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飛機,我的心裡異常緊張。
說實話,我真怕飛機掉到海里去,我雖然會游泳,但覺得鯊魚的速度應該比我快一些。再說了,這是人家的地盤,掉下去的結果除了我被吃掉,就是把我吃掉,別無選擇。
我問過很多第一次坐飛機的人,他們心裡都曾有過這樣的擔憂。
在機場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在告訴老爸我要飛上天的同時,也祈禱自己能安全的飛下來。
我沒有想到,600多公里的路程,竟然不到一小時就到了,真是一分錢一分貨啊,這一千多塊錢的機票和幾十塊錢的車票就是不一樣。
我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多賺錢,回家也坐飛機,這樣就不至於像以前那樣,因爲坐車時間太久而無法經常回家了。當然了,建設機場的錢我是一分都不會出的,希望家鄉的領導趕緊劃出一塊地來,好讓回家的飛機有個落腳地兒。
屁股還沒有坐熱,飛機就在仁川機場降落了。
隨着人羣,我和老三往出口走去。
身邊都是嘰裡呱啦說着異國語言的人,我能聽出來他們說的是哪國語,但卻聽不懂說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這是我大學不努力的結果,還是國家教育的悲哀,我相信,就算把我班學習最好的學生放在這裡,他也比我強不了多少。
考試卷上的成績,代表不了你的語言能力,它只能說明你背誦的時候很努力,可開口的時候要不就是啞巴,要不就是結巴。
接我們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個不高,眼睛挺小,長的挺逗,笑起來讓人覺得挺和藹,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和我們閒聊,
照顧到我們是剛畢業的新生,他說話的語速很慢,說的內容也儘量簡單,我和老三都集中精力去聽。
這是我除了大學外教之外,頭一次和地道的韓國人交談。
語言就是一種習慣。開始的時候,他說的話我們幾乎一句也聽不懂,等慢慢熟悉了他的語氣,語調和語速之後,我們已經可以聽懂一些詞語了。
到後來,他的一些簡單的句子我們也能聽懂個大概。從機場到公司,兩個小時的路程,我學到的東西比平時兩週的都要多。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現在是在國外,不能給老家人丟臉,每次多聽懂一個單詞,我就多了一份信心,我倒要看看,是我學的快,還是他們造單詞造的快。
很快,我們就到了漢城,公司總部在一棟大廈裡,大廈有十五層,總部辦公室在八樓。
可一進辦公室門,我們就遇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
所有還在工作的帥哥靚女們,看到我們進來,都站起來和我們熱情的打招呼。
尤其是那幾個女職員,湊在一起對我倆指指點點,邊說變笑,說着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弄的我異常尷尬。
我的心一下又緊張起來,不知道該聽誰的好,心跳又開始加速了。
心臟處傳來的‘砰砰’聲,充斥在我的腦海來,干擾了我的聽力和注意力。
那接我們的中年男人,趁機問了一句話。
我倆條件發射般的,順口用韓語答了一句:“是。”
這一下把在場的人都弄蒙了,從她們的表情上來看,我肯定是答非所問了。
這一緊張,心跳的速度更快了,聲音也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快,我努力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個中年男人身上。希望他能再重複一遍剛纔的話。
“我們公司的女同事,你們覺得不漂亮嗎?”中年男子降低語速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
這次終於聽清了,我嘴裡趕緊改口道:“漂亮。”心裡卻大喊着:我說大叔呀,你就不能問簡單一點,幹嘛弄個反問句,這不誠心讓我們難堪嗎?
幾分鐘之後,她們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埋頭做事了。這可能就是國內和國外的區別,禮節過後,還是要正常工作。
韓國人的確有禮貌,這是我到了這個國家後的第一個發現。當然大學裡也早就瞭解了這個國家的風俗習慣,只是親身體驗的時候,還是覺得不適應。
人和人見面,打招呼的時候都要鞠躬,尤其是下級見到上級,歲數小的見到年長的,公司的後輩見到前輩,不僅語氣上要用敬語,而且身體還要鞠一個標準的至少四十五度的躬。
這種注重禮貌的習慣,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讚歎不已,直到多年以後,我接觸的韓國人越來越多,才慢慢改變了此時的看法。
第二個發現就是乾淨。
我雖然沒有遊遍祖國的大江南北,但我可以肯定,中國的任何一個城市,絕對沒有漢城乾淨衛生。
在漢城,隨便一個地方,不管是馬路大街還是樓道走廊,你隨時都可以坐在地上,起來後身上不會沾上任何的灰塵。
別的不說,就連樓頂上,你用手隨便一抹,手指的顏色都不會變暗。這點對我真的特別震撼。讓我想起了我們的首都,只在衛生方面我們真的差的太遠太遠。
我從大廈的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心裡忍不住大喊:中國的家庭主婦們,咱們啥時候能把家裡的餐廳臥室廚房沙發,收拾的和韓國的廁所一樣衛生呀?
在這裡度過一週之後,我終於明白並且切身體會到了,爲啥說要學好外語必須去國外。原因很簡單:被逼無奈。
無論你是買東西,問路,吃飯所有的一切都要和人打招呼,這逼着你不得不在出門之前先查字典,把要說的話裡不會的單詞先熟悉幾遍。
尤其是打針。
來韓國的第四天,老三的手不小心被割傷了,我陪他來到醫院,醫生看過傷口之後,給我們開了藥,安排護士給他打針。
排在他前邊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雖然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但看他東倒西歪,雙手打顫,渾身哆嗦的樣子,再加上那美女護士手裡拿的針管差不多有小孩手臂這麼粗,我心想,這老哥怕是挨不過明年開春了。
不知道是由於緊張,還是美女護士太漂亮老頭有些心不在焉,或者是那和手電筒粗細的針管把他嚇傻了,他的褲子往下拉了三次,也沒達到美女護士的要求。
最後,在美女護士第四次說‘往下脫一點’的時候,老頭的屁股終於看到肉了。
這護士好像生怕他再提上去一樣,左手的棉花球在老頭屁股上飛快的來回蹭了兩下,右手那十公分長的針頭,‘撲’的一下就迅速紮在了老頭屁股上,外邊能看到的只有針管了。
我明顯看到老頭被扎的渾身一顫,接着身體就僵硬不動了。
直到滿滿一針管的藥全部打完了,又停了十幾秒,老頭才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褲子提上去,一瘸一拐的朝着門外走去。
我和老三直到目送他消失在拐角處纔回過頭來。
老三忍不住對用中文對我說:“這女護士真狠呢,剛纔看她扎針的氣勢,巴不得一下把這老頭給弄死。”
我也深表同感:“都說韓國整容技術發達,這美女護士沒準是恐龍變的呢,我在家鄉只看到獸醫給豬打針的時候用那麼粗的針管,沒想到在這裡又看到了,這裡的人比老家的豬抗折騰啊。”
老三擔憂道:“要是也給我來這麼一管,我直接死了算了。省的遭罪了。”
我安慰他說:“那不能,你剛纔交的那點錢,連半管藥都買不到,不過,就算好好的人,捱了這一針也得緩好幾天啊,這老頭夠堅強的!”
這個時候,美女護士招呼老三了,老三看了一眼護士手裡的針管,鬆了一口氣,笑着對我說:“還行,比那老頭用的小了好幾倍呢。”邊說老三來到護士身旁,大大方方的把褲子褪了下來。
看到老三一下差點把褲子脫到了警戒線之下,我眼睛一閉,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哪是來打針呀,分明是在耍流氓……
可接下來美女護士的一句話,讓我徹底崩潰了,她說:“你不需要打屁股,打胳膊就行……”
更絕的是老三並沒聽懂她在說什麼,還趴在那,撅着屁股,用韓語說了一句:“我ok了,可以開始了。”
……
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老三沉默不語,我明白他的感受,那原本高傲不羈的自尊受到了無情的踐踏,那一針打的不是皮肉,而是心靈啊。
來韓國的第八天,我正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着字典,隨手把一些常用的單詞記在一旁的小本上。
那位姓樸的次長也就是開車接我們的中年男人,忽然走到我們身邊,手裡拿着一張賀卡。
“你們倆把這上邊的內容給翻譯成韓國語吧。”他一邊慢慢的說着一邊把賀卡遞給了我倆。
終於有活幹了!
這十天來我除了自學一些文胸構成的資材名稱,文胸的種類,以及我們公司的歷史資料之外,就是查字典,學單詞,努力增加自己的單詞量。感覺和在學校課堂學習差不多。
接過賀卡,我一看內容,非常簡單:
祝:李社長
七十歲壽辰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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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老三在旁邊捅了捅我,問:“什麼內容,字多不多?”
我苦笑着說:“不多,沒幾個字。”
他說:“那就好啊,翻譯過來給他就是了。”
我把賀卡往他桌子上一放,說:“你給翻吧,我就會第一句。”
他用無所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拿起賀卡一看,頓時傻眼了。
“我,我好像也只會第一句……”老三說着又把賀卡塞回了我的手裡。
這時候,樸科長促我們了:“還不好嗎?要多久?”
我急忙說:“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怎麼辦?”老三問我。
“先查字典吧,要是沒有,再說。”我一遍翻字典一邊說。
果然沒出我的意料,這種句子,字典里根本沒有!
看實在沒法了,我一咬牙,說:“意譯吧!你看我寫的行不行。”
邊說我邊在紙上劃拉出一行字來,老三看了看,擔憂道:“這,這樣寫,行嗎?”
我說:“咋不行,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重在領會精神,管他的,看明白就行了。”
“可你這話要是翻譯成中文,哪有半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意思啊?”
“我再看看……我覺得挺好,要不你來?”
老三接過紙條,看了一會,搖頭道:“算了吧,我還不如你呢,你翻譯的這句話,已經代表了我目前最高水平。”
我笑着說:“嗯,那就好,嘿嘿,交差。”
說着我把賀卡連同紙條一起遞給了樸次長。樸次長仔細的看了兩遍我翻譯的內容,忽然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唸了出來。
“老三,如果讓把樸次長剛纔唸的內容翻譯成中文的話,你會怎麼說?”
“祝金社長七十歲生日快樂,福比太平洋的水還多,而且,能活好久,好久,好久……”
我的汗,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