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怎麼是你?”宋楠一頭的霧水,這位國公府貴胄爲何喜歡沒事在破街陋巷中亂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最近總是常常遇到這個神出鬼沒的悍妞。
媗郡主不答宋楠,只拿眼上上下下朝葉芳姑打量,一副審視對比的感覺,葉芳姑表情平靜,雙目如水,也在打量着媗郡主。
宋楠感到一絲絲的不妙,忙道:“介紹一下,芳姑,這位是英國公府的媗郡主,他兄長便是……”
芳姑道:“奴家知道,你提起過郡主多次了。”
宋楠撓頭,又對媗郡主道:“小郡主,這位是芳姑姑娘,是……”
“是你的夫人?你何曾成親了?上回聽你和兄長閒聊可是說並未婚配呢。”媗郡主目光不離芳姑的身上,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芳姑微笑道:“郡主莫要瞎猜,我不是宋公子的家眷,是他的……姐姐。”
“姐姐?有姐弟二人大白天的摟摟抱抱的麼?本郡主可全都看見了。”小郡主嗤笑道。
宋楠皺眉道:“小郡主,這是我的私事,還請不要窺人隱私。芳姑,咱們走吧,小郡主告辭了。”
芳姑微微一笑,斂琚朝小郡主一禮,跟着宋楠往巷內行去,媗郡主小臉煞白,又沒理由尋釁,把一雙美目瞪在芳姑身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宋楠拉着葉芳姑踏上巷子的青石板路,側頭衝葉芳姑歉意的一笑,卻見葉芳姑雙目看着自己,眼神中耐人尋味,苦笑着想解釋幾句,卻聽到身後媗郡主一聲嬌叱:“慢着,你們給我站住。”
宋楠皺眉轉身,見媗郡主飛奔過來,滿臉的憤怒。
“小郡主,你幹什麼?耍威風回國公府耍去,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媗郡主伸手將宋楠推了個趔趄,徑自來到葉芳姑面前瞪視着她,葉芳姑微笑道:“郡主有何指教?”
小郡主一伸手抓住葉芳姑的手腕,指着葉芳姑手腕上的碧玉玉鐲怒道:“這個鐲子你從何而來?”
宋楠腦子一蒙,嗡的一聲響,葉芳姑手上的玉鐲正是小郡主替張侖抵股金的那一隻,那日青璃替葉芳姑索要,自己爲表清白和大度回家後便送給了葉芳姑,那日跟小公爺見面也作價三千兩銀子將銀票給了張侖,當時撒了個小謊說是摔壞了,想必張侖也是這麼告訴小郡主的,現在可好了,全露餡了。
葉芳姑掙脫手掌微笑道:“小郡主對他人之物這般感興趣麼?這鐲子從何而來與你何干?”
媗郡主怒道:“怎地跟我沒關係?這玉鐲本就是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跑到你的手上來了?宋楠,你不是跟我哥哥說這鐲子摔壞了麼?原來是拿來送給你的相好了,真是卑鄙。”
宋楠斥道:“小郡主,女孩子說話注意些言辭,什麼相好,什麼卑鄙?這鐲子是你那隻不錯,不過我已經作價三千兩從令兄手中拿來,我愛送給誰便送給誰,你管得着麼?”
媗郡主小臉煞白,罵道:“無恥,誆騙我兄妹說鐲子碎了,原是拿來送給這你屋裡的小妾,這等低賤之人也配戴我的東西,我這便告訴哥哥去,讓他看清你的嘴臉,虧我兄妹還那麼幫你,爲了你的事情求了爺爺半宿,差點得罪東廠的人,你真沒良心。”
宋楠在此事上理屈,一時無言以對,葉芳姑臉色變冷道:“這位郡主,憑何這鐲子便只能你戴着,我便戴不得?奴家是宋楠的妾室,這鐲子也是公子贈予奴家,宋楠說的很清楚,此鐲已經作價三千兩買來,你們拿了錢這鐲子便歸我們了,別說我戴在手上,便是砸了扔了又於你何干?本以爲國公府的郡主該是知書達禮之人,卻沒想到如此刁蠻無禮,當真有損國公府的名頭。”
媗郡主怒目圓睜,指着葉芳姑跺腳怒道:“你……你真不要臉,騙取他人之物還這般理直氣壯,還敢跟本郡主頂嘴,今日不教訓教訓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
媗郡主揮動馬鞭照着葉芳姑的頭臉便抽打過來,宋楠驚呼要糟,倒不是怕葉芳姑被打,而是小郡主和葉芳姑動手動腳,豈非雞蛋碰石頭自討苦吃麼?宋楠下意識的高叫一聲:“芳姑姐姐,手下留情。”
媗郡主還以爲宋楠口誤,應該叫自己手下留情纔是,思量間手上卻是絲毫沒停,眼見一鞭子便要抽到葉芳姑那張吹彈可破的臉上,忽覺手掌一緊,緊接着疼的撕心裂肺。
尖叫聲中,小郡主的手腕被拗轉過來,身子也不得不跟着拗轉,緊跟着背上被葉芳姑一掌推中,頓時蹬蹬蹬連栽幾步,要不是前面有牆壁擋住,恐怕要一頭栽倒在地上。
“給你個教訓,莫以爲你是郡主便可隨便欺負人,若再敢來滋擾,休怪我下重手。”葉芳姑冷冷的道。
媗郡主狼狽不堪,又羞又惱,長這麼大何曾出過這般醜?自小到大,身邊衆人如衆星拱月一般,只有自己打人的份兒,哪有別人沾上半個手指頭?頭在牆壁上撞得生疼,回過臉來已經是滿臉淚痕,忽然伸手從靴筒裡抽出一柄匕首,咬着牙鐵青着臉朝葉芳姑直衝過來。
宋楠高叫道:“小郡主,千萬別動刀子,都是誤會。”邊叫邊衝上來攔住媗郡主,不是怕小郡主傷了葉芳姑,而是宋楠知道,小郡主一旦動了刀子,以葉芳姑的脾氣自然下手不留情,本來是件莫名其妙的小事情,要是真的傷了小郡主那可說不過去。
小郡主狀若瘋虎,一頭撞進宋楠張開雙臂的懷抱裡,手中匕首胡亂張牙舞爪的劃拉,就聽‘刺啦’一聲,宋楠‘哎呦’一聲慘叫,捂着左臂蹲下了身子。
空氣彷彿一下子凝固,小郡主張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楠,葉芳姑也睜大眼睛看着蹲在地上的宋楠,三人都如泥塑木雕一般呆立不動,只見宋楠臂上的鮮血慢慢順着指縫汩汩而出。
葉芳姑驚叫一聲,快速上前來查看傷勢,見棉袍被割開了寸許長的口子,裡邊血肉模糊,血如泉涌,也不知道傷了多深。
葉芳姑迅速掏出絲巾將宋楠臂上傷口牢牢扎住,迴轉身來,眼中一片冰冷:“你這狠毒女子,竟然……行兇傷人?須饒不得你。”
小郡主手一鬆,柄上鑲滿珠寶的鋒利匕首吧嗒掉落地上,小手連搖,惶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宋楠,相信我,我不是要殺你。”
葉芳姑伸手擼下手上的玉鐲往小郡主懷中一丟,冷冷道:“鐲子還你,這回沒得說嘴了,現在本姑娘要你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葉芳姑跨步上前,伸手向前一把掐住小郡主細細的脖頸,手一翻,不知何時,一柄短劍出現在手中。
宋楠忍痛高叫道:“芳姑姐姐,住手!”
葉芳姑頭也不回道:“我也要在她手臂上斬一道口子,一報還一報。”
宋楠喝道:“讓她走。”
葉芳姑怒道:“你還護着她?”
宋楠道:“她是無心,他哥哥跟我是好友,你何必要將事情鬧大?還不送我去就醫,想我流血而亡不成?”
葉芳姑氣的臉色發白,短劍舉起,卻無法落下,半晌才閉目深呼吸幾口,緩緩將短劍納入腰間,伸手將已經嚇呆了的小郡主往前一送,推了個趔趄,轉身過來扶起宋楠。
宋楠齜牙咧嘴的道:“小郡主,回去吧,別鬧了,這件事因我而起,現在鐲子也還給你了,咱們算是兩清了;求你以後別再陰魂不散的管我的事了,哎,這倒黴催的,血光之災啊,早知道找個高人算一卦就好了。”
宋楠絮絮叨叨的在葉芳姑的攙扶下蹣跚而去,媗郡主呆立半晌,忽然捂臉大哭起來,‘蹬蹬蹬’腳步飛快,跨上馬匹揮鞭而去。
宋楠的傷勢不重,虧得冬日穿得厚實,只傷了皮肉,血管和骨頭都無礙,在左近尋了家醫館上了藥包扎止血,手臂行動自如,估摸着七八天便無礙。
雖然傷勢無礙,宋楠也着實鬱悶,小郡主這個瘋婆子實在是讓人頭痛,最近就喜歡陰魂不散的纏着自己,前斷時間,宋楠到城管大隊去的次數不少,每次都碰見這位精力充沛的郡主,在那裡喝五吆六的指揮。
當初讓她收攏街頭的痞子頭目成立城管大隊是着好棋,本以爲給她掛個大隊長的名號讓她過過乾癮便得了,沒想到這妞兒也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套盔甲,弄的跟個大將軍一般,手握鞭子監督城管大隊的訓練,看誰不順眼便是一頓鞭子,弄得怨聲載道。
好在宋楠在一個月時間裡建立了在城管大隊的威信,畢竟每個月的餉銀都由宋楠發出來,經宋楠勸慰,大夥兒也算是給小郡主面子,可宋楠卻是着實煩她,哪裡的事兒都有她,既好事,又喜歡搗亂,還不講理,簡直是一個無法擺脫的牛皮糖。
這下好了,弄得自己受傷不說,葉芳姑也是很不開心,好像覺得自己跟着小郡主之間有什麼瓜葛似的。
另外,那玉鐲子也還給了小郡主,自從自己送給葉芳姑這隻鐲子後,葉芳姑可從來沒離開過手腕,可見對這鐲子的珍視,這下被迫還給別人,心中的惱火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