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召重平心靜氣地答道:“不是,乃是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韋小寶韋公公親手殺掉了鰲拜。”
卓天雄一愣,喃喃道:“是個太監……”又問,“他武功很高?”
韋小寶的武功和性格是什麼樣子,池寒最清楚不過,兩年前是面黃肌瘦,弱不經風,如今便給他兩年時間使勁練習武藝,恐怕也及不上馬春花自小的苦練。馬春花功夫比之陸無雙還稍遜一籌,更別說同卓天雄、張召重這些人相比了。
韋小寶能夠殺掉鰲拜,必定運用了什麼機巧。池寒恍惚間又想起兩年前兩人一起合作幹掉“黑龍鞭”史鬆的事情來,不由心底傻笑。
張召重便有些尷尬了,但他生性還算耿直,只好說道:“韋大人年紀雖小,卻深不可測……這武功麼……是稍微……”
卓天雄見張召重那個樣子,不等他說完,心裡已經知道了個大概。慢慢地,那股傷感絕望再也掩藏不住。他突地放聲大笑:“哈哈……一個小太監……一個武藝不行的小小太監!”
衆人聽他笑得淒厲,見他白髮散亂,心裡竟都生出悽然。
只聽卓天雄笑了半晌,朗聲說話,滿臉自傲,道:“當年鰲拜鰲大人領軍做先鋒,數十戰未有敗績!我跟着他,從關外到江南,從無名小卒到如今這從三品一等侍衛……哈哈!”他哈哈一笑,突然提掌,張召重還沒什麼,他旁邊幾人都是緊張提防,卻又一聲驚叫。
卓天雄突然提掌,卻朝着自己腦門上拍下。只有“啵”的一聲,頓時鮮血如注,從頭頂上涌下來,竟遮蔽了他大半張臉蛋,看着甚是駭人。在衆人的目光之下,卓天雄慘然一笑,身子軟趴趴地癱倒在地上。
這一代高手,竟就此笑着亡故了。
衆人皆是不語,張召重悠悠地一聲嘆息。嶽不羣也嘆道:“想不到這卓天雄卻是忠心之輩。”
領頭的既然亡故,那些在廳中混戰的遼國士兵,清廷高手,便都鬨然退回到廳門。但他們沒得到張召重的命令,卻也不敢就此離開。那些江湖人士也便退了些,只因蕭半和受傷,他們卻全都退到嶽不羣身後。兩撥人馬分別以張召重和嶽不羣爲領頭,卻是涇渭分明。
張召重先命人將卓天雄的屍首恭敬收拾好,又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身,多半是遼、清兩國的官兵,不由暗皺眉頭,但一想宋國傳言官兵不如民間強盛,這眉頭便又舒展下來。他對着對面的武林人士拱拱手道:“衆位俠客高義,張某還有個不情之請。”
嶽不羣便是對着張召重也不失謙謙君子的氣度,也是抱拳道:“張大人武藝高強,還請張大人明言。”
蕭半和受傷不算特別重,池寒將他交予蕭中慧照顧着,自己這時已經站到嶽不羣身邊。聞聽此言,池寒心中一凜,暗道不好:那張召重該不會也是想要來搶奪鴛鴦刀吧?
果然,便聽張召重撫摸着手中鴛刀冰寒的刀背,沉聲道:“今日張某偶然得了這柄鴛刀,卻差鴦刀,鴛鴦刀既是鴛鴦,湊成一對纔算妙事。張某人厚顏請求衆位將鴦刀交予我手中。”
卻聽人羣中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冷笑:“嘿嘿,棒打鴛鴦散不是一樁美事,清國卓韃子和張韃子先後強搶鴛刀,拆散鴛鴦,不如把這鴛刀還回來吧!”
衆人扭頭看去,說話的卻是一個嬌俏的少女,站在最後排。看她那模樣實在嫩得緊,怕是隻有十四五歲,比池寒還要小上三歲左右。那少女穿着淡綠綢緞,身形嬌小玲瓏,頸中掛着一串明珠,每顆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頭大小,發出淡淡光暈來。
少女自有一種清雅秀麗的氣質,這副打扮更顯然是出身富貴人家。她小小年紀,容貌竟已經生得極美,更是經得住看的類型,衆人初看時還不覺如何,多看幾眼,可就移不開眼球了。她一出聲,頓時將蕭中慧也給徹底比下去了。
嶽不羣身後的江湖人士見少女長得漂亮,說得也妙,都轟然叫好。張召重身後的人卻都看那少女看得一時呆住,忘了反擊。
張召重也不氣惱,笑眯眯地看着那少女,道:“鴛刀爲雄,鴦刀爲雌,所謂夫唱婦隨,如今我手中的是鴛刀,你們自然應該將鴦刀交過來。”這一番話自有道理,廳裡衆人都把頭扭向那少女,想看看她怎麼分辨。
只聽少女噗哧笑道:“誰說女的就一定要隨着男的?武林之中,實力爲尊,鴛刀短小,鴦刀長直,一寸長一寸強,鴦刀比鴛刀厲害,自然應該是你把鴛刀還過來了。”廳裡衆人這一聽,再看那鴛刀確實短小精悍,比一般的朴刀還要短上些許,又覺得少女的話也自有道理,他們又把頭齊刷刷扭向張召重。
聽了少女的話,池寒忽地一陣驚疑。他記得金庸的原著小說裡應該是鴛刀長鴦刀短啊!只是他讀這些小說囫圇吞棗,這時候心裡也真拿不準。
張召重也狐疑道:“小丫頭,你見過鴛鴦刀?”
那少女笑道:“見過鴛鴦刀有什麼好稀奇的麼?”更自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我還知曉鴛鴦刀的秘密呢!”
“什麼!?”此言一出,廳中一干人等自然是盡皆譁然,滿臉的不可思議。鴛鴦刀的傳說流傳於江湖已久,得到過鴛鴦刀的人也不計其數,然而這些人不是死於非命,便是雙刀被奪,竟沒有一個能夠天下無敵的。於是江湖中人對於這一傳言採取了審慎的態度,其實大多卻不相信。
只是沒多久,流言又在江湖中傳開了,說得到這一對鴛鴦刀還不算怎麼,關鍵卻在於鴛鴦刀背後深藏的秘密。若是不能破解其秘密,得到的不過是兩把鋒利些的刀刃罷了,更談何“天下無敵”?只是這秘密究竟是什麼,這許久過去了,卻沒人能夠說出來。
如今這丫頭竟然說,她還知曉鴛鴦刀的秘密!
張召重也是不可置信地再次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又驚疑道:“你?”那話裡的口氣,全是不信任了。
少女把嘴嘟得高高的,哼道:“我便怎麼了?看不起人麼?不僅我知道,在場的人中,還有別人知道呢!”
衆人更是驚奇,卻見少女把手往蕭半和的方向一指,笑道:“這位晉陽大俠不也知道麼?”於是乎全廳上下無論是遼清士兵還是那些江湖人士,數百雙眼睛齊齊盯着蕭半和看去,就連池寒也望向蕭半和,心裡在想:蕭大俠知道鴛鴦刀的秘密麼?好像是知道的吧。
蕭中慧這時正扶着蕭半和,也被這麼多雙目光給照射進去了,又是驚惶又是憤怒,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凝在少女身上不轉,罵道:“小妮子,你胡說什麼!……”
哪知半空裡伸出一隻蒼老卻有力的手來,阻住她繼續往下罵去。
那隻手是蕭半和的,他的內傷算不上重,經過這一小段時間的調養,已經行動無礙。蕭半和輕輕一聲嘆息,對蕭中慧道:“慧兒,別罵,我確實知道這雙寶刀的秘密。”他竟然當衆承認了!
廳裡的人全是譁然,又是一片議論紛紛嘈雜地響起在耳畔。只見蕭半和把手輕輕擡起,那滿廳譁然竟全數安靜下來,一個廳中變得鴉雀無聲,只有喜慶的紅燭還在不停燃燒着自己,發出一陣陣的“畢剝”聲響。
待衆人安靜一會兒,蕭半和輕聲說道:“這一對鴛鴦刀,是唐宗李世民親做都督,令當朝能工巧匠所制。”又是一陣騷然,那唐宗李氏南征北戰,一統華夏,治下更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乃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代聖主,這一對刀竟然是他督造的,自然非同小可,他們好奇心越見旺盛,更期待着蕭半和的下文。
蕭半和也不拖沓,繼續說道:“這鴛鴦刀傳了兩代人,便機緣巧合,落到我蕭家先祖的手裡,一直被奉爲傳家之寶,傳了許多代,後來因爲這所謂‘天下無敵’的秘密,橫遭數場飛禍,終於導致雙刀失傳。”衆人又哦了幾聲,均知江湖紛爭,奪寶殺人,實屬尋常,只是繼續聽下去,“我們蕭家既然是鴛鴦刀最初的主人之一,自然早早地就研究透徹了鴛鴦刀的秘密。說來倒也簡單……”
終於到了關鍵的時刻!包括池寒、嶽不羣甚至蕭中慧在內,每個人都瞪大了眼,豎直了雙耳,只待蕭半和將秘密公佈開來。
蕭半和卻攤手向着張召重,輕輕笑道:“還得煩請張大人將鴛刀交予我,才能爲大家說明。”
張召重聽他說了半天,繞個彎子,還是向他討要鴛刀,不由眉頭一豎,便想要發作。
卻見蕭半和又拱手向着四周團團作禮,道:“蕭某願以這數十年來的江湖聲名做擔保,絕無私佔鴛鴦刀的心思。請江湖朋友們都做個見證。”他這一圈拜完,走到池寒身邊施了一禮,道:“也麻煩池小兄弟將你的鴦刀也一併拿出來,供我爲大家詳細說明,講解完後便即歸還。”
衆人一愣,沒想到這鴦刀竟然在池寒這個年輕人的手上。
池寒趕緊回禮,恭順道:“蕭大俠出口,自是一言千金。”便即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拿刀。
張召重聽了蕭半和這一說,知道江湖名聲對於武林中人來說可是如同性命一般重要,臉色已經稍稍緩和。又見池寒毫無留戀不捨地去拿刀,心道:難道我連一個後生小輩的氣度都不如麼,他要使詐,我便強奪罷了,當廳又有誰能擋我?
此念轉畢,張召重當即也便把鴛刀交到蕭半和手裡,然後仰頭望天,老神在在地等着池寒迴轉,大廳衆人迫切想知曉答案,也等得焦急,更有一些人不懷好意地揣測——這池少俠說不定拿着鴦刀跑路了呢?黃老邪既然號稱東邪,行事邪裡邪氣,他的徒弟不講規矩胡亂行事,也是有的。一想到這,那些人愈發焦急。
池寒倒是悠閒,先順路轉去馬春花的房間,見馬春花躺在被窩裡熟睡得香甜,陸無雙正在一旁忙活着熬製藥材,終於放下心來。他與兩個少女閒聊幾句,大概說了一下如今大廳中的局勢,這纔回到自己的房中,拿了鴦刀回返。
衆人見池寒迴轉,又見他手中的刀刃,比一般朴刀還要長上一些,刃口鋒銳,寒光閃閃,刀身自有一股逼人的涼意,的確是能和蕭半和手中鴛刀相媲美的神兵。大家知道這多半就是鴦刀無疑,心裡越是激動。
池寒向着蕭半和點頭致意,便將手裡邊的鴦刀交了上去。
蕭半和雙刀在手,調轉刀頭,將刀柄向着衆人,笑道:“請大家看看,這就是鴛鴦刀‘無敵於天下’的秘密。”
大傢伙早就等得急了,當即爭先恐後撲向前來,都把眼往那一對刀柄上望去,卻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刀柄上似乎刻得有字。”嶽不羣站得離蕭半和較近,看得也更清楚,他雖要保持謙謙君子的姿態,但心裡的好奇還是壓也壓不住,這時候情不自禁出聲解釋。
張召重皺着眉頭,也點點頭,道:“不錯。”其餘人等雖然爭先恐後,可是誰又敢同張召重這個煞神倆去擠,這時候他輕輕巧巧就到了蕭半和的身邊。
池寒剛剛將鴦刀交給蕭半和,這時候當然也在蕭半和身邊,擡眼看去,只見刀柄上確實有字,只是那字跡很小,而且估計有些歲月了,竟至於磨損得有些模糊。雖然如此,那字還是隱隱約約辨認得出來。
池寒便不由自主將他看到的字念出來:“仁……者……”
嶽不羣接着池寒的話語念道:“無……敵。”
仁者無敵!
鴛刀刀柄上面刻得是“仁者”,鴦刀刀柄上刻得是“無敵”。
仁者無敵,這就是江湖上流傳多年的,鴛鴦刀“無敵於天下”的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