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雖爲趨炎附勢之徒,但眼光絕非賈南風、賈謐那等只知朝堂爭鬥,卻看不到天下疾苦的肉食者可比;
藩王割據,各地胡亂頻頻發生,北地流民全都涌向南方就食,就連洛陽也是暗流涌動,官場上下更是糜爛不堪,大晉的江山已現日暮之象;
在這樣的當口,石家七郎打算在東莞屯田養兵的舉動,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而且聽說賈南風與賈謐,居然答應了。
發現王衍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石韜突然有種被人看穿的慌亂之感,但這件事遲早會公之於衆,擔心也是無用,石韜硬着頭皮說道:“天后允我在東莞招募一千流民青壯,閒時務農,一旦發生胡亂,流民青壯又可上陣殺敵,以確保東莞太平,如此一來,七郎才能安心留在東莞釀酒……望尚書大人在朝堂之上幫着吹吹風,七郎感激不盡!”
王衍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時又找不出破綻,東莞本爲是非之地,又出產天價酒水,若無自保之力,任誰都無法立足,更何況賈南風只許他招募一千流民,光靠那一千流民,的確翻不起什麼浪來,但此子又是屯田,又是練兵,如果他只求自保,他爹手裡不是有現成的兩千牙門麼,就算他爹離開徐州,但那兩千牙門,並非不能繼續留在東莞,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呢?
王衍久久不曾開口,石韜心中感到越發煩悶,但此際已是箭在弦上,即便收口也無法打消王衍的疑慮,更何況他石韜的一百萬,又豈是這般好拿的?
臉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語氣也冷了幾分,石韜說道:“天后與賈侍中已經應允,現在只是借尚書令之口,將此事遞上朝堂,尚書大人莫非有什麼難處麼?”
石韜這話,以近乎威脅的語氣說出,按理說,琅琊王氏的底蘊尚在石家之上,石韜有何資格在王衍面前以這樣的語氣說話?
王衍頓時醒過神來…石家父子皆爲商賈,商賈處處講究回報,他石家的一百萬錢又豈是這般好拿?不過,老夫也的確有些杞人憂天了,就算他石家有不臣之心,又與我王衍何干?何況連賈氏都答應了,如果老夫此刻拒絕,不是反倒成了惡人了麼?
王衍很快有了決斷,臉上卻裝作爲難的樣子:“好吧,既然天后和賈侍中都答應了,老夫幫你倒也無妨,只是……”
發現王曠那張臉,竟擠成了菊花,石韜心領神會道:“尚書大人儘管放心,七郎離開洛陽之前,必然會兌現之前的承諾!”
“呵呵,好說,好說!”王衍同樣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迴應。
從王衍府上出來,石韜見天色尚早,便打算去羊瑾府上竄竄門。
即將發售的幾種酒水裡面,九五至尊是不能明着出售的,卻不妨礙石韜以另外的方式偷偷銷售,比如打上“內部專供”的標籤,以此吸引喜好獵奇的豪門貴胄;
尊享,除了之前被預定的三百壇,石韜還答應石崇額外三百壇,如今也被瓜分一空,但實際上石韜手裡最少還有五百壇的存貨,而且再過兩個月,貨源便會源源不絕,但石韜並不打算將這等高端酒水同時放出,而是擠牙膏似的一點一點的往外擠,深諳營銷之道的石韜,自然明白物以稀爲貴的道理,所以他打算趁所有人還沒有醒過神來之際,盡其所能將第一桶金做大做強;
尊享倒是不愁賣,但花開富貴,以及益壽延年的銷售,目前卻不盡人意,天下富戶倒是不少,但真願意花上千錢購買一罈酒的人畢竟只是少數……想想也是,像石崇這種一頓飯花上萬的暴發戶,畢竟只是少數,石韜因此判斷,這兩種酒的價格極有可能會在短期內跳水,爲了保住利潤,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打開銷路;
石家綢緞莊遍佈天下,但畢竟有許多無法觸及的地方,同時,綢緞生意與酒水生意畢竟隔了十萬八千里,更何況要在短期內徹底梳理完石家的銷售渠道,談何容易?
對此,石韜想到的,仍然是尋求合作伙伴;
他和羊獻容已經有了婚約,羊家的底蘊尚在石家之上,門路自然不會少,就比如羊獻容的外公,乃兗州刺史孫旂,兗州與翼州相連,若能疏通孫旂,石韜的酒水就能賣到翼州,甚至更北邊的幽州,乃至賣到鮮卑人的地盤上去,而石家的酒水雖未上市,卻已享譽天下,邀羊家參與進來,也算互利共贏之舉……這是石韜再次拜訪羊瑾的重要原因;
再說了,有兩天沒見着自己未婚妻了,去見見,倒也無妨。
由於羊家如今是苦主的身份,正打算狀告齊王,而石韜反而成了證人,在這種關係微妙的當口,石羊兩家的婚事,自然不宜對外宣佈,因此二人的婚約尚且只有少數人知道,羊家也並未流傳開來,所以石韜自然不敢擺出一副姑爺的架子,他老老實實遞上名帖,然後老老實實的等着主人召喚。
前來迎接他的人,居然是羊獻文。
石韜望着自己的大舅哥,微微一笑,道:“兄長親自前來,七郎如何擔待得起啊!”
“誰是他兄長?這廝還真是無恥之極!”羊獻文面色一整,隨即擺出一副臭臉道:“你三天兩頭來我羊家,也不怕傳出閒言碎語?”
“馬上就是一家人了,還怕什麼閒言碎語啊!”石韜小聲嘀咕了一句,面上卻一本正經道:“七郎今日造訪,是有要緊事和老大人商議,兄長可否爲七郎引薦?”
羊獻文一副剛剛吞了蒼蠅的表情,冷哼道:“哼,祖父已在客廳等候,你隨我來!”
羊獻文什麼德行,石韜豈能不知,所以也不見怒,而是笑嘻嘻的跟了過去。
果然如羊獻文所言,羊瑾正四平八穩的坐在客廳的主位之上,“七郎來得還真巧,老夫也正好有事找你,坐下說話吧!”
石韜老實實坐於一側,顯得很是乖巧的樣子。
“齊王的摺子,今早已至含章殿的案桌,賈侍中派人前來知會老夫,讓老夫和你,明早一同進宮,天后會當着所有同僚的面,問詢此事!”
“此事本在預料之中,明日,七郎維老大人馬首是瞻便是!”
羊瑾頷首道:“好,這事就這麼定了,哦,對了,七郎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七郎此來,卻有一事相求!”
“這裡又沒有外人,還說什麼求不求的,說吧,什麼事?”
雖是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讓石韜那顆心暖洋洋的,石韜齜牙笑道:“小七有心將石家酒水賣到北地去,卻苦於沒有門路,只好到老大人這裡來尋門路!”
“你的意思是……”羊瑾愣了愣。
“石家的綢緞莊遍佈四海,卻唯獨去不了北地,所以小七想拿出一部分酒水,委託羊家售賣,卻不知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