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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兵斥候帶回來的消息讓宋楠大吃一驚,賊兵竟然兵分兩路,一路往東進攻靜海縣城,另一路往西直撲雄縣縣城;而且離文安縣最近的雄縣縣城已經被賊兵所佔據。
按照宋楠的判斷,賊兵不應該分兵進擊纔是,畢竟他們的實力並不強勁,加在一起只有七八千人,一分兵便成了三四千人一支,便等同於削弱了實力。
這麼做要麼是賊兵的內部產生了不和,導致各自拉着隊伍分道揚鑣,要麼便是有其他的打算;內部不合基本上可以排除,因爲這是劉六劉七這兩個親兄弟共同領導的起義軍,不太可能才舉事十餘日便產生裂痕。
經過衆人的一番討論之後,宋楠基本上可以斷定賊兵分兵進擊的意圖所在,判斷出意圖之後,宋楠不禁愁眉緊縮,若不是劉六劉七太精明,便是賊兵之中有能人指點。
分兵進擊正是利用了周邊縣域防守力量薄弱的特點,兩處縣城的防守兵力都不足兩百,三四千人的起義軍很容易便攻破縣城;而同時攻佔周邊數個縣城,有助於更快的擴大影響力,更大的發展壯大,也更利於兵源兵器糧餉的徵集和補充。而且,起義軍一分爲二各自進擊,也給即將到來的剿匪的官兵帶來了難題,有利於和官兵進行周旋。
賊兵進攻的方向很是刁鑽,往東進攻靜海縣,可以藉以奪路繞開南邊的河間府駐軍,往山東進攻;山東以北密集着大量的小城鎮,人口也稠密,但卻一概是防守薄弱的內陸城鎮,更利於起義軍的生存。而往西的一路,攻下雄縣之後一則可往西北進入山高林密的保定府西北部,進而可以轉戰山西,再則可以往西南方進擊,沿着保定府和河間府之間的交接地帶往南,進入河南。
宋楠仔細的看着地圖,分析着賊兵的走向,東進的一支暫且不考慮,因爲他們的進擊目標太多,宋楠無法準確的抓住他們的動向,而西面攻下雄縣的這一隻兵馬倒是有跡可循。
需知保定府周邊在大明洪武年間本有重兵駐紮,同屬大寧都司衙署,歸於五軍都督府中的後軍都督府統轄。隨着大明朝立國日久,昇平日久,軍隊數量削減之後,軍隊重心也偏於邊鎮各地,保定府除了西北方和蔚州交接之地尚有數個衛所駐紮防禦京師西南首,其東南一帶的衛所幾乎已經名存實亡。
作爲一種平衡,建文四年,朝廷對保定府進行了一次大的擴建,加固城防修建了敵樓等重要的防禦措施,但加固城防之後,必然便是削減駐守的兵馬,這種以城防加固爲代價削減兵馬的做法在今日顯現出其弊端之處。
東面的霸州衛的三千多兵馬只能守在文安縣城,切斷賊兵東西之間的聯繫,而保定府境內靠北邊的紫荊關衛和易州的茂山衛兩處衛所雖有一萬三千餘兵馬駐紮,但其而且主要職責是拱衛京師,防備北方的韃子突破蔚州前線,要調動他們都需要朝廷的命令不說,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但是,宋楠因此也判斷攻下雄縣的賊兵不可能往西北方進擊,雖然該地山高林茂,便於隱蔽行蹤,但畢竟在紫荊關衛和茂山衛的眼皮底下,危險實在太大,但凡有腦子都不會往西北走。
然則只剩下往南的一條路可走,河間府東北方有天津三衛駐紮,但隨着賊兵東路攻下靜海,這三衛人馬必然被牽制在東北方;對於雄縣這一支南下之兵,河間府在西北面兵力薄弱,恐自保也難;也即是說如果雄縣這一隻賊兵選擇南下穿過河間府和保定府之間的通道進入河南,這兩府無力去阻擋他們。
宋楠沿着地圖查看,雄縣往南是新安縣、任丘、高陽等不設防的縣城,既然斷定他們會走這一條路南下,宋楠決定即刻採取行動,要在南邊將缺口堵住,逼得賊兵往西北方向走,這樣便可將其趕入死衚衕中。
宋楠無暇猶豫,告訴陳衛要死守住文安縣,斷絕東西兩路賊兵的後路,同時決定帶領一千騎兵迅速往南,趕在賊兵南下之際,增援沿途的縣城;首選之地便是新安縣,因爲他離雄縣最近,不過一百餘里地,乃是雄縣賊兵的第一進攻目標。
再次將情形通報給朝廷,請求朝廷急速派兵增援之後,宋楠即刻率一千騎兵踏上趕往新安縣的道路,並派人快馬趕往河間保定兩府提醒他們做好必要的防備;到此時,宋楠自然也不能講什麼道義,隨身將劉月蓉帶着一同前往,有劉六劉七的妹子在手,也許關鍵時候能夠起一些作用,雖然此舉稍顯齷蹉,但在賊兵橫行地中我寡的情形下,宋楠也顧不得許多了。
一夜的狂奔,天明時疲憊的一千騎兵終於抵達了新安縣域;宋楠擔心的一幕沒有出現,當地的秩序並未混亂,新安縣境內一切如故,甚至還有農人在田中耕作;來到城東門的時候,城門倒是關的死死的,城頭也有不少人在駐守,顯然是得到了北面雄縣被破的消息了。
一千騎兵滾滾而來,將城頭上的守軍嚇的屁滾尿流,待看清是錦衣衛緹騎到來,城頭上聞訊而至的新安縣縣令周孝義這才趕緊命人開了城門迎接宋楠等人進城。
周孝義的佈置倒也得當,昨日晚間得到雄縣被反賊攻破的消息之後,周孝義立刻便命人關閉城門,將縣域內的五百餘駐軍收攏進城,並正在全縣城組織百姓壯丁上城守城;宋楠氣都沒時間喘便登上城牆巡視,這一看不打緊,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新安縣城城池年久失修,本來只有一丈多高的城牆竟然坍塌了多處,城頭上的城垛都坍塌了一大半,更讓人鬱悶的是,北面和西面的護城河完全被淤塞住,已經形同虛設,這就是一座不設防的城池,賊兵若至,藉助簡易的工具旦夕便可攻破這裡。
更讓人擔心的是,周孝義雖做好了守城的準備,但他卻壓根不知道賊兵的數量,還以爲只有千兒八百的賊兵,卻不知分兵之後的西路賊兵便已達三四千;攻下雄縣之後數量還不知道增加多少。
宋楠將危急的情形向周孝義做了說明,周孝義鼓起的幹勁頓時消散,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了下去,帶着哭腔問道:“宋指揮,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宋楠安慰他道:“我的一千人不是到了麼?加上你的人手也近兩千人了,當可一戰。”
周孝義道:“可是大人說賊兵有三四千之衆啊,雄縣一破,再裹挾個一兩千人入夥,咱們如何抵擋的住?”
宋楠皺眉道:“周縣令,還未開戰便如此怯敵,這可不好吧。”
周孝義道:“下官是怕城破之後生靈塗炭,不如咱們棄城吧,帶着百姓扯往南邊的任丘,合兩城之力,當可讓賊兵難以往南挺進。”
宋楠喝道:“周縣令,再說這樣的話休怪本官拿你祭旗,我等星夜奔波而來,可不是來棄城而逃的。”
周孝義這纔沒敢再多嘴,宋楠見周孝義沒什麼主張,也沒打算靠他出什麼好主意,一面派人去北邊打探賊兵動向,一面臨時組織壯丁臨時加固城牆;想加固到如何堅固是不可能的了,但起碼要在城頭用泥包堆起屏障,並準備些土石滾木之類的物事利於防守,不然便是自己這一千兵馬也是白搭。
全城緊急行動,一直忙活到中午,總算是準備了些守城的物資和工事,而雄縣的賊兵卻杳無蹤跡,派去的斥候騎兵也並未歸來;宋楠心急如焚,數日睡眠不足,眼珠子都是紅的;在萬志王勇等人的百般勸說下,這纔回到縣衙後堂洗了一把冷水澡,卻是不敢睡下,腹中飢餓難忍,命人弄了些點心,坐在衙門後院裡攤開地圖嚼着點心邊吃邊看。
點心乾燥粗糙的很,噎的宋楠嗓子乾巴巴的咽不下去,大聲的咳嗽起來,鎖鏈聲響,有人將一杯茶水放在宋楠的面前,宋楠咕咚咚幾口如飲甘霖,喝光之後才發現送茶的是手上纏着鐵鏈的劉月蓉。
宋楠想起來是自己下令將一夜顛簸疲憊不堪的劉月蓉安排在縣衙休息,畢竟是個女子,雖是犯人家屬,也不能不顧人道。宋楠也告訴身邊的親衛將劉月蓉安排跟隨在自己身邊,那是怕她受到騷擾,鄭達他們這些傢伙可不是好鳥,若見她美貌亂搞一氣,自己是處罰他們還是不處罰?
現在看來劉月蓉可能睡了一覺,情緒上也穩定了不少,親衛們也並沒有關.押着她,畢竟若是一心求死的話攔也攔不住。
“劉姑娘,怎地是你替我端茶?”
劉月蓉道:“奴家自己要求的,大人是個好官,這一路上奴家都看在眼裡。”
宋楠焉會信她,也許這個劉月蓉是想自己能放了她,這才說這些話,還主動來給自己端茶倒水。
“我手下的人對你可曾有無禮之舉?若有的話你告知於我,我會懲罰他們。”
劉月蓉面上一紅道:“沒有,多謝將軍了。”
宋楠想了想決定安穩住她的情緒,於是道:“那就好,想開些,昨日我也是嚇唬你,其實事情遠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你和劉六劉七他們不同,或許有將功贖罪的機會,我會幫你爭取的。”
劉月蓉道:“將軍,奴家已經想好了,不管是受什麼樣的折磨,便當是替哥哥恕罪罷了,奴家也不會尋死了,這一路上奴家也看到哥哥他們給百姓帶來的禍害,心中甚是歉疚。”
宋楠若有所思,剛要說話,猛聽得衙門外人聲喧譁,有人大叫道:“大人,大人,有消息來了。”
宋楠神色一變赫然起身,見侯大彪大踏步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