉尾,在風中招展。誰人不認得?誰人敢去擋這位被大江南北喚作“閻羅王”的候爺?他呂奉先豈有證憑?這兩條雉尾就是明證!這戰場可不管什麼身份富貴,那箭矢是不長眼的。若非蓋世武勇,自恃天下無雙,怕那敵人的箭簇早把這驕傲射落殺場了。千古沙場,敢不頂盔,只用一個束髮金冠者,能有幾人?
轉眼已奔到翠螺山腳下,遠遠就有牛角聲響起,呂布把手一揮,這二十餘騎便釘子般勒住了馬,唯有樊知古還收不住,那戰馬竟跑出五六十步才停了下來。劉破虜摘下腰間牛角吹了起來,不一刻,山腰就打出一杆大旗,上面繡着“左突騎使劉”五個大字,驕傲地在風中獵獵作響。
呂布二十餘騎慢慢行進,山上一彪軍馬迎了下來,當頭馬上那白淨面皮的,遠遠見了呂布便滾鞍下來,全然不顧頂盔披甲,單腿跪下道:“末將參見候爺!”卻就是背嵬都指揮使嶽風了,他身後齊刷刷跪下一片步卒,高聲呼道:“參見左突騎使大人!”
這些卻是和州之役以後,來投嶽風的軍中勇士了,他們儘管聽嶽風說了呂奉先已然封候,但一見呂布端坐在青聰馬上,卻心中激昂不止,想着和州城前這呂奉先縱橫馳騁的英姿,不禁熱血沸騰,一時教他們如何改口?是以山下山腰,一陣又一陣:“參見左突騎使大人!”如波浪一般翻騰不已。
呂布點了點頭,虛扶了一下,在得勝鉤上摘下方天畫戟,斜斜舉起,頓時四周便靜了下來,只那方纔被嚇得紛飛的鳥雀振翅之聲。呂奉先淡然道:“某此去,敵衆如蟻,不可數;敵隊如林,不見隙;爾等……”他環目一掃,突然舌綻春雷喝道:“可有膽麼!”
“有膽!”、“有膽!”、“有膽!”那山腰大旗揮舞,一時間氣勢如虹。
嶽風在馬前抱拳平靜地道:“隨候爺殺敵,末將不才,卻也敢道:虜騎千重只似無!”他雖不如李顏熱血澎湃,但這番話,卻也如油澆火,左右軍士叫了,紛紛高喝,不一刻,傳到山腰上,那些羣情鼎沸的軍士聽走了音,“千重”傳成了“千萬”,但不走音的,卻是熾烈的男兒血性,漫山遍野只聽得高吼着:“虜騎千萬只似無!”
“善!”呂布長笑道:“爾等喚作‘陷陣營’!”
樊知古卻也湊趣,改了唐詩呤道:“出身賜名陷陣營,初隨武襄戰邊疆。孰知不向殺場死,縱死猶聞俠骨香!”原詩每三句是用“苦”字作結尾,以免兩句重“死”字,但樊知古此時身置沸騰熱血之中,卻也忘懷,只覺唯有用“死”字,才能一暢胸中血性!
呂布聽罷,喝道:“好!便以此爲陷陣營明志!”
嶽風低聲稟道:“候爺,荷包山、小九華山和採石鎮,末將亦伏下二千餘士卒,不知是否糾結成軍?便若要戰,羽箭所蓄無多,削竹爲箭怕難穿宋人盾甲……”
呂布點頭道:“便如爾所言,知古,爾留下佐嶽風。某自去江寧理會軍備便是。”樊知古連忙領命,呂布便教嶽風整軍之後,於採石鎮相候,自會送來箭羽軍器。呂布策馬走了幾步,卻勒住青聰馬,教劉破虜前去探路,卻叫嶽風到了跟前,眼角一掃那山腳下的樊知古道:“若有爭權之舉,殺。使人過江,教李顏相機而動。”嶽風一一領命,呂奉先方纔策馬去了。
嶽風卻在風中,激動不止。要知這樊知古跟在呂奉先身邊,所謂心腹,無不就是跟着人主身側。嶽風很怕整軍過程中,樊知古使出什麼絆子,但呂奉先卻一眼就看破了他的顧慮,臨知給他交了心,當然就算樊知古有什麼異動,嶽風也不會去殺他,他很明白呂奉先的意思:留下他,是幫你,不是監視你。在這個十國亂世,如此推心置腹把軍隊交給自己,教嶽風如何能不心中感慨萬端?
呂布一行二十餘騎,奔江寧直去了,那城門守本來是要驗證符合才放行的,但這武襄候爺的麾下游哨小卒,在郊外練兵時,被那翰林學士張洎子弟爲首的紈絝子弟百般污辱挑畔——江寧城誰不張學士被這候爺教訓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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