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了一眼那羣匈奴人,李文浩這纔對石方言道:“你可曾聽過東莞之前發生那場胡亂?”
正是那場胡亂導致東莞之前的郡守被罷官,就連徐州刺史也被調往他處,石方因此點了點頭。
李文浩繼續道:“來東莞之前,我等便打聽過關於那場胡亂的消息,經多方驗證,上次的胡亂與匈奴人不無關係!”
齊王帳下赤沙中郎將,便是匈奴少主劉聰,同時曾有上百匈奴人爲齊王效力,但後來被郎君帶領一衆部曲將劉聰及半數匈奴人幹掉,剩下的也不知逃往何處,石方以此推斷,那次東莞胡亂,匈奴人必然脫不了干係。
“我家郎君正是得知兗州突然來了許多匈奴人,且擔心東莞再次發生胡亂,所以派我等前來打探虛實!”
“郡守可說了,要爾等如何行事?”李文浩問道。
“這個郎君倒不曾明示!”石韜不是沒有明示,但石方卻不敢對外人言。
李文浩又問:“爾等打算如何處置這幫匈奴人?”
“我等奉命打探匈奴人的虛實,但現在遇到這樣的事,說實話,在下也不知如何處置,正打算請教公子!”石方言道。
“這些匈奴人綁我等來的目的,是帶他們前往蒙陰,並且全都帶着兵器,如此看來,他們的目的已不難猜出,我猜,你正爲如何處置這羣匈奴人而發愁,對否?”
石方並非不知如何處置,按照郎君的吩咐,一旦確認匈奴人慾對東莞不利,可立即下手殺之,而如今幾乎可以確定這些匈奴人打算前往東莞,即便不是針對石韜,但看他們個個手握刀箭,去東莞自然不會幹什麼好事,站在石韜的角度,對這些匈奴人下手自無不可,但石方卻擔心自己在兗州大開殺戒,事態一旦擴大,局面恐怕難以收拾。
“是啊,若我等在東莞抓住這羣匈奴人,僅憑他們對三位公子犯下的事,拿他們問罪也沒什麼大不了,可這裡畢竟是兗州地界,所以……”
“這個好辦,你只需將人交給新泰縣縣令,再告訴他,我兄弟三人乃石家邀請的客人,卻被匈奴人綁來……至於怎麼處置,且由得新泰縣縣令去操心!”
“將匈奴人交給新泰縣令?”石方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沒錯,你家郎君最擔心的,無非這羣匈奴人跑去東莞作亂,現在我等將匈奴人交給這裡的縣令,如此一來,不但可起到敲山震虎之效,以此讓潛入兗州的其他匈奴人有所收斂,還能將此包袱扔給兗州官員,而你們可繼續探聽匈奴人的動向,一旦發現手握武器的匈奴人,便將其抓獲,然後送到附近的官府!”
“妙啊!”石方頓時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李文浩繼續說道:“匈奴人偷偷潛入兗州這事,兗州官員多半清楚,但他們也擔心惹出大亂子,因此雖防備着這些匈奴人,但只要不在他們的地盤上惹出事來,兗州官員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但如果你將匈奴人交給此地的官府,就相當於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以後那些匈奴人即便在別的地盤惹事,兗州官員也會擔上一個失職之罪!”
石方發自內心的向李文浩施了一禮,原本讓他很是爲難的事,被對方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不得不說,這李文浩果真是個人才,郎君能得這樣的人輔佐,實乃幸事!
經過一番商議,李氏三兄弟連帶石方,竟搖身一變,且成了苦主,不但將二十餘名匈奴人送往新泰縣衙,且打着徐州刺史的招牌,向新泰縣官員百般刁難,最後新泰縣令不得不親自出面安撫,並將匈奴人收入大牢,還稱會立即報給兗州刺史。
新泰縣縣令原本打算將這羣人打發了,然後再悄悄將匈奴人放走,當沒發生過這事,哪知,石方等人離開新泰,非但不曾回東莞,且堂而皇之四處捉拿匈奴人,而後便送往就近的官府,愣是將平陽郡攪得雞飛狗跳。
這件事很快傳入兗州刺史孫旂的耳朵裡,孫旂一早得知匈奴人潛入兗州的消息,同時也猜到這些匈奴人意欲何爲,但他既不願讓匈奴人在自己的轄區惹出何等亂子,同時又不願得罪與之相鄰的齊王,所以只派兵守住各處要害,以防胡人生亂,卻對遊走於鄉間山林且數量不多的胡人不管不問,在他看來,讓自己的外孫羊獻文提醒那石七郎一聲,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哪知對方竟這般胡攪蠻纏,反倒將這個包袱仍給兗州官員……窗戶紙一旦被捅破,孫旂再想不管不問,明顯不可能了,無奈之下,孫旂只得派兵搜捕各處的匈奴人,一經發現,立即將其驅逐出境。
※※※
兗州下轄,與青州接壤的萊蕪,某棟民宅之中,一位身材極其雄壯的長鬚老者,正望着水池邊的垂柳發呆;
柳樹上冒出的新芽,給人以生機勃勃之感,可此人的神色卻如同陰雲密佈的天氣,顯得尤爲低沉。
此人正是五部匈奴大都督劉淵,作爲匈奴左部帥劉豹之子,少年時期便被送往洛陽爲質,正因爲如此,他雖爲匈奴人,可言談舉止,卻與漢人無異;
咸寧五年,劉豹去世,劉淵這才代理左部帥一職,因晉武帝賞識,而後被任命爲北部都尉,哪知他沒做兩年北部都尉,便發生部人叛亂之事,劉淵被免官,從此以後,他雖掛着五部匈奴大都督之職,可手中卻無權利,算是被司馬家徹底冷藏起來。
半年之前,坎坷了大半生的劉淵,又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慘事,劉聰雖死於那石家小兒之手,起因卻是齊王司馬囧,他父子幾人,儼然成了衆藩王任意驅使的走狗鷹犬,劉淵心中雖恨,但爲了活下去,他不得不繼續做司馬家的走狗,可走狗卻不是那麼好當的。
雖然很想報殺子之仇,但這件事無論成敗,他最後都討不了什麼好,如果他不答應齊王與成都王的要求,他及他的家人便有性命之憂,但如果做了,事情一旦捅到洛陽帝宮,背鍋的依然是他劉淵。
暗自嘆了口氣,劉淵正打算返回屋子,卻見假子劉曜走了過來。
劉曜:“父親,族人來報,兗州刺史孫旂,已發出公告,要將我們的族人盡數驅逐出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