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何老四,一共五名賊人,何老四死於石韜之手,石方射殺二人,剩下二人被孟斧頭活活劈成了兩半;
石韜推斷,何老四既然將霸城侯一事當作敲詐他的籌碼,那麼一早,何老四必定不會大喇叭似的逢人便說;
另外,何老四一死,即便有其他賊人傳出不利於石韜的言論,捕風捉影之下,趙王絕不至於很快向石家開戰;
這樣一來,石韜就有了緩衝的時間。
但羊獻容絕不能放回去,羊獻容是整個事件的目擊證人,而且出自豪門,說話是有分量的。
預計劉胤等人找到這裡得有一會兒功夫,石韜留下孟斧頭照看昏厥過去的羊獻容,卻將石崇拉到一旁道:“羊家小娘知道了不少,不能放她回去,我打算將她綁到東莞,再做打算;這件事交給青衣去做,你立刻帶着她去找青衣,路上記得避開旁人!”
回頭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羊獻容,石方道:“郎君,有句話,小人不吐不快!”
石韜若有所思,卻道:“我與你雖非兄弟,但勝似兄弟,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麼?”
眼睛裡流露出一抹暖意,石方道:“留下羊家小娘,對郎君,乃至對整個石家都是禍患,不如.......”
石韜苦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她只是被我牽扯進來的無辜之人,我如何下得了手?”
“這世上有無辜之人麼?莫非郎君看上那位小娘了麼?”石方暗自揣測,卻也沒有再繼續勸下去,只回道:“但憑郎君吩咐!”
石韜點頭道:“去吧,先將她交給青衣,並讓青衣不用回別館,晚些我自然會去找她!”
“喏!”石方領命,並綁了羊獻容,而後打馬離開。
.......
等劉二郎找到這裡的時候,天色已晚,留下劉胤在這裡收拾殘局,石韜則帶着孟大錘及十數名部曲回了下邳;
發生這種事,不去跟石崇稟報一聲是不可能的,所以石韜沒有回別館,而是去了刺史府。
到了刺史府,也不用下人稟報,石韜徑直去了廳堂,不但石崇在廳堂候着,就連綠珠以及宋禕也在那裡等着羊獻榮的消息傳來。
簡單的敘述了一下經過,至於羊獻容,石韜只稱被賊人虜走,已派石方追了過去,至於結果如何,還要等石方回來才能知曉。
羊獻容此刻還在賊人手中,如果過了今夜仍追不回來,即便以後找回,恐怕也難以安撫住羊家了,臉色雖然陰沉,但石崇卻安慰道:“我聽你姨娘說了,多虧你帶人前去,不然結果實難想象,至於羊家小娘,你也不必太過介懷,爲父自然會跟羊玄之交涉,忙碌了一整日,七郎想必也乏了,不如先下去歇息吧!”
眼前這位,越來越像一個父親了,石韜心下竟如打翻的五味雜瓶,很是感到彆扭,想了想,石韜並未告辭離開,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將石韜的表情瞧在眼裡,石崇不禁奇怪道:“莫非你還有別的事麼?”
咬了咬牙,石韜露出一臉決然,“父親,七郎有大事稟報,請姨娘及宋小娘暫且迴避!”
石崇臉上,疑色更甚。
綠珠愣了愣,宋禕卻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深知爲人之道的綠珠,主動告了個萬福,隨即拉着宋禕去了內院。
從榻上站了起來,石崇笑道:“你有何事,還不道來?”
石韜一頭跪倒在地,並接連磕了三個響頭,“請賜孩兒死罪!”
“哦,你犯了何事?”石崇皺眉道。
石韜不敢擡頭,聲音略帶一絲顫抖:“霸城侯之死,乃孩兒所爲!”
“你說什麼?”石崇一時竟不能消化石韜所指。
石韜猛地擡起頭來,“孩兒逗留睢陽,並非身體不適,而是星夜趕回了洛陽,並將霸城侯殺了.......”
聽完石韜的敘述,石崇張大嘴,眼睛更是瞪得老圓,即便像他這類城府極深甚至幹過殺人越貨勾當的強人,也被石韜的言語,驚得張開了嘴。
霸城侯之死,是石崇離開洛陽數日之後才發生的事,但時刻留意中樞動向的石崇,很快知道了這件事,並揣摩過這件事對局勢的影響,但後來因案子水落石出,刺殺霸城侯一事,竟是趙王府的人所爲,這才讓石崇不再留意此事,哪知,時隔多日,竟猛地聽說弄死霸城侯的人竟是自己的兒子,這無異於一道晴天霹靂。
一屁股坐回榻上,石崇手指着石韜,話音帶着一絲顫抖,“逆子,你這是要害死爲父,害死整個石家的人麼?”
石崇所言,並非有意恐嚇石韜…刺殺霸城侯,得罪的可不僅僅只是趙王,而是在挑戰整個司馬家的權威,讓石韜去抵命,那是輕的,往嚴重了說,甚至可能讓石崇乃至整個石家,成爲天下司馬之公敵,消息一旦傳出去,石家覆滅也只在旦夕之間。
廳堂裡靜了半響,石崇總算恢復一絲冷靜,又道:“你爲何殺霸城侯?”
不經意間,石韜的眼神裡浮現一抹笑意,他當即咬牙切齒道:“父親還記得那日孩兒在洛陽郊外,遭到一幫不明來歷的賊人伏擊,且險些喪命那件事麼?”
“是霸城侯乾的?”石崇精神恍惚道。
“是的,孩兒從賊人嘴裡橇出幕後指使者,正是霸城侯,後來爲了證實這件事,孩兒甚至親自去了趟趙王府,結果,那件事果真是霸城侯所爲!”
眼神突然變得凌厲,石崇緊緊盯着石韜的眼睛問道:“爲何一早不說,這時卻說出來,你究竟有何居心?”
可憐兮兮的望着父親,石韜說道:“一開始,孩兒擔心受父親責罰,所以不敢說……可今日劫持羊家小娘的賊人,居然是那日霸城侯派去刺殺孩兒的匪人,由於那日刺殺孩兒失敗,那匪人不敢回趙王府,卻一直追在孩兒身後,並伺機用霸城侯那件事要挾孩兒,乃至要挾石家!”
石崇神色一緊,當即追問道:“如今,那賊人的下落如何?”
“知道整件事的那名賊人,已被孩兒所殺,其餘賊人也都被屠殺殆盡!”
眉頭稍稍舒展,石崇又問:“那羊家小娘.......”
“孩兒派石方去處理這件事了!”
就連石方都勸石韜下手殺了羊獻容,更何況像石崇這樣的上位者,因此他只說派人處理,卻不曾提到如何處理,卻是源於他內心的擔憂。
一時間,石崇的臉色陰晴不定,內心彷彿正做着何等的掙扎與煎熬。
石韜將頭垂下,此刻,他的臉上,哪裡還有半點惶恐的樣子?
並未干擾父親的決斷,能做到這一步,石韜已經滿足了;
就憑他此刻的力量,別說與趙王等人周旋,就連想要影響石崇的判斷,都不大容易,與其整日想着如何對付趙王,還不如將石崇逼上絕路,讓他不得不放下僥倖,而下定決心跟趙王死磕;
如此一來,以後他便只管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即可,再也不用爲了大佬們的遊戲,而終日煩惱。
另一頭的石崇,內心充滿了苦澀,的確如石韜猜想的那般,在這之前,他未必沒有觀望、乃至兩頭下注的打算;
就在昨日,趙王派來心腹,並正式向石崇拋出了橄欖枝,在不久的將來,趙王會在洛陽以司徒之位相候;
司徒,晉時爲上公之一,位在三公之上,官屬一品,是所有士大夫們的終極目標;
趙王以這樣的高位招納石崇,石崇如何不動心?
但此刻,石韜卻將他的終極夢想徹底擊碎,石崇此際的心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