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無敵,這就是江湖上流傳多年的,鴛鴦刀“無敵於天下”的大秘密!?
場中衆人皆是難以置信,然而事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信。這時蕭半和又嘆息道:“其實當時唐宗鑄刀,是想要以刀明志,激勵自己心念天下百姓。可惜世人曲解,竟惹得江湖腥風血雨。”
這類事情其實不在少數。天下熙熙攘攘,皆爲名利來往,那些號稱“俠士”的江湖中人,經常是爲了某個捕風捉影的傳說便趨之若鶩,一窩蜂地拼上個你死我活。人命如草,不外如是。聽了蕭半和的話,衆人深有感觸,都在心底一聲嘆息。
張召重也是輕嘆一聲:“原來事情真相如此,可惜,可惜。”話未說完,卻反手向着蕭半和手中的兩把刀刃抓去。他剛纔已經見識過蕭半和的武藝,自信這一下出其不意,十拿九穩。
哪知半路上伸過一雙手,穩穩攔住他的手掌。嶽不羣臉上泛着紫氣,怒喝道:“張大俠,你想幹什麼?”
蕭半和也是氣憤,喝道:“張召重,我如今已將這對刀的秘密悉數講解。這鴛刀本是我女兒中慧佩帶,卻被卓天雄恃強凌弱得到……那卻不妨,你若要這把鴛刀,我蕭家爭不過你,拿去便是。”他說到這裡,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但這把鴦刀乃是池寒池少俠所得,我卻不能不誓死相護,歸還於他!”
廳裡衆人都聽得出來,蕭半和的話中竟有一股決絕的氣勢。顯然如他所言,便是爲了那柄鴦刀拼掉老命,蕭半和也是在所不惜的了。包括那些遼國清國的人馬,衆人心中暗自讚許:就衝這一番決然,這晉陽大俠的“大俠”之名的確是名副其實。
聽到這裡,池寒不能不出聲了。他這時向大廳衆人一抱拳道:“這對鴛鴦刀不過是比尋常刀刃鋒利一些,池某武藝雖然低微,還不屑於打架靠刀刃。”又向着蕭半和笑了笑,“這對刀既然是蕭大俠祖上所傳,理應歸還蕭家。今日便請在場的朋友們做個見證,池某若日後再向蕭大俠討要此刀,天打雷劈,人人可誅!”
. t t k a n. Сo
他這誓言甚重,廳裡衆人無不變色,蕭中慧更是一張俏臉煞白,“啊”地一聲叫出來,對池寒既有心疼,也有感激。古人迷信鬼神,對於誓言看得極重,因此滿廳上下幾百號人,竟沒有一人質疑池寒的誠意。
那頸戴明珠的少女一雙美目盯在池寒臉上,呢喃道:“不愧是東邪的傳人。”接着莞爾輕笑,向着張召重道:“張大人,小輩都有如此風度,我看您還是把鴛刀歸還給蕭家算了吧。”
張召重剛纔奪刀,同嶽不羣結結實實對了一掌,竟沒有奈何對方,頓時便知嶽不羣果然名不虛傳,若是動起手來,恐怕還有些麻煩。這時他見了廳裡形勢,心底下也在暗自盤算。
康熙皇帝的命令裡其實並沒有讓張召重搶奪鴛鴦刀這一條,只是他見獵心喜,臨時起意罷了。這時候雙刀秘密破解,充其量不過是兩把鋒利的刀刃罷了——論神兵利器,刀對於張召重沒有用處,而且他已有凝碧劍,其厲害不下於鴛鴦刀。這時見奪刀不易,張召重心裡已經打起退堂鼓。
然而少女的一席話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傲氣。
只見張召重一聲獰笑道:“若我偏要奪刀呢?”話音剛落,身後鏘鏘鏘鏘地一連串響,他帶來的那些清廷好手們紛紛把兵刃給拔出來,嚴陣以待,只等拼命了。
見這狀況,廳裡衆俠客都是色變,莫非一場惡鬥終究還是逃不過?
少女卻拍手笑道:“那便讓我見識一下張大人的高招!”她說着話時,從最後一排往前邊走,這時已經走到蕭半和的身邊,話一說完,劈手卻奪過蕭半和受傷的鴛刀,呼喝一聲就向着張召重砍去。
鴛刀鋒銳,張召重也不敢小覷,急忙抽出腰間凝碧劍來格擋,只聽“鐺”的一聲,少女力道十足,刀與劍相撞之處幾乎擦出火花來。不過,凝碧劍同鴛刀都完好無損。
少女嘿然笑道:“原來張大人也有一柄寶劍啊,不知又藏着怎樣‘無敵於天下’的大秘密了?”提起刀又砍。其實張召重擁有凝碧劍,便如那峨眉滅絕師太持着倚天劍,明教金毛獅王搶去了屠龍刀一樣,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衆人都以爲少女是在故意奚落張召重呢。
少女的刀砍來,張召重可心疼起自己的凝碧劍來。這麼砍下去,兩方都是神兵,鴛鴦刀的名頭畢竟極響,要是自己凝碧劍有個什麼損傷,那可就冤大了。他向後一躍避開,哪知少女的身子像是會拐彎一樣,又是一刀如附骨之蛆般貼上來不放。
張召重嚇了一跳,仰頭縮身避過,鴛刀何其鋒利,已經割下他幾縷毛髮來。他一站定,厲聲道:“小丫頭,你到底是誰?”
衆人不料這麼一個小丫頭竟然讓張召重吃了虧,眼睛盯着少女的臉就轉不動了。那張嫩嫩的嬌俏臉蛋,那不算很高的瘦削身材,那還沒發育好的平平胸懷……這,這確實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啊!
連池寒這個在同齡人中已經算得上很變態的年輕人,這時也不由搖着頭嘆息——一把年紀真是活到豬狗的身上了。
他們都在等着少女的回答。
那少女也讓大傢伙的期盼如願了,她輕輕地,莞爾微笑:“我就是我啊,我的名字叫郭襄。”
乖乖個隆地咚!池寒這可真是要一口鮮血噴涌出來了。他的心情又驚訝到更驚訝再到驚訝中混雜着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時間別提有多麼難受了。
郭襄啊,郭襄啊,那不應該是郭靖和黃蓉的小女兒,郭芙的妹妹麼?這是池寒在後世看小說時候最喜歡的女子之一,因此記憶也特別地牢固。
再想一想,郭芙現在還同武氏兄弟一起在桃花島上玩鬥蛐蛐,黃蓉連第二胎都還沒懷上呢,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郭襄?
廳裡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顯然也是一愣。安靜了好半晌,才由蕭中慧輕聲地打破了沉默。蕭中慧低低呢喃道:“郭襄……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廳裡於是又起了一片嘈雜的議論聲,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叫做郭襄的少女高手,只覺驚奇。武林中可真不知何時冒出這麼個小丫頭來。
張召重見衆人議論紛紛的樣子,知道剛纔在一個少女手底吃虧的事情多半第二日就傳遍全江湖了——而他,很顯然是傳言中的反面教材,名聲大損是不用提了。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下來,忽地一探手抓向郭襄而去。
張召重的武藝何其精湛,這一抓迅疾異常,挾着呼呼風聲。池寒見機得快,大叫一聲:“姑娘小心!”已經搶上前去,只是已然不及。
廳裡衆江湖俠客都不想這麼個嬌俏的小丫頭受到傷害,紛紛對着張召重破口大罵起來:“什麼‘寧挨一槍’,以大欺小、恃強凌弱之輩!”
他們罵歸罵,卻都來不及阻攔。就算是最早衝出去的池寒,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張召重的爪子已捱上少女郭襄的衣襟,呼呼風聲把那件衣服都給吹動起來,更顯出郭襄的瘦弱。
奇怪的事情卻又發生了。
只見郭襄身子不知道怎麼樣地一扭,腳底身法左歪右斜,忽高忽低,偏偏說不出的瀟灑,更說不出的輕靈,於千鈞一髮之際,險險將張召重那一抓給避過。
張召重全力出手,卻是一片衣襟也沒沾着。
郭襄避過那一抓,也不還手,停下腳步時池寒已經奔到身邊。郭襄對着池寒嘻嘻一笑,道:“池少俠,你還算有良心。”
衆人心裡都是驚訝,沒想到這少女不過幾下閃避,舉重若輕,竟然將張召重的出手給避讓過去。池寒心底暗自沉吟,只覺郭襄所踏的步法玄妙非凡,其中更似乎暗合了某種武學至理,大大勝過自己桃花島的“靈鰲步法”。
這一抓不中,張召重又丟了面子。他是高手,自然也看出郭襄的身法暗藏玄機,第一抓既然被避過,恐怕自己還真就抓不住人。只是事實雖在面前,到底下不了臺,悶哼一聲,又往前抓去,這一下速度更快,去勢更猛,手中卻沒風聲了。
郭襄正笑着跟池寒說話呢,竟像是沒有察覺,任由張召重抓來。池寒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一道怒喝,凝氣開聲,伸出一雙肉掌迎向張召重而去,用得卻是“碧波掌法”。他所會的武藝當中,“南山掌法”太過淺近,其餘桃花島武功多是輕靈有餘,力道不足,同人肉掌相對,還是這一套“碧波掌法”掌力如波,綿綿層層,用得最是得心應手。
張召重半途見有人阻攔,變抓爲拳。池寒雙掌對上張召重的雙拳,只覺得自己掌力雖然綿綿不絕奔涌而去,然而力道所至,像是打入一團棉花之中沒有着力的地方,反倒把自己逼得好是難受。他心中一凜,知道這是張召重賴以成名的武當絕技“無極玄功拳”,一套拳法抱元歸一,防禦堅固,最擅以柔克剛,自己的“碧波掌法”還好也是柔勁,否則這一下無處着力,非把自個兒憋出內傷不可。
張召重卻更是吃驚。看對面這年輕人年紀不過弱冠,怎地內力卻如此渾厚,一波接着一波不斷奔涌而來。這內力雖然還及不上現在的他,可比他年輕時候要強上太多太多。
現在這個江湖到底怎麼了?年輕好手竟像是層出不窮。張召重心裡焦急,微一發力就將池寒震得倒退幾步。緊接着他一拳迅疾拍去,橫空中又有嶽不羣的一隻拳頭伸出來攔住,那是華山的“破玉拳”。由名字也可知,這一套拳法招式簡單,勁道十足,兩隻拳頭相碰砰然有聲。
嶽不羣臉上已經佈滿了氤氳紫氣,這紫氣一顯,倒把白淨溫和的一張臉蛋映襯得如煞神般。一拳過後,嶽不羣收回手來,貌似謙和,道:“張大人名重江湖,又何必同幾個小輩過不去。”這卻是適才張召重對卓天雄所說的原話了。
“哼,華山派的‘紫霞神功’,果然名不虛傳。”張召重臉上一紅,知道嶽不羣說得有理。他仔仔細細看了池寒和那郭襄一眼,忽然嘆息道,“後生可畏,假以時日,張某人必定不是你們這些小輩的對手。”說完這句,收好凝碧劍,袍袖一拂,轉身就走出大廳去。
誰人不惜命?張召重帶來的那些人馬倒也不遠多作爭端,如今見領頭的先撤了,刀劍齊齊嗆啷嗆啷地還鞘,也跟着離去。不一會兒,蕭府大院之外又是人聲馬嘶,馬蹄聲一連串兒響起,去得遠了。
這時嶽不羣才咳嗽兩聲,坐到地上調理。蕭半和忙關心道:“嶽掌門受傷了麼?”
嶽不羣臉上紫氣漸漸消散,回覆一張白淨的麪皮。他也不隱瞞,直言道:“我不礙事。那張召重的確名不虛傳,我運起十成‘紫霞功’,仍然略遜於他。還好,他們已經走遠了。”
馬蹄陣陣,漸行漸遠,終於再也聽不到了。
廳裡衆江湖人士頓時吁了一口氣,池寒偷眼看去,那郭襄丫頭也是一副驚魂甫定的樣子,不斷輕撫自己的胸口……嗯,雖然小是小了點,平是平了點,但好歹是胸嘛。池寒看着看着,只覺那郭襄與嬌俏中更有許多可愛,竟不想移開自己的目光。
直到蕭中慧在他背後冷哼一聲,池寒才悚然一驚,挪開雙眼。這一切被郭襄注意到了,那郭襄望向池寒,卻是莞爾輕笑。
這時衆人見廳中一片狼藉模樣,早就沒了久留的興致,一些關係不特別深的,便告辭先走。剩下的一些人,包括嶽不羣在內,撫慰了蕭半和幾句,又幫着收拾了一些東西,也就一併散去。
廳裡喜慶的紅燭依然畢剝響着,然而整個廳中全是冷冷清清的模樣。
如今廳裡桌椅板凳都收拾清理得妥當,只剩下蕭半和、蕭中慧、池寒和那郭襄小丫頭四個人了。早在打鬥時,蕭府上下不會武功的眷屬、僕人等,都依着命令去了後院避難。
此刻,蕭家父女都有些尷尬地盯着郭襄,郭襄並不離去,他們當然也不好趕這個小丫頭走。何況那鴛刀仍然在郭襄的手裡,她拿着刀並不歸還,也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
突然,只見郭襄笑吟吟地看着蕭半和,道:“蕭大俠,這對鴛鴦刀,背後恐怕還藏着其他什麼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