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笑忘笑忘

感應到聖明威嚴的氣息, 同時左耳上的紫藍色水晶發出微弱的光芒。沒錯,那是太陽的靈魂————日之靈石。

“紫棉,我的好孩子, 日之靈石在我這裡, 快出來見我。”是爹爹的聲音, 世玄門的主公————獨孤海軒。他的聲音急迫地傳入我的腦海。

也許是自己身上散發出的邪惡氣息驚動了清冰和女苑,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 他們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看,好象這樣就能看出個所以然似的。

旖旎香氣無由來地瀰漫了整個密室,我看着他們兩個人掙扎着最後一絲理智緩緩倒了下去, 直到最後的不醒人事。

我蹲在清冰身旁,他眯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拍着他的臉說:“不要犯傻了, 玩感情沒有那麼認真的。”

也許, 是我看錯了, 他最後的一個眼神裡是滿滿的........哀求。

將桌上的誰杯拿出來,一一安放在特定的位置上, 密室的門以促不及防的速度倏地打開的一瞬間,我飛快地越了出去。沒有心理準備的人,肯定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並走出這扇門,這就是這間密室的玄妙之處。

出來的時候,正看見爹爹坐在桌旁看着我們天堂的花名冊——那上面有每個人的畫像。他眼神貪婪, 如癡如醉地盯着女素的畫像, 視線就像是粘在了上面, 連和我說話都不曾離開。“紫棉, 多日不見, 還好嗎?”

不可否認,我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種叫鄙視的東西。或許, 現在的我對全世界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了吧?或許,是因爲獨孤海軒的改變吧?可,誰知道呢?

“爹爹,該給女兒了吧?”我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徑自倒了杯茶。

爹爹依舊看着女素的畫像,彷彿被勾去了魂魄一般。我等了半天,他纔開口,卻問道:“這個小美人,一夜多少錢?”

心,好象有那麼一絲震顫。微小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卻顫着餘韻好久好久.......

“哦?爹爹看上她了?”我嘲笑似的問他,手指沿着茶杯的杯沿來回婆娑,漫不經心。

爹爹終於擡頭了,從懷裡拿出一塊黃色布帛包着的重物。我小心地掀開布帛的一角,足以刺瞎人眼的強光射了出來。然後,把它放進了空間袋。

四靈石,終於集齊了......集齊了........

“女素,她好說話。雖然,陪過的客人不多,但我會幫你弄到手的。”我把茶杯放下,把他手上的花名冊奪了過來。“以後,沒有經過別人的同意,不要隨意拿別人的東西。”

女素,精明能幹,生得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掉梢眉,身材苗條,體態風騷,粉面含威春不露。女素,可真的算上是個禍水........

獨孤海軒或許想不到,他的親生女兒有一天也會用這樣的模式和他說話。

他先是理順了他的滿頭白髮,然後輕得不能再輕地說:“紫棉,我想報仇。”

“第二門?”我試探着說出了我的疑惑。

卻沒想到,他真的點了點頭。原來,真的是第二門,真的,一切都明瞭了。

獨孤海軒擡頭,仰視着我,不無諷刺地冷笑着說:“和,東方湘焰。”

他見我不說話,才又瞥過頭,接着說:“你走了以後,我才發現,酒,真是個好東西。從那以後,世玄門的人越來越少,東西也丟得越來越多。我是親眼看着世玄門一點一點怎樣衰敗的。索性,我便分了錢財遣散了留下來的忠僕志士。前幾日,突然有一羣人闖如谷內。爲首的是個小丫頭,名字叫紅蒂。”

紅蒂會武功,深藏不露,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厲害。她居然可以幫東方湘焰做那麼機密的事了,她......我還真是小看她了。

爹爹不容我接受不接受,自顧着說:“無奈,當時只有我一個人了。寡不敵衆,我只好通過密道,出來找你。那段時間,我查到了第二門,確定他們就是上次的刺客的幕後主使。而那個紅蒂就是第二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紅左使。”

我冷笑。

他亦冷笑。

“東方湘焰是你的情人之一吧?我們世玄門的唯一入口就在他的後宮那裡,他能容忍外人在他的地盤上出入自如。還是說,他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紫棉,你才陪他睡了幾天,第二門可是把他們的紅左使都送給人家當妃子了。”說着,他站了起來。“走吧,去看看你的小情人正幹什麼呢?”

我是不是真的傻了?東方湘焰?他算是什麼東西啊?他算什麼......啊?

面無表情任由獨孤海軒把我抱起來,然後施展輕功在房頂上找到一直沒有走的東方湘焰的住所。

門外守着的是幾個全身黑色武服的侍衛。面色鐵青,顴骨凸顯,眼窩凹陷,站立時全身不自主地繃緊,精神時而渙散,時而緊張,手指尖顏色發黑,其他部位過於蒼白松弛。我是個大夫,優秀的大夫。當然知道,那是不治的寒毒之症。在那次,寒水潭就已經定下了他們的死期。

“闖入我們谷底殺人的刺客在這裡給人家當看門狗,還有什麼可以說的了。”獨孤海軒放開我,躲到了房頂上。而下面的門衛並沒有發現上面的兩個不速之客,可並不代表房裡的兩個就像他們那麼“警醒”了。

焰躺在牀上,苦笑着起身。紅蒂趕緊做過去扶他,一直把他扶到了書桌前坐了下來。

紅蒂站在焰的身後,焰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不要聲張,我知道房上的兩個人是誰。

紅蒂會意地假裝給焰按揉肩膀,方便繼續看焰在紙上寫下的字:等會,我在紙上寫了什麼,你就照着念就行了。

然而,當時我不知道,焰這樣做是爲了什麼。如果,我是透過他身後的窗子看他,或者是,任性一點,直接衝進去問他爲什麼,或許,我看清了他在紙上寫了什麼,或許......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那一步了.........

他說:“紅左使,你知道第二妹曉最近都在幹什麼嗎?”

他寫,於是紅蒂念:“少主,一直和南宮太子商議圍剿獨孤紫棉和南宮清冰的事情。”

他說:“這件事好說,如果他們事先沒有準備的話,南宮家和第二門聯手,他們是插翅難飛了。我跟你們第二合作了那麼久,難道就沒有什麼好處可以得的嗎?”

紅蒂的手不覺地加重,那抹笑說不清是爲了什麼,那麼複雜的,想讓人爲她落淚。然後,她念:“只有我是門主送您的禮物,當然不夠了。等抓捕到世玄門的二少主的話,就可以得到世玄門的真正寶藏————四靈石的魔力。到時候,就可以利用獨孤殘妝,使用四靈石滿足您的願望。”

他笑着點頭,說:“好,我一直希望收復了西方那幾個惱人的附屬小國,這下我就可以坐收魚翁之利了。”

放上的兩人走了。

東方湘焰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手帕捂住嘴巴,順便擦掉咳出來的血。

紅蒂問:“爲什麼?”

他說:“我答應她了,爲她而死,我答應她了........”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永遠記住還有一個人這般愛過你........

臨走時,隨手一揮,綠色的粉末被門口的幾人吸了進去,然後,以極其悲慘的模樣死去。你們的債總要收回的.......包括那些人,那些從前傻傻不忍心下手的人.........

爹爹把我放在雙絕宮的門口,猛地把我抱在懷裡,撫摩着我的頭髮。“紫棉,你小的時候,爹爹就很少這樣疼你吧,現在......好象也遲了些........”然後把我放開說:“這時候是第二妹曉從皇宮了裡出來的時間。”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然後挽着袖子把他剛纔碰過的地方一一擦了一遍,或許,這種擦拭的做法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回去吧,打算收拾細軟就回世玄門看看。

結果一進門,就被清冰抱了個滿懷。“急死我了,現在外面那麼亂,你還跑出去這麼久不回來。”

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才和他說過:“玩感情,沒有那麼認真的。”

女苑對清冰和我之間好象有千千萬萬個不理解,不明白。可是,她還是把包袱遞給我和清冰,突然跪了下來說:“大人和夫人,常回來看看我們就行了。女苑沒能耐保您周全,但定會幫你們打理好天堂的。一路平安。”

清冰將她扶起來,說:“天堂以後就交給你了。”

然後,他緊緊地拉住我的手。“妝兒,我下不了手殺你。我想就這樣關你一輩子,不會讓你繼續犯錯。妝兒,走吧,隨便去你想去的地方,天涯海角,我都不鬆手了。”

我放棄掙脫開他的手,冷冷地說:“對不起,我不想讓你關我一輩子,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你知道,現在我想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他嘆氣,笑,搖頭,然後,給我跪下.......

他求我說:“妝兒,別逼我殺你,別讓她控制了自己,你是我的妝兒啊,我的妝兒,那個因爲寂寞還成天裝清冷的妝兒啊。”

突然,門口處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哈!?清冰哥,你怎麼跪在地上了?”

然後,南宮非常身後的御林軍整齊地跑步進來,將我和清冰圍了個水泄不通。女苑橫劍相對,大有誓死護主的決心。

“太子殿下,可真是清閒啊,陪我們這等小丑戲兒耗時間。”我踢了踢清冰,清冰低垂着眼站了起來。

可能是南宮清冰沒被我用過這樣的調調和他說話,一時間有些呆滯地站在原地。“何來‘小丑戲兒’之說呢?”

我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回敬他:“給人家耍着玩的,可不就是小丑戲兒嗎?”

南宮非常紅着臉,好象還有話要說似的,我氣急敗壞地打斷了他。“太子殿下,您不覺得其實您很聒噪的嗎?”

南宮非常錯愕,清冰錯愕,女苑和滿院子的侍衛錯愕,所有的人錯愕。

我回頭對清冰說:“你不是要帶着我離開的嗎?現在還走不走了?免得還要在這裡聽一個煩人的笨蛋唱戲。”

清冰起身拉住我的手。

南宮非常瞪着眼睛,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他聽到我說他是一個煩人的笨蛋在唱戲。

於是乎,他問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看我的?我在你的眼裡,就是那麼不堪?”

我微微一笑,似乎這個問題再好回答不過了,說:“是啊,你在我眼裡就是那麼一個不堪的小人。”

南宮非常扭過頭,再回頭的時候,說:“把林浩抱過來。”然後,用那中絕望的魚死網破的眼神看着我。

他以爲,那林浩就可以困住我。甚至,連清冰也是這樣認爲的........

我連一個輕蔑的笑都懶得回給南宮非常,對清冰不耐地說:“你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拿嗎?還是說,你不想走了,捨不得這裡優裕的生活?”

“說什麼呢?”清冰嗔怪道。然後,做了一個動作,很熟悉卻只做過一次動作。他蹲在我的身前,兩手從身後探出來,準備勾住我的腿。“我揹你走。”

那一次,在東方國,他就是這樣蹲在我跟前,他揹着我離開了東方湘焰,開始了我尋石的漫長而膽戰心驚的旅途。

我迷糊着趴在他的身上,想着自己這是怎麼了,好象有點心痛的啊。甚至連南宮非常和林浩的叫喊都沒有聽見。

南宮非常反應敏捷,知道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拿林浩來威脅已經不起什麼作用了。於是一聲吩咐下去,除卻皇宮內的御林軍,就連上戰場的驍勇戰士也被出動了。

清冰化作一道青光,心裡明白想靠風御術逃走,那根本是沒有那種體力的,他要的是這種速度的優勢,把人甩開,然後找個隱秘的地方藏一陣,等人走了,那時再逃就是易如反掌了。可是,南宮非常是被看作正統皇子養大的,就算南宮清冰他有再大的能耐,領兵打仗也鬼不過兵法可以倒背如流的南宮非常吧。

南宮非常當然知道南宮清冰的用意何在,叫所有的官兵都往一個方向堵。等清冰發現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那裡是個斷崖,摔下去的人沒有能活過半天的,因爲崖下住的都是餓狼羣。

清冰把我放下來,我們站在崖頂,山上的風很大,將我們的衣服髮絲吹起,交錯纏綿。曉山凝翠,雲動岫停,變化萬千。依稀可以聽見懸崖下傳來幾聲狼的哀號,響徹山谷,餘韻不散。

南宮非常騎在馬上,身後跟的是黑壓壓的侍衛,神采飛揚,好不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厲聲高呼:“跟我回去,做我南國的皇后。”

身後的勇士亦跟着高呼重複南宮非常的話。一時間,聲音沸騰,兇橫地壓向崖頂的我和清冰。

清冰拉住我的手,與此同時,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我的喉嚨上。“妝兒,短短的幾個時辰,你就變了好多。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你說的體內的黑暗力量。但是,我現在相信了,也不得不相信了。妝兒........”他親暱溫柔的喚我的名字。

頭疼,我扭曲着陰狠着臉問:“現在你是要殺了我嗎?你要殺我?你捨得?”

清冰把脣貼在我的耳邊,曖昧地吹着熱氣。“不捨得。”

沒由來的,心底有絲失望,鬱郁節節的傳了上來。“你.......”

“妝兒,你相信輪迴嗎?如果有來生的話,你一定要只和我在一起,這樣我可以把你保護的好好的,不會讓你受那麼多的苦了........妝兒,我是怎麼能這麼喜歡你的。對不起,我沒法允現諾言。我先走了,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兩個人走也許就不會那麼寂寞了.........”

我驚呼,回身拉他。

頸項上的匕首移開,他說着不再讓我寂寞了,然後他身體一仰,瀟瀟灑灑地跳了下去。我彷彿可以感覺到風颳過他的臉有多疼,身旁扶過的風抖擻着他的青色衣衫,像是碟翅無助而孤單地震顫,烏黑的髮絲在他清絕的臉上舞動,他的手向上虛抓着,彷彿還在描摹我的臉龐.........

天痕爲了救我,幫我擋了那麼一刀........焰背叛了我.......渝夜欺騙我......南宮非常把我逼上絕路........現在,清冰不忍心殺我,也跳崖了.......

我哭過的次數不多,惟獨爲他哭的次數最多。

那次,我又哭了。

我仰頭,憤怒着問老天。“爲什麼?一個是這樣,兩個是這樣,三個還是這樣....”那聲音迴盪在天際,盤徹着整個天地間,訴說着無邊無際的怨恨........

那抹青,道貌岸然,冷漠,清高,如果沒有遇見我,他可以逍遙着過一輩子。

忽然明白,青纔是最寂寞的顏色.......

想起,清冰曾問過我,在我心中,到底是他還是誰的分量佔得更重些。那時的回答是:清冰,我可以爲天痕而活,但我可以爲你而死。

我不知道着話的可信度到底是多少,知識突然腦中突然幾蹦出來那麼一句話。

清冰惡狠狠地笑着,然後把我死死勒在懷裡,說:“死丫頭,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算我的感情沒有白搭。你不知道,你心狠的時候有多狠。”

“我哪心狠了?”

“東方湘焰就是個好例子,你看你都把他折磨成什麼樣了。娘子,你要是敢負我的心,我就......我就.........”

“你話還真多!小‘師妹’。”

“要你管!”

.....................

清冰愛笑愛鬧,單單不喜歡沒有安全感。

所以,他應該是討厭我的........

清冰,我是怎麼能這麼喜歡你的....喜歡到爲你而死.......

“不要————”我聽見南宮非常在身後叫嚷着,不甘心地叫嚷着.......

他千方百計地把局勢扳向他那一方,他不能容忍在最後一刻,讓所有的希望失去然後徹底的毀滅。

我向前越身,清冰在下面等着我...黃泉路上,我要拉緊他的手。

然而,他終於抱住了我,兩人的身體一起下墜,他喊着:“我,陪,你。”

他是做皇帝的命,沒那麼容易就死的。我沾了他的光,被後面跟過來的侍衛像猴子撈月一樣一點一點拉了上來。

而我,頭疼地似乎要炸開了,腳一剛着地,就倒進南宮非常的懷裡,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在南宮非常的寢宮。他正叼着細竹管準備餵我吃藥。而我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奪過那竹管折斷狠狠摔在地上。南宮紅着臉尷尬地說不出一句話。然後,他把寢宮讓出來給我住,挑好了宮女太監伺候着,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無微不至。惟獨一點,我沒有自由了。

這段期間,獨孤感海軒來看過我,抓地二妹曉可能是受了點傷,臉色白得嚇人。拉過我的手,用那種憐憫卻又無法爲我改變什麼的愧疚眼神看着我半晌,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紫棉,你不該投在獨孤家,是獨孤家害了你.......獨孤?獨孤?說的不就是,一出生就註定了獨孤一人嗎?獨孤家,只適合無情的人,而你我還有天痕都不是.........”

第二妹曉據說是死了。獨孤海軒用最殘忍的方法殺了他。獨孤海軒要截住毫無經驗的第二妹曉就跟呼吸一樣簡單,捉到他,先是活活給他折磨地去了層皮。然後,給他下了最猛的□□,讓他自己搖着屁股給男人幹。獨孤海軒找了百十來個不入流的噁心的男爺,把第二妹曉給活活幹死了。死在自己的屈辱和仇恨的陰影下.........

獨孤海軒和我都知道,這仇還不算報完!

抓回來的兩天只內,南宮非常跑他自己寢宮的次數比從前的次數加到一起還要多。我不吃飯,不吃藥。南宮非常紅着眼睛威脅我少吃一餐就殺十人,嚇得當時滿屋子的人齊刷刷地跪下,用哀求的眼神可憐兮兮地看着我。而我就是不吃飯,最後他們都把我當死神看待,默默爲自己準備好了後事。這麼長的時間,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就是重複着寫那三個字————都死了。紙用完了,就寫在桌上、地上、牆上、牀上甚至下人的衣服上。

所有的人都把我當瘋子看待。

最後,南宮非常拗不過我。他問我:“你想幹什麼?”

我把筆拋開,說:“讓我回天堂。”

他知道,這一放就再沒有找回我的希望。可他還是把我放了。

女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沒有把我和清冰遇襲的事情告訴大家,而是暗地下行動。所以我回去的時候,也沒引起什麼軒然大波。只有女苑一遍又一遍地問我:清冰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就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她:清冰摔下懸崖,死了.......

女苑患得患失地哭了,我便去了馬廄。

南天這次真的做爹了,紅雲生了個健康精神的小紅馬,額頭上有和紅雲一樣的印記。我拍拍南天的頭,南天蹭蹭我的肩膀。把他們一家三口牽出來,就準備放了生。結果,南天意識到了什麼,攔着我一次又一次。我和它說過,要是清冰挺不過來,我就會放了它,讓它肆意地在無邊無垠的大草野上奔跑。我現在,真的這麼做了.......

我抱住南天的脖子。“清冰回不來了........”

然後,南天便不再攔着我了。它轉身向相反的方向風一般地奔去,紅雲帶着小馬在後面吃力地追着.......

我知道,今天是我和爹約好的日子,繼續報仇的日子。

我回到天堂,依舊熱鬧非凡,依舊客如雲來,依舊鶯鶯燕燕。穿過人羣,到了貴賓區的大廳。樓海拿着劍正品着茶等我,隨後而來的是東方湘焰和紅蒂,還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氣勢。

我根本沒去看他。

樓海斜着眼,悠閒地跟我問好。“夫人,今天天氣真好。”

我回他。“是挺好。”

然後,獨孤海軒來了。嘴裡哼的不知道是什麼歌,懷裡摟着的人竟然是女素。女素神態迷茫,滿面春色,雙腿彆扭地打顫,修長的頸項折來折去,還是無力地靠在了獨孤海軒的肩上,口中哼着的名字是:“海軒、海軒.......”

獨孤海軒放開女素,拱起手朝樓海和紅蒂恭恭敬敬地三作揖。“見到第二門的紅左使和樓右使可真是在下的福氣啊。”

原來,樓海是第二門的人,難怪.......

紅蒂垂頭在焰的身後,一句話不說。樓海笑得十分燦爛地說:“今天天氣真好啊,獨孤前輩。”

樓海把劍拔了出來,寒氣逼人,隱隱有龍吟聲出現,是把絕世好劍。他有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劍身,問我:“獨孤小姐,可否告知在下,我家那不懂事的少主那裡去了?”

獨孤海軒惡劣地大笑,回答說:“哈哈,你們那個不懂事的少主,真的很不懂事啊。年輕人血氣方剛我也能理解,可是縱慾過度到最後的精盡人亡可就不好嘍~~~~~~”

樓海握穩了劍,紅締站出身來,抽出藏在腰間的紅色長鞭。焰拉住紅締,說了一句:“讓我上吧。”

獨孤海軒把女素安頓在一旁,走過來理理我的頭髮。“紫棉,我的好女兒,我們該報仇了。”

我點點頭,召喚了體內的黑暗能量.......冰冷的、殘忍的、噬血的、渴望着殺戮的感覺席捲了我的全身,眼睛變成了紅色,身旁滾起陣陣黑氣,兩隻紅色詭異的眼睛閃着血色的光芒索求着血液的刺激。

樓海收起玩意的笑容,雙手握緊刀柄。“獨孤殘妝,你真的瘋了,爲了報仇不惜入魔。”

獨孤海軒哈哈大笑着朝東方湘焰迎了過去。“哈哈,我們世玄門被毀那天,我們就都已經成魔了。哈哈哈........”

我雙掌合實開始吟唱咒語,身邊涌起一層霧騰翻滾的黑色保護結界。

樓海劍上不斷分出內息充斥的刀影,朝我的界結迅猛地打來。

東方湘焰的身體近日來虧損太多,而獨孤海軒的狀態也明顯不佳,兩人不分上下,雖然兩人都有足夠的實力,但獨孤海軒夠靈活,招式多能夠敏捷變換攻擊方式,東方湘焰也就漸漸落了下方。

我的界結還是被樓海攻毀了,大大小小的攻擊把我逼得節節後退。

大廳被毀得一片狼藉,沒人敢在靠近這裡,卻有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滑了進來。

樓海分神喊道:“曉曉,你給我滾回去。”

而我趁他分神,一個火球擊中了他的左眼,那隻眼睛沒得救了。

曉君一手捂着嘴巴,滿臉淚痕得搖頭。然後,小巧精緻的匕首從袖口中鑽了出來,被他自己抵上自己的喉嚨。“主人........”

樓海怪叫一聲,猛烈的攻勢讓我有些招架不住。劍身從我的右肩完全沒了進去,手筋好象是斷裂了。撕來前襟的衣服,露出半抹酥胸,用扯下來的衣服把沒了知覺的手臂綁在腰身上。

曉君帶着哭腔,大喊着:“樓海,你若殺她,我絕不獨活。”

樓海全身一震,瞪着眼睛,憤怒得像一尊魔神。“那你們就都給我去死。”

劍身一錯,斷了頭髮。左邊是長的,右邊是短的。我索性將頭髮全部震開,在空中張揚飛舞。我比魔神更像魔。

樓海發狠了的朝我衝上來。我知道那是他的最後一擊,也是我們之間決定生死存亡的一擊。

我左手虛擡,頭微微仰起,黑暗將我完全籠罩在其中,默默享受着褻瀆光明的快感。“死——神——之——吻”

樓海分明是在送死!

就在那時,曉君橫在我們中間,速度比誰都快,快到我們誰都沒有救他的機會。

黑色精純無比的冥力射進曉君光潔的面額裡。他停在了那裡,臉上仍然保留着恐懼害怕的神情。

那時候,樓海眼淚就那麼一下子流了出來,他抱住身前的曉君。不用我再攻擊他什麼,他整個人就已經在那時候崩潰了。

曉君說:“你不能殺他。”這次他是說給我聽的。

曉君的背靠在樓海的胸前,一點點地滑落,樓海跟着他一點點地滑落在地。

曉君伸手撫摸樓海的臉。

樓海將帶血的手覆蓋在曉君的手上。

曉君問樓海:“樓海,曉曉跟着主人有多久了?”

樓海回答他說:“昨天......剛滿六年.......”

曉君安詳的閉上眼睛,說:“六年了啊....也很久了。說起來,主人對曉曉真的很好.....主人,嘵嘵怕是有病了,不然,我怎麼會這麼捨不得主人呢?主人..主人.......”

然後,一道黑紫色的光從曉君的額前溢了出來,想漣漪般慢慢遍佈全身。他眼睛大大地恐懼地痛苦地睜開着.......

樓海手掌覆在曉君的眼睛上,親暱地把他摟在懷裡,心臟貼着心臟,趴在曉君的耳邊,像是和他說着悄悄話般說:“曉曉乖,曉曉不怕,你的主人馬上就來找你了.......”

樓海幸福地微笑,淺淺淡淡的笑從脣邊盪漾開來。然後,匕首穿透兩人的心臟,緊緊地粘合在一起..........

與此同時,獨孤海軒嘔出一口黑綠色的渾臭血液,東方湘焰毫不猶豫的一刀斬斷了獨孤海軒的腰身。上身和下身被分了家,他活不成了.......

第一聲驚呼竟然是女素的。“海軒——”

第二聲疑惑的不敢相信的是我的。“爹爹——”

第三聲試探的召喚是焰的。“妝兒——”

我想起,小時候爹爹總讓我和天痕一人分他一條大腿,坐在上面聽爹爹講話。爹爹指着天痕說:天痕長大必定和他一樣是個大英雄。指着我說:紫棉長大必定和你孃親一樣是個大美人。然後我和天痕就一起朝爹爹吐舌頭做鬼臉,爹爹欣慰地笑着把我們揉在他的懷裡.......

爹爹會死,這我到從沒想過,也不可能會去想的.......

女素跑過來,把爹爹的上半身摟在懷裡,爹爹看着我,竟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紫棉....殺了他們.....給爹孃和天痕.....報仇......”他說完拉起女素的手,含情脈脈地叫着一個人的名字:“玫兒.....我..就來了.....”

女素順從地答應他:“玫兒在呢,玫兒在呢.......”

驟然發現,原來女素和娘長得那麼像啊——三分神似,七分形似。和娘一樣溫柔聰穎。

體內的聲音開始□□.......

“是誰啊?誰殺了你的爹爹?”

“爹爹,你真是個癡心的好丈夫,怎麼就死了呢?”

“是東方湘焰殺的,他殺了我的親人,我的愛人。”

“他殺人在先,然後利用你,還逼死了清冰。”

“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我的手飛快的變換姿勢,念着艱澀難懂的咒語。面孔猙獰,脣角掛着的是變態噁心的笑意。“東—方—湘—焰!不,可,饒,恕。”

女素被排山倒海的怒氣震暈了過去,紅蒂仍然低頭默默不語,只是紋絲不動地佇立在原地。指節泛白,手捏着的長鞭上有隱忍的血液一點一點滑了下來。

在我推動那柄死神的鐮刀時,他扔了手中的刀,張開雙臂迎了過來。

他無賴般地把我抱住了,他艱難地把我漸漸收緊在他的懷中,那血液如嫣紅綻放的牡丹花開在他的胸膛,我每靠近他一分,我手中的能量利刃就刺得越深。他苦澀地慢慢把我拉近。“別躲,別躲,讓我最後抱抱你。”

然後,他狠命一用力,我貼到了他的身體,能量劍消失了,他的身體上出現了一個大洞。“殘妝,記住了嗎?我是怎麼死在你手下的。我實現諾言了,爲你而死,你會永永遠遠記住我的.......”

他捧着我的臉,想要最後親親那兩片柔軟,就差一點了......他活在世上這些年,從來沒有可以難到他什麼的事情。可他在死前卻發現,他想要親一親愛人的雙脣竟是那麼奢侈,那麼遙不可及,那麼困難.......

他閉上了雙眼,重重地摔在地上,響得人的心猛地一沉。

紅蒂動了,她跪在焰跟前,彷彿他只是睡着了。伸手理了理他亂掉的發,雲淡風輕地說:“皇上說了,他對不起你,是他害你變成這樣。惡果是他種下的,他就應該承受。他要用自己的死,換你在年老的時候可以不經意地回想起他。”

我轉身朝外走。身後的紅蒂說:“第二門的人爲了找少主都聚集在黑森林裡。”然後,我繼續向外走,輕輕的,只剩下我的腳步聲........

天痕,我要第二門付出代價.........

天痕,我要第二門給你陪葬.........

天痕,我是不是錯了?.........

時年七月二十四日,東方國有史以來最年輕有爲的皇帝焰帝在南國無故駕崩,陽壽二十六,無子嗣。後由焰帝生前的寵妃紅蒂垂簾聽政,輔佐王爺世子,但東方國仍是內戰不斷,全國陷入恐慌局勢和日漸衰落的趨勢。

同年同日,江湖上的兩大門派宣告終結,被迫拉下了血淋淋的帷幕。曾經呼風喚雨的世玄門和第二門從此不復存在。那天,黑森林上空有人不惜耗損陽壽引動了天雷,將整個第二門人全部屠殺。天上是轟天紫雷,上空是興風作浪,下面是茫茫火海,把一切都燒乾淨了。往日的愛恨情仇似乎也已經被那場大火燒得

灰飛湮滅。

那個叫獨孤殘妝的人也從此銷聲匿跡,再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