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五月初二的下午,也就是餘含銳身死之後。
沈嶽終於從宮裡出來,同時也帶出了皇帝的旨意,最終還是讓陳嘯庭去餘含銳緝拿。
其實這個活兒,沈嶽本是不想派給陳嘯庭。
畢竟餘家背後還有個玉妃,抓餘家人就會把她給得罪,說不定後面就會惹上大麻煩。
當然,憑藉沈嶽指揮僉事的位置,他也能夠強行把差派下去,但他也擔心下面人會不盡力。
到時候人沒抓着,不但得罪了玉妃,還會把皇帝惹惱,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所以,最終還是陳嘯庭帶着他從北城千戶所選出的人,浩浩蕩蕩往餘家趕去。
一路上,陳嘯庭的臉色都很難看,他一樣能體會到此事的棘手。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沈嶽親自點他的將,他不能和別人一樣婉拒。
非但不能拒絕,陳嘯庭還得盡力把事情辦成了,因爲他和沈嶽利益目前爲止是高度一致的。
只有沈嶽地位穩固,他陳嘯庭的位置纔是穩固的。
所以此時,除了想着接下來該如何做,陳嘯庭還想着該如何擺脫眼前局面。
如果他一直靠着沈嶽上位,那麼以後這類髒活兒累活兒還是得他來。
在京城這龍蛇混雜之地,這種事情幹得多了,到最後很難有好下場。
很快,他們一行來到了餘府外面。
但讓陳嘯庭感到錯愕的是,餘府內外此時已是一片縞素,在大門外他還能聽到裡面的哭嚎聲。
陳嘯庭心中感到有些不妙,於是他帶人立即往餘府內趕去,隨手抓到一名家丁便問道:“怎麼回事?府上誰死了?”
錦衣衛上們,家丁戰戰兢兢答道:“回大人話,府上三公子走了!”
一聽這話,陳嘯庭心情就跟不好了,於是他提起步伐便往府內趕去。
一路上,餘府上下僕婢都已換了喪服,臉上都露出了悲慼之色。
好在陳嘯庭是錦衣衛,所以進府一路都無人阻攔。
當他們一行來到餘府中院,一眼便望見了前方客廳內擺放的棺木。
棺木左右有婦孺在哭泣,而餘含睢則靜坐一旁,當陳嘯庭等人進來時他才轉頭。
餘含睢在今天經歷了很多,此時的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眶中充滿了血絲。
但無疑,今天對餘含睢來說是一次大的成長,他已不再是那位只會讀書的餘家大公子了。
見到錦衣衛登門,餘含睢便按之前商量好的應對道:“這是私宅,你們錦衣衛闖進來做什麼?”
雖然心中依舊懼怕,但餘含睢也被逼得沒了退路,所以此時他只能硬着頭皮上。
帶人走上餘府客廳外的臺階,陳嘯庭往後壓了壓手,示意校尉們都停下腳步。
然後他才踏進客廳大門,沉聲問道:“我們是來找餘含銳!”
餘含睢收回目光,語氣低聲道:“我三弟他已經死了!”
“如何死的?”
“暴斃而亡?”
“如何暴斃而亡?”
陳嘯庭連續兩問,卻將餘含睢一時問住了,也讓他此時變得很被動。
好在此時,餘含銳的妻子一聲嚎哭,幫餘含睢轉移了一部分尷尬。
“大人,我三弟他歷來有心疾,上午突然胸口絞痛,還沒來得急請大夫就暴病而亡!”
餘含睢終於想到了合適的藉口,這讓他心裡鬆了口氣。
“胸口絞痛而死?這還真痛得是時候!”陳嘯庭冷笑道。
“既然餘含銳已經死了,那你作爲他的兄弟,想必對他所做之事是知情的吧!”
就在餘含睢想要回答不知情時,他卻發現了這個問題的險境。
於是他反問道:“我三弟做了什麼事情?竟牢房錦衣衛上門!”
“他做了什麼你難道不清楚?”
“還請大人明示!”
這廝也是個雜碎,陳嘯庭心中暗罵,虧得餘含睢長了一副讀書人的面孔。
“餘含銳私鑄假幣,這掉腦袋的大罪過,你不知道?”
此時餘含睢心臟已是怦怦直跳,但他還是穩住心神道:“大人,我三弟已經身死,你可不要往他身上潑髒水!”
聽得這話,陳嘯庭不由笑了起來,然後他冷聲道:“你們說他是胸痛暴斃,我也不信……所以要開棺驗屍!”
“大人難道不知死者爲大?”餘含睢怒目而視道,此時他心裡虛得很。
“職責所在,就顧不得四折了,來人……開棺!”陳嘯庭厲聲道,根本不給餘含睢面子。
但就在這時,卻見餘成文一聲喪服,跌跌撞撞從內院衝了出來。
“老三,你怎麼就這麼走了,狠心留下爲父一人啊!”
然後,餘成文便伏在棺木之上,一個勁兒的哭訴不已。
好傢伙,被他這麼一哭鬧,才進門的校尉們就停下了腳步。
他們都認識餘成文,直到他是當朝刑部侍郎,要動他非得陳嘯庭點頭才行。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老三他死了,難道你們都不傷心?”指着靈堂內的婦孺們,餘成文語氣嚴厲訓斥道。
於是乎,靈堂內的婦孺們哭聲突然高亢起來,看起來是悽慘無比。
“大人,這……”
陳嘯庭沒有去看校尉們,而是對餘成文道:“餘大人,在下懷疑令郎之死或有疑點,所以纔要開棺驗屍,還請你給予配合!”
“什麼疑點?你們是什麼意思?難道非要我兒死都不得安寧嗎?”
“即便你們是錦衣衛,但我兒已經死了,你們又何苦爲難他?”
餘成文這話是一語雙關,但餘含銳死了就放過他,卻不是陳嘯庭能做決定的。
只見陳嘯庭臉色一沉,便對左右校尉道:“開棺驗屍,把不相干的人都拉開!”
得到陳嘯庭的這句話,校尉們便不再壓制自己,一個個如狼似虎衝上前去。
婦孺們被拉到一旁,發出一陣陣尖叫聲,這一幕看得餘成文氣急不已。
然後……在陳嘯庭的注視下,餘成文開始抽搐起來,然後口吐白沫癱倒在地上。
見此一幕,校尉們才停下了行動,再度回首望向陳嘯庭去,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餘含銳棺木旁。
“父親,父親……您怎麼了?”餘含睢急切問道。
可惜此時餘成文已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臉色已是慘白,彷彿下一秒就要歸西一樣。
餘成文已人事不省,此時餘含睢回過頭來,對陳嘯庭惡狠狠道:“我爹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我是拿你們沒辦法,但我姑姑絕不會放過你們!”
此時陳嘯庭已經知道他姑姑的身份,所以陳嘯庭還真就被“嚇”住了。
更何況,餘含銳都已經死了,誰能預料皇帝知道後,還會不會對餘家恨之入骨。
所以陳嘯庭此時更在意的,還是如何保全自己。
最終他決定,暫時封鎖餘府,然後當面去向沈嶽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