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面色疑惑道:“孫旂爲何要驅逐我們的族人?”
劉曜面色顯得尤爲古怪:“據說是石家的親戚被我們的人捉了,後又被石家的部曲救下,那石家親戚不但將我們的族人送去了官府,且讓新泰縣令給他們一個說法,最讓人意外的是,那石家部曲又接二連三抓了我們不少族人,且仍是送去了官府,兗州刺史便開始派兵驅逐我們的族人!”
“難道石家未卜先知,猜到我等要去東莞?”劉淵彷彿自言自語。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有人泄露了我等的行蹤!”劉曜猶自猜測。
讓上千族人化整爲零潛入兗州,然後前往東莞蒙陰一帶匯合,最後奔襲東莞縣,這一打算,劉淵甚至沒和齊王商量,而且自己的族人潛入兗州不過近幾天的事,不想人才摸到東莞的邊境,居然就被石家的人發現,並且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若非對方一早有所準備,爲何石家的反應如此之快?究竟是因爲我等泄露了消息,還是碰巧遇上?
劉淵的臉色陰晴不定,一時竟猜不透問題出在何處。
“父親,我等現在該如何行事?”劉曜問道。
沉默良久,劉淵道:“爲父本打算攻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可眼下我等已暴露行蹤,對方必定有所防範,如果我們繼續跟對方硬碰硬,實爲不智,爲父聽說那石家七郎在東莞弄出的動靜不小,除了郡兵及部曲,又招募了數百莊丁,如果我等成功偷襲,吃下東莞問題應該不大,若是硬拼,一旦陷入拉鋸戰,石崇手中兩千牙門可不是吃素的,到那時,我等非但不能報仇,甚至可能將這些族人全都交代在東莞……取消行動,你即刻派人通知所有族人,若遭兗州兵驅趕,不可抵抗,若還沒有被發現的族人,可立即前往青州!”
“父親打算前往青州?”
“是啊,石家父子果然不簡單,不然如何想得出這等借刀殺人之計?”
“何謂借刀殺人?”劉曜一臉不解道。
“石家父子,或許猜到了我等意圖,所以乾脆將兗州刺史也牽扯進來,因爲我等一旦在東莞惹出亂子,他孫旂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就算他之前有意放水,可現在不想管都不行了,這不是借刀殺人是什麼?”
“既然石家父子有所防備,我等再去青州還有什麼意義呢?”劉曜問道。
劉淵冷笑道:“嘿,既然石家父子都能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孫旂,我爲何就不能將燙手山芋扔給司馬囧呢?”
“父親這樣做,那齊王會不會……”
“就算他司馬囧不高興又如何,這件事原本因他而起,即使日後招來朝廷重兵,也是他咎由自取,我父子二人可帶族人前往臨淄,至於是否對付石家父子,且等那幾位藩王拿主意好了,大不了讓我劉淵做馬前卒,若幾位藩王真有膽子造反,我劉淵捨命相陪又如何?嘿嘿!”
“父親果真願意成爲他司馬家的……”話說到一般劉曜突然住口。
“呵呵,我兒可是想說,爲父真甘心成爲他司馬家的鷹犬?”
劉曜雖然不敢回答,但那意思卻很明顯。
“我兒難道看不出來麼?這天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已如暴曬日久的乾柴,只需投入一絲火星,立即就會遍地狼煙,到那時,我匈奴人才有機會恢復漢時之榮光!”
“如今不是四海昇平麼,父親爲何稱天下已如干柴?”劉曜十分不解。
劉淵膝下子嗣衆多,但唯有第四子劉聰文韜武略,並很得他的歡心,只可惜被石七郎所殺,除此便屬假子劉曜的能力最爲出衆,劉聰死後,劉曜越發受到劉淵的器重,有些話他便不願再隱瞞這位假子,劉淵冷笑:“四海昇平?巴蜀氐族和流民之亂已久,西北之地羌人蠢蠢欲動,諸王未曾一刻安省……阿曜可知,就連我匈奴五部各位族長,也不知在爲父耳旁說了多少次,讓爲父率族人揭竿而起反出大晉,並尊我爲大單于,不過被父拒絕罷了!”
劉曜瞪着銅鈴般的眼睛問道:“父親爲何要拒絕?”
“我匈奴現在就反,爲時過早!氐人和羌人雖爲禍多年,卻一直沒能成功,就連那司馬家的衆多藩王,心裡雖覬覦帝位日久,可至今無人敢動,阿曜可知這是爲何?”
“爲何?”劉曜問道。
“洛陽城內有數萬衛軍,外有十餘萬牙門軍,這些兵卒可都是武帝留下來的精兵悍卒,只要這十餘萬兵卒仍在,誰敢輕舉妄動?”
“既然如此,父親爲何又說大晉已如久曬之柴?”
“自從武帝歸天,司馬家的內鬥就沒有一刻停止過,先有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死於賈后之手,後有趙王司馬倫死得不明不白,這都是司馬家內鬥的結果,且眼下鎮守各地的藩王對洛陽中樞皆陽奉陰違,中樞一旦失去天下的供養,空有十餘萬精兵強將又能如何?以我觀之,最多不出兩年,天下必亂,到那時,我匈奴人未必沒有機會恢復漢時榮光!”
“父親前往臨淄,可是有意讓齊王與石家父子的爭鬥加劇,然後我等纔好渾水摸魚?”
“我也不想瞞你,爲父正有此意,那石家父子如今正捏着司馬囧的咽喉,即便沒有人從中挑撥,兩邊也不可能相安無事,爲父想做的,不過是讓這一天早日到來罷了!”
劉曜頓一臉崇拜:“父親若有驅使,阿曜萬死不辭!”
※※※
又過了一日,石勒總算抵達平陽郡,並與石方匯合。
按理說,石勒及他手下斥候,從臨淄趕到平陽郡,最多兩日便能抵達,可整整過去五日纔來與他匯合,這讓石方心中有些不快。
二人剛一見面,石方便冷聲質問道:“石勒,你難道沒有收到郎君的命令麼?”
見石方面色陰沉,石勒卻顯得尤爲平靜,“回都尉,我等五日前便收到郎君的命令,並讓我等立刻趕來與你匯合!”
“哦,那你等爲何此刻纔到平陽?莫非爲了節省馬力不成?”
“接到郎君命令之時,石勒立即將人馬分成兩隊,一隊繼續留在青州監使齊王,另一隊則由我帶着星夜離開臨淄!”
一聽石勒星夜出發,那麼石勒便不是有意違抗命令,或許是路上發生了何事,石方的臉色因此好轉,“你等在路上遇到狀況了?”
石勒點頭回道:“我等用了一日不到便抵達萊蕪,可到達萊蕪時,卻發現數百匈奴人竟往青州奔去,因此我等尾隨了一陣,發現那羣人的目的,似乎是臨淄,這才折轉平陽,可一路上居然發現有匈奴人陸續趕往臨淄,這又耽擱了一陣!”
“此話當真?”石勒頓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