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索性與了你,也算兩廂省了心的。”敏君聽得想了想,雖說覺得要是細細計較起來,繁君在那心裡也不見得比自己好的,但也說不準這人心底是怎麼想的。說不得,比在自己那裡好些的。再者,繁君屋子裡的丫鬟,也多有她不喜的,將這綠箬撥過來,憑着那丫頭的心性,倒也使得。當下便點了點頭,應答道。
繁君聽的微微一笑,道:“那妹妹便多謝姐姐了。”
“你我之間,還計較這麼多做什麼。”敏君抿着脣微微一笑,倒也沒在意。這些年過來,繁君的行止言談,越發得恭敬孟氏,待自己也如同真正的姐妹一般親近,對着自己並孟氏也再沒下什麼暗手,一來二去相處久了,敏君也少不得將以前的隔閡慢慢化去,兩人相處的時候,倒真有幾分姐妹的意思。因此,她說出這話的時候,也是自然而然得很。
繁君含笑再說了幾句話,兩人瞅着天色不早,正是要起身告辭的時候,偏生外頭有丫鬟回話道:“大姑娘,二姑娘,大少奶奶來了。”
怎麼這個時候巴巴地過來?敏君與繁君聽得都是一怔,擡頭看着天色,只怕再過個把時辰,也就是要進晚膳的時候了,那張穎玉張氏並不是不知早晚的人,看來,是出了什麼事兒吧。
這廂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繁君忙就是開口:“快快請進來。”說完這話,她與敏君對視一眼,都是站起身來往前相迎。而另外一邊的張穎玉,雖然對這個時候敏君還在有些疑惑,卻在丫鬟的報名聲中,少不得舉步跨入屋子裡。走了十來步,她擡頭就是看到了敏君繁君兩人,正是聯袂相應,便止住步子笑着道:“大妹妹也在這裡啊,我倒是驚擾你們倆姊妹說貼己話兒了。”
“嫂嫂說着什麼。”敏君笑着與張氏問了好,又是帶着幾分嗔意,笑着道:“正是嫂嫂來得巧呢,我這不要起身回去了,偏你又來留我,可見是上天有心,特特讓我們今兒多聚聚的。”
“大妹妹這話說的,真真是讓人心底軟和。”張氏聽得這話,心底也是十分熨帖的,說來這徐家的兩個姑娘,雖說相處得時日不長,可真真是小嘴甜如蜜,做事又是極老道規矩的,她瞧着兩人,也少不得生出幾分溫軟來。
繁君見着這氣氛不錯,便是先讓張氏坐下來,一面讓丫鬟端茶送點心來,一面笑着道:“嫂嫂也嘗一嘗我這茶,先前吃了你的好茶,偏生自己這裡又沒有,好不容易從母親那裡討要了一點新鮮的上等茶,說不得今日就要品品這茶水的滋味呢。”
這話一說,連帶着敏君都由不得笑了,只道:“越發得會說話兒了。只這也太小氣了,一點子茶葉,也來說嘴呢。”張氏卻是連連笑着道:“那便多謝二妹妹偏我了。”
這說話間,碧綾便是端着茶盤上來,一一端茶至三人的案几邊,又接手端了幾碟糕點並新鮮果子,都一一安置好了,就將所有的丫鬟都招呼到外頭去。張氏見着,也是使了個眼色與自己的婆子丫鬟,讓她們一併出去。由此,待得都吃過茶,說了兩句話,這小屋子裡頭便只三人了,敏君瞧着氣氛不如先前活絡,便知道這張氏要開口說些什麼,當下便道:“對了,這猛不丁的,嫂嫂過來可有什麼事兒要吩咐的?”
“倒也沒什麼事。”張氏的目光略微有些閃動,看着敏君繁君兩人都是神色淡然的樣子,那些推托之詞反倒是有些說不下去了。自己與這兩個小姑子相處也算和氣,都是大家姑娘,日後出嫁了也是正房奶奶,想來她們也與自己有些投契的地方,那些不中用的話,少說幾句,也就少說幾句話。想到這裡,她擡頭看向敏君與繁君兩人,頓了一頓,纔是道:“只是想問一問,相公屋子裡的錦葵姑娘,兩位妹妹可是知道幾分真切?”
“嫂嫂沒得如何說起這些?”對於張氏這番話,首先有反應的不是敏君,而是繁君。身爲尚寧一奶同胞的妹妹,她本能地就對尚寧的事兒多幾分關注,也是因此,聽得張氏說起這些,頭一個便是開口了:“可是那錦葵鬧出些什麼來了?”
“這倒也不是。”張氏見着這繁君說起這話的時候,雖然話裡頭的意思有些向着自己,但彷彿對於錦葵的感官也是極好的,並不信她會折騰出什麼事兒來。越是如此,她這心底越是有些焦心——這些日子,她與相公也算舉案齊眉,相處之間頗爲融洽的。但這兩日,尚寧卻是暗地裡多有幾分示意,那意思,自己若是沒猜錯,竟是要擡舉那錦葵做妾
她才入門多久啊這邊相處頗爲和合的相公就是要納妾?這些日子,竟是她剃頭擔子一頭挑兒,平白一頭熱了若非她早就有些想法,又不是那等會鬧騰的女人,這會兒,只怕少不得吵鬧出來了吧。思及此處,她便也沒有避嫌的意思,越發多了幾分直白:“只是瞧着相公的意思,竟有幾分要與她擡舉做妾的意思。”
“什麼”這會連着敏君也是露出一臉驚容來,這張氏入門月餘不到,尚寧竟就是想着要納錦葵爲妾?這不是直截了當着與張氏一巴掌麼但尚寧倒還罷了,畢竟是男子,有些內宅的事兒不大通是有的,那錦葵可不是這等會找事兒的人。她都是等了這麼些年,就這麼一年兩年的功夫,只怕也是捱得過去的,如何要前功盡棄了?由此,敏君與繁君兩人對視一眼,敏君便是道:“嫂嫂許是多想了吧,大哥如何能這般不與你臉面,這才新婚,就是說要擡舉錦葵了。且,錦葵那丫頭,也不是挑三拈四的人,又極尊重的,必定不會做此想的。”
張氏聽得敏君這麼一番說法,原本只是微微發紅的眼圈兒,真真是整個都有些發紅了。她本就對尚寧待錦葵的不同有些吃味生惱的,只是礙着他與繁君的一番話,錦葵又是自己婆婆身邊的人,方壓着不說。沒想着這三不五日的自己相公總提點着那麼一點意思,過來與兩個小姑子探問兩句。自己相公同胞的妹子且不提,先頭她就是對錦葵頗爲友善看重的,此時信兩分也是有的。可那敏君,竟也說出這麼一番話。說來說去,倒似自己一個人吃醋,非得鬧騰出什麼來了
想到這裡,張氏的臉色一發得發青,卻總不說話,只狠狠絞着手中的帕子。屋子裡的氣氛,頓時也有些發僵起來。敏君見着,也是有幾分懊悔,她不比繁君,更是知道眼下的尚寧之所以能有個樣子,錦葵的功勞是不小的,也是因此,便多傾向她幾分。但這會子回過神來,卻又覺得自己這麼說,對於張穎玉這麼一個新婚嫁過來的姑娘,着實不地道。由此,少不得訕訕的,只撇了繁君一眼,與她使眼色,讓她說兩句話。
繁君見着,雖說覺得有幾分不好開口,但也忙笑着道:“姐姐說的話,我卻不覺得。那錦葵雖說平日裡是個好的,但這麼些年過來,又是常伏侍着大哥,心思大了也是有的。只是嫂子,這丫鬟雖說好打發,可大哥那裡,我們總得想一想。且又是有母親的臉面在……”
“是呀。”敏君聽着忙忙點了點頭,看着張穎玉神色不定,便笑着道:“畢竟,當初還是大哥親自從母親那裡求來的,且從那之後,這錦葵多有勸大哥勤心向學,加之大哥年歲漸大,又是有良師輔佐,方有了今日。這一番情分,若是生生斷了,也有幾分可惜的。”
這話一說,連帶着繁君都是有些怔住了。她轉過頭看向敏君,神色略有幾分僵硬:“姐姐說的,我竟也不大曉得。這不是母親賜與哥哥的一個丫鬟而已嗎?怎麼又是……”說到這裡,她猛然回過神——張氏還在這裡呢。當下她由不得臉色一紅,忙就是止住話頭,訕訕地看向張氏。
此時的張氏,在聽到兩人的話後,雖說是有些怔忪,但也品味出幾分來。這個錦葵,可不是尋常人物,瞧着這兩姐妹一番說法,自家相公倒是她扶持出來的的不但自己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對她心服,想來這做主子的一圈兒,自己的婆婆、小姑子,各個也都是對她頗爲看重的。
這般的人才,豈會只有那麼一點心思?日後攀高爬上的,哪裡還會將自己,自己日後的孩子看在眼中?只怕真是看在眼中了,也是眼中釘了吧只是自己相公如此看重那丫頭,若自己真個動了手,以後夫妻之間……
想到這裡,張氏原本咬牙切齒的心,竟也有幾分不知所措。她擡頭看向敏君與繁君兩人,見着她們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當下便狠心咬着牙,低聲道:“竟是如此。那以兩位妹妹之見,我該是如何做呢?”
“這……”敏君與繁君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是有些說不出話來,末了,也就敏君實在磨不過這會兒的氣氛,低聲道:“嫂嫂,竟不必理會這些,只照着先前的做法去做。旁的什麼,都是細枝末節的事兒。你與大哥相處得好,有了情分,這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