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就是囂張
秦翊聽到弟弟的言語,心中一緊,神色緊張地望向燕君,不知她會作何感想。他承認自己本是想要忘了她的,以爲遠離了她就能逐漸忘卻她,可是那一幕幕熟悉的畫面反而越來越清晰,即使是在夢中,她的音容相貌也會時不時地出現,他知道自己是陷下去了。
燕君的反應卻讓他失望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她根本就沒把秦陽的話放在心底,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故意懲罰他,冷笑道:“有句話你最好記住,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秦陽悶哼了聲,從她手裡奪過雞蛋,不就是敷在上面滾來滾去嗎?他自己也行,何必再看她臉色?
他氣呼呼地說道:“我可沒聽過,我只聽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燕君只聳了聳眉,沒再跟他計較,拍拍手起身道:“好了,人也見到了,我該走了!”
“這麼快?”秦翊急切地脫口而出,待說出口後又有些懊惱,這無異於是暴露了自己的心事,也不知她會怎麼看他。
燕君無所謂地聳肩道:“我約了人,一會兒還要去看新買的房子,改日再來拜訪。”
秦翊微詫道:“你要買房子?怎麼不早說,我給你安排就好。”
燕君搖頭道:“不用了,咱們小老百姓,可不想與你們皇家的人扯上關係,免得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想與秦風有任何牽扯,當然也不會想和他有任何牽扯,更何況儲位之爭,這兩兄弟之間必定會鬥得你死我活,與他們任何一人有牽連,勢必會成爲炮灰,所以她還是學聰明點,如無必要就儘量地遠離戰火,只須等待最後的結果就好。
相比較起秦翊易怒難以自控的性情,她更看好內斂、心機深沉的秦風,後者的勝算更大些,只是一場儲位之爭之後,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秦翊雖是秦國太子,但畢竟相識一場,她不太樂見他喪命在這場爭鬥中,所以若是到了緊要關頭,或許她會幫他一把,也算是答謝他搭救和照顧林倩兒之恩,但前提是,她必須得到天書。
想到此,她輕嘆了聲,意有所指地說道:“人心難測,你保重吧!”
秦翊還想挽留,但見她態度堅持,也只好放棄。暗地裡派了個人尾隨她,只要知道她在哪裡落腳,再去找她也不遲。
燕君離開太子府後,就直接去了酒樓等人。
穆青雲去尋找房子還未回來,燕君坐在原來他們的位置獨自飲着茶,繼續等候。
瞧見窗外的人羣中,有兩人鬼鬼祟祟地朝着酒樓的方向張望,燕君仔細瞧了一眼,認出他們身上所穿的正是太子府的侍衛服,她眉頭一皺,心中料定定是秦翊派遣他們來打探自己的落腳之處。她輕輕一嘆,看來自己想清靜地度日也不成了。
心思一轉,既然秦翊能想到讓屬下跟蹤她,那麼秦風必定也是如此了。她暗暗懊惱,自己來了這裡之後,警覺性怎麼差了這麼多?被人跟蹤也沒有察覺出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同時,她也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畢竟是一個人,雙拳終有難敵四腿的時候。想要集齊三卷天書不是易事,即使她做好了離開這裡的打算,但也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或許她有必要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以免再有趙倩茹暗殺的事件發生時,自己只有被動應戰的份兒。
可是該如何培養自己的勢力呢?她不可能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挑選那些未知的兒童來慢慢培養,最好是能挑選一些有武功底子的人,稍稍訓練一番就能立馬上陣。
趙倩茹如今也到了酈城,隨時可能會反擊報復,此事刻不容緩。
正尋思間,樓下忽然響起一片騷動。
她本不想搭理,但聽到一名女子的求救聲,出於同情弱者和女性的心理,她還是倚到了樓梯處觀望。
原來是一桌客人在調戲一名賣花女,十分狗血的劇情,燕君微蹙了下眉頭,怎麼這世上就這麼多欠揍的臭男人?
仔細看了眼那調戲賣花女的客人,粗獷的長相,身材魁梧,那一臉的色相似明顯地寫了個淫字,再看他的手邊桌上放了一把雙環的寬刀,顯然是在道上混的。他的身邊另外坐了三人,也皆是帶着武器,看到他調戲女子,沒有人要阻攔的意思,而是跟着帶着戲謔的笑容看戲,口中不時傳出污言穢語。
夥計見狀,忙上前求情道:“劉鏢頭,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您就高擡貴手,放了她吧。”
那大漢圓眼一瞪,將夥計一把推到在了地上,暴喝道:“滾!你算什麼東西,連老子的事也敢管?”
那賣花女見到眼前情境,哭得更兇,今日遇上這麼一位惡人,她的名節必定不保。
燕君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她的哭聲還真是煩躁,這個時代的女子怎麼這麼沒出息?動不動就哭,就不知反抗嗎?
而酒樓裡的其他人也沒有人敢上前幫忙或出頭,只敢在一旁小聲地議論。
“這個劉鏢頭身爲揚威鏢局的總鏢頭,卻整日裡喜歡調戲良家婦女,惡行昭著,也難怪沒有人敢再上他那裡保鏢。”
“人家身後有知府衙門的人罩着,還怕沒飯吃?那朝廷發放給各級官吏的賞賜,還不是照樣由他們押送?人家是吃皇家飯的,當然不愁沒生意。”
“也是有知府衙門的人罩着,所以誰也不敢動他,也難怪他會如此肆無忌憚,越來越囂張。聽聞前陣子,他姦污了城東何大官人家的小妾,何大官人是我們酈城難得一見的大善人,卻也是敢怒不敢言。唉,真是惡人當道,天下不寧啊!”
“聽說了沒,何大官人私底下懸賞了一萬兩,說是誰能殺了劉大刀,就將賞銀給誰。”
“一萬兩啊,何大官人還真是肯下血本!如果我會功夫,我也去殺人了,不過,聽說這劉大刀的刀法十分了得,道上的人也是避忌他的刀法,纔沒敢招惹他。”
“唉,惡人自有惡人磨,只希望快些有人出來收拾這個敗類!”
燕君傾聽着客人們的議論聲,手指在樓梯的扶手處有節奏地敲打着,若有所思。
一萬兩賞銀?
倒是筆可觀的數目,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能收拾了這敗類,爲百姓們出出氣。
樓下劉大刀的動作愈加放浪,捉了賣花女到懷裡,一雙淫手就要伸進那女子的頸間使壞。賣花女的哭喊聲更甚,跟殺豬一般,燕君捂了捂耳朵,真有些佩服這劉大刀,這麼高分貝的聲音在他耳側,他竟然也能忍?貌似人家哭得越大聲,他反而越興奮,果然是個變態!
她袖子抖動,一支飛鏢直直地射進了他欲要使壞的手背上,他蹭地跳起了身,掄起他的大刀,全身戒備地四處張望。怒瞪的雙目,似乎要吃人一般,他暴喝道:“誰,誰敢暗算老子?”
那賣花女被他這麼一動作,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她蜷縮着身子繼續哭,全然被嚇到了。
“是你爺爺我!”
燕君縱身一躍,直接從樓梯上跳了下去,利落的身手,瀟灑的姿態,引來客人們一陣低呼喝彩。燕君掃了眼那賣花女,不由地蹙眉嘆氣,還真是被嚇傻了,這個時候不走,難道她還想留下來繼續被人調戲?所以說,她最看不慣弱勢羣體被人欺負,可是弱勢羣體自身也要負些責任,倘若她們能堅強些、強勢些,哪裡能讓臭男人們這麼欺負?
算了,反正這羣人她是收拾定了,也就不再理會她,將視線調回到了劉大刀四人的身上。
她脣角輕扯,冷笑道:“聽說你是開鏢局的?”
“是又如何?我乃是揚威鏢局的總鏢頭,你敢得罪老子,吃了豹子膽嗎?”劉大刀幾乎是鼻孔朝天,那個不可一世。
燕君沒搭理他的話語,繼續問道:“你們鏢局一共有多少人?會武功的又有幾人?”
劉大刀皺了下眉頭,看來此人真是膽大包天,他冷哼一聲,就舉刀向她砍去。眼前的身形不動,他暗笑,看來這人也不過如此,反應如此緩慢,這刀下去必死無疑。可就在他的刀即將沒入對方的肩頭之時,眼前的黑影忽閃,頓時失去了蹤影。隨後,他只覺得背後有人踹了他一腳,他俯衝了幾步停下後,立即回刀反擊。
其他的三人見此人的身手不凡,也跟着持起了刀相助他們的總鏢頭。混戰之中,三人的刀齊齊地砍向了燕君,燕君身形一晃,已落在了劉大刀的身後。她狡黠地一笑,提腳將他踢向三人。
原本以爲肯定能砍中燕君的三人那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氣揮下這一刀的,哪裡知道這一轉眼的功夫眼前的目標就換了人,待看清眼前之人是他們的總鏢頭後,那刀勢已經收不住,三把刀皆紮紮實實地砍在了劉大刀的身上,劉大刀一命嗚呼。
圍觀的客人們見劉大刀死了,皆嚇得驚叫。
而舉刀的三人更是丟下了手中的刀,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眼底皆是掩不住的驚恐。
燕君拍拍手掌,歪頭掃視着三人,嬉笑道:“恭喜三位,聽說何大官人懸賞了一萬兩要你們總鏢頭的腦袋,今日你們殺了總鏢頭,那一萬兩的賞銀自然就是你們的了。讓我算算,你們一共是三個人,一萬兩三人分的話,每個人是三千三百三十三兩銀子,還有一兩多餘,就當是賞給夥計損壞桌椅的錢好了。你們覺得我的建議如何?”
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之所以會錯手殺了總鏢頭,全是她在這裡搞的鬼。
“殺劉鏢頭的人是你纔對,你休想栽贓我們!”
燕君無辜地攤攤手道:“你們這麼說就不對了,是你們用刀砍死了他,關我何事?再說了,你們的刀現在還插在他的身上呢,物證在此,你們還想抵賴?”她好心地指點了下他們的刀的位置,那可是鐵證。
三人渾身一震,連忙將刀從劉大刀的屍體上拔了出來。
“就算刀是我們的,那也是你將劉鏢頭踢過來,纔會撞在我們的刀上。我們跟劉鏢頭無怨無仇,爲何要殺他?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方纔分明是你將劉鏢頭踢過來的。劉鏢頭的舅舅是知府老爺,他一定會明判,將你打入大牢,斬首示衆!”
燕君放聲大笑,繞着酒樓轉了一圈,朗聲問道:“大家方纔可都看清楚了,究竟是誰殺了劉鏢頭?”
客人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見到劉大刀已死,只覺得十分解氣,紛紛指着持刀的三人,異口同聲道:“是他們三個!”
整個酒樓的聲音蓋過了一切,那三人完全慌了,沒料到是這樣的情形。
燕君迴轉了身,收起笑意,狠厲的眼神掃過三人,威脅道:“現在,擡上屍體,帶我去你們的鏢局!”
三人一聽她要去鏢局,心中暗喜,她雖然身手不錯,但倘若到了鏢局,鏢局裡百十號的人手,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那麼劉鏢頭的仇也就算是得報了。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連連點頭,兩人擡起屍體,另一人在前引路,點頭哈腰的奴才相畢露,而他們心裡想的卻是等會兒如何將她碎屍萬段。
臨出門前,燕君在人羣中見到了穆青雲的身影,暗中衝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暫時不要露面,只須跟着去鏢局就成。她雖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但也要堤防他們暗中使詐,所以留個人在外面把守更保險些。餘光處,她也留意到有幾個身影在跟隨着她而動,想來定是秦翊或秦風的侍衛在繼續跟蹤着她,這樣也好,她就算是買了雙保險了。
穆青雲不解地擰了下眉頭,不明白她好端端的幹嘛去招惹人家鏢局,不過看她一副欣欣然的模樣,他也只能跟着陪她玩了。
揚威鏢局,位於酈城之西,與太子府剛好在相反的方向。遠離皇宮,是片龍蛇混雜之地,不過風景倒是不錯,依山傍水。在鏢局的後面就是驪山,高聳巍峨的山峰,延綿不絕,果然有龍脈的氣象。
燕君第一眼就看中了這裡的風水,倒不是真的迷信,只是覺得這驪山很是親切,讓她想起了秦始皇立都的咸陽就在驪山之下,多少與遙遠的現代有了些牽連。她甚至覺着這驪山之中會有些她意想不到的風景存在其中。改日,她定要爬一爬這驪山,看看此處的驪山究竟是否同現代的驪山有相似之處。
當她一進入鏢局,就立即被百餘人包圍起來,顯然他們早已得到了消息,是要爲他們的鏢頭報仇了。方纔在來的路上,其中有一人藉機離開,她也沒攔着,料到他定是先跑回鏢局報信去了。她根本不在意,還特意放慢了腳步,讓他們慢慢準備。
從前當特工時,什麼樣惡劣的情況她沒見過?就算是槍林彈雨,她也照樣來去自如,更何況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罷了。既然她已經看中了這塊地方、這塊肥肉,那麼今日就趁機收拾一下他們藉此立立威,免得日後有人一再地跟她挑釁。
燕君嘴角掛着一抹冷笑,一一掃過衆人,她一邊活動着手上腳上的關節,一邊囂張地說道:“你們聽好了,大爺我姓君,今日是來踢館的。過了今日這家揚威鏢局就跟着我改姓君,有不服氣的,就儘管上來試試。”那語氣極度得囂張,囂張得上了天,燕君撇了撇嘴角,無所謂地聳聳肩,姑奶奶玩的就是囂張!
鏢局的人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從沒見過有人如此囂張上門踢館的。不知是誰先往前衝了一步,其他人也跟着蜂擁而上。
穆青雲躲在牆角上觀戰,看到她如此囂張的表情和語氣,頓時哭笑不得。她怎麼能就這麼崇尚暴力,動不動就愛打架?不過話說回來,每次看她動手,都極有觀賞力。她出手的角度和方式都很特別,看似沒有任何內力支持,卻往往能給人以致命的一擊。都不知她究竟從哪裡學來的功夫,怎麼會如此特別?
而院子中央,一場混戰還在繼續,百餘人圍擁一個人,說出去就夠丟人的,然而看到眼前一邊倒的局面,更加丟人得慘不忍睹!那百餘人分明就成了燕君練拳腳的沙包,一拳一個,一腳一雙,鏢局的人一擁而上,以爲人多勢衆就能取勝,卻不知人家燕君最擅長的就是近身搏擊。倘若他們能聰明點,分散開來伺機攻擊,或許勝算能大些。然而此刻,一個個人仰馬翻,被疊成了人牆,慘不忍睹。
剩餘幾個還完好無損的,都不敢再上前,紛紛後退着,不敢走近一步。看燕君的眼神如見鬼一般,驚惶萬分,他們好歹也在江湖上打滾了數年,可從沒見過如此打法的,實在是太過嚇人!
燕君提腳踹了幾腳堆成一人高的人牆,無視他們的哀嚎聲,衝着剩餘的幾十人挑眉說道:“怎麼不打了?大爺我還沒打夠呢?”
“好漢饒命!我們以後都聽好漢的吩咐,請好漢手下留情!”其中一人嚇得跪地求饒,其他的人見狀也跟着跪了下來,哪裡還敢有半句不敬之言?
燕君輕笑了聲,朝着牆頭上的穆青雲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現身了。
穆青雲縱身輕躍便來至她的身側,腳下剛剛落穩,就聽到她高聲說道:“從今天開始這家鏢局就正式改名爲青雲鏢局,我是你們的總鏢頭,而這位穆公子是副鏢頭,以後鏢局內的一切事宜就由穆副鏢頭全權打理。好,那麼大家都來拜見穆副鏢頭吧!”她說着帶着一臉壞笑瞄向一臉吃癟的穆青雲,將所有包袱都丟了他,她來當個甩手掌櫃,果然很出氣。
穆青雲腳下一個踉蹌,什麼青雲鏢局?以爲隨便給他冠個名字,就能將他當作牛馬來使喚了嗎?他怎麼沒看出來這丫頭比他還腹黑?
“拜見總鏢頭,拜見穆副鏢頭!”
大家看這位穆副鏢頭一副仙風道骨的神仙之姿,心想他一定能比這位強悍的總鏢頭好相處些,一個個眼睛泛着光,似看到了一絲希望。可誰能知道,正因着穆副鏢頭在總鏢頭這裡吃了虧,日後就拿他們發泄,從他們這裡將氣討回去呢?
唉,世事難料,人心難測啊!
誰讓他們只是些小羅羅呢,只有捱打捱罵的份兒!
佔據了人家的地盤後,燕君和穆青雲兩人隨即分工迅速摸清了鏢局的狀況和人事分佈。趁着他們還沒有機會聚在一起商討對策來反對她的功夫,她就憑藉自己的眼光,從中挑選了幾名鏢師出來,破格提拔,與原先的幾名頭領鏢師平起平坐,分散各自的勢力。先讓他們窩裡鬥,她再一手掌控全局,迅速穩定人心。
經此一事,燕君越來越發現自己和穆青雲的默契,他絕對有超強的領導才能,於政務一道十分熟識的他,將他的才能發揮到管理鏢局的事務中,顯然是大材小用了。而於管理一道,卻是燕君的弱項,她習慣了孤身作戰,而戰後的後勤工作正需要有人來替她打理。也正是考慮到此,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將鏢局的管理事務全權交給了穆青雲來打理,就是看中了他這方面的才能。
穆青雲也只是最先抱怨了幾聲,很快就進入狀態中,他已經大概猜透了她的用意,也真心想爲她培養一定的勢力。雖說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定的實力背景,但終究牽涉太廣,他怕自己會連累到她,所以還是儘量不動用自己的勢力。
日暮時分,鏢局的人事調動和財物管理都已經處理得差不多,鏢局因爲長年接手朝廷的押送任務,所以資金儲備還算充裕,全部整算下來,大概估計也有個十萬兩的銀子,足夠整個鏢局過活五六年。
燭火下,穆青雲還在敲打着算盤,計算鏢局外放在外面的賬務。而燕君則趴在一邊的桌上已睡了將近一個時辰,她不識字,根本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賬本,幸好有個萬能的穆青雲在這裡。這個時候,她才察覺出穆青雲的好,穆青雲的妙,穆青雲呱呱叫!
睡夢中,她將心中所想就這麼嘀咕出了聲。穆青雲手上一頓,哭笑不得地望向她的睡臉,她剛剛說什麼了?
穆青雲好,穆青雲妙,穆青雲呱呱叫?
聽到如此的讚語,他究竟是該喜呢,還是該哭?
他很好奇,爲何堂堂一個公主,竟連一字都不識?聽她平常的言語,理當不是目不識丁之人,卻爲何獨獨不識字?難道是她在燕國皇宮之時,很不受寵,所以燕王沒有讓她從小識字?
他心中的疑團越聚越多,想要更多地瞭解她。
他起身來到她的身後,從屏風處取來一塊貂毛繡成的披風該在了她的身上,那本是劉大刀從別人處搶回來的一件寶物,如今人去財空。
睡夢中的燕君感覺到暖意貼近,本該驚醒的,卻因着他身上的竹香又陷入了沉睡。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彷彿有催眠一般的效用,每次聞着它,她都能睡得很沉。
情不自禁地擡手,撫上她恬靜的睡顏,穆青雲無聲地嘆息,究竟何時他才能真正走入她的心底?
再次踱步走回了桌案,繼續未完的賬目。
沒過多久,燕君悠悠醒來,迷濛的睡眼睜開,看到穆青雲仍在案前整理賬目,內心不由地小小內疚。他認真投入的神情透着別樣的韻味,在燭火掩映下,竟是那般蠱惑和魅人。她不由地看癡了,原來男人在認真工作的時候可以如此有魅力!
穆青雲已發現了她注視自己的目光,手下的動作緩慢了幾分。原本以爲她會出聲,卻沒想她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害得他心絃緊繃,連手上的算盤也撥錯了一個數。
許久,那道目光依然存在,他終是忍不住了,停下了手,轉頭望向她。她眼底未來得及收起的癡態和迷離,讓他心絃撥動,一股喜悅之情逐漸爬上他的心頭。他還是頭一次從她眼底看到如此醉人的神色,想不到自己在眼底還是頗有吸引力的,不是嗎?
想到此,他脣角勾起,笑得那叫一個風騷!
燕君回了神,丟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原本對他產生的好感頓時全無。
“算得怎麼樣了?”
穆青雲無趣地撇了撇嘴,她怎麼就不能多維持一會兒,滿足一下他的虛榮心呢?
“還差一些就算完了,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沒事,我等你吧。”燕君伸了個懶腰,肩頭的披風也跟着滑落。她微愣了下,拾起那件透着暖意的披風,心中也跟着溫暖。
穆青雲聞言,心中微動,扯開一抹邪魅的笑容,說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夫唱婦隨呢?”
燕君倒抽了一口氣,真要被他氣死了,他怎麼就這麼愛在口舌上佔便宜?整日裡娘子相公的,也不知他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正要向他發作之時,門外有鏢局的弟子急匆匆地跑進來稟報:“總鏢頭,不好了!知府衙門來人,說要抓殺死劉鏢頭的兇手入獄。您看這可怎麼辦纔好?”
燕君挑了挑眉梢,早料到他們會派人前來,不過倒是比她想象中快了些。她舔了圈嘴脣,眼底露出幾絲殺機,稍縱即逝。
穆青雲瞧見了,連忙拉住她,勸阻道:“他們是衙門的人,不能亂來,否則就是秦風也保不住你。”
燕君微擰了下眉頭,她也知曉其中的厲害關係,畢竟這裡秦都,非等閒之地。倘若她真的殺了官員,那麼勢必會惹上官司,甚至會勾牽起她的真實身份。到時候,楚國和燕國都知道她身在秦國的消息,那麼隨之而來的麻煩就越演越大了。
不過,想要讓她乖乖受戮,那也是不可能之事。
她忽然想到了秦風,或許他皇子的身份能壓住那知府。可是回頭一想,她又不願意藉助他的力量,倘若真的非行不可,她寧願找秦翊來幫忙。跟弟子吩咐了聲,她這才晃晃悠悠地前去跟官府的人交涉。
鏢局的院子裡站了十餘名衙役,每人腰間都有佩刀,那高昂的頭顱,顯示着他們的身份威武。哪怕身邊圍了近百名鏢局的弟子,他們也無所畏懼。天子腳下,誰敢動他們?
就連揚威鏢局的劉鏢頭見到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經常往他們腰包裡送銀子,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羅羅呢?
燕君來到院子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那些鏢局的弟子們多數身上還帶着傷,卻一個不落地出來看戲,想是要看看他們剛上任的總鏢頭究竟有何能耐?論打,他們是打不過她,不過論官場的那一套,那可就難說了。
從前的劉鏢頭雖說爲人不怎麼滴,但是他身後的靠山硬,有知府衙門幫襯着,他們吃穿不愁。就不知眼前的這位新鏢頭有沒有這個能耐,打發官府的衙役了。
燕君掃視着他們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哪些人幸災樂禍,哪些人是純粹地看戲,她都一一記在心上。初來乍到,單憑武力的確很難讓人全然信服,不過她有信心,早晚讓他們都服服帖帖的,爲她所用。
她假意換了張笑臉,迎上前,問道:“喲,你們幾位就是酈城知府衙門的官爺嗎?”
爲首的衙役瞄了她幾眼,招招手,他的身後立即有一名平民百姓裝束的男人走上前,低頭哈腰等候吩咐。
“你看清楚了,殺人的就是她嗎?”
原來是帶了人證來,燕君冷笑,就算有人證又能拿她如何?
那男人擡頭對上燕君眼底的一絲冷笑,不由地顫抖了下,諾諾地點頭,小聲道:“是的,官爺,就是她!”
衙役眯起了雙目,倨傲地擡着下巴道:“既然人已經認清楚了,那就鎖上,帶回衙門!”
“等一下!”燕君忽然擡手阻止了他們,繞着他們走了一圈,頗爲懷疑地問道,“幾位說自己是官差,不知有何憑證?我怎知你們是不是什麼山賊假扮的,想要渾水摸魚,在酈城中製造混亂?”
衙役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舉在身前,說道:“看清楚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