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老瞎子旁若無人的“目視”前方,雙手拄着一根盲杖,大下巴墊在手背之上,很是淡然自若。盲杖中間用爛麻繩纏纏繞繞着,可能是盲杖用的年頭太久中間折斷了,故此用麻繩綁定。
“咦!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怎麼會有盲人在這裡算卦呢?”我心裡暗自嘀咕着,轉念一想:“也許跟我們一樣是過客吧,走累了在臥石上稍作歇息吧?管他呢!反正與我等毫無干系。”
我們無心理會算卦的老瞎子,從他身邊走過去也就罷了!沒想到我剛走到他身側,老瞎子便伸出盲杖擋在我的前面,我剛要擡腿邁過去,只聽老瞎子張口對我說話了。
“這位後生且慢行,暫留殘步聽老朽給你們算上一卦如何?”
算命搖卦者無非是靠兩片伶俐齒,察言觀色;能說會道的,蒙人換點小錢來度日,我示意小墩子給老盲人扔下點銀錢,把他打發了,我們好趕我們的路,小墩子出手倒是闊綽,他隨手掏出一枚銀元扔給老瞎子。
老天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給你打開一扇窗,老瞎子目盲耳聰,聽覺超出凡人,只見他聞得銀元掛風而來,他的左耳朵微動了兩下,想必他是在辨別銀元所來路線,待小墩子扔過來的銀元飛至面前時,他伸左手“啪”將銀元接住攥在手心,然後輕放在臥石之上,看樣子老瞎子對銀元並未產生興趣。
老瞎子微微笑道:“一卦未算便給瞭如此厚重賞金,真是亙古罕見啊!”
我說:“您拿着去買點酒肉回家享用吧!我們急着趕路,就不麻煩您算卦了,還是各行其道吧!”
老瞎子輕撫着髒兮兮的山羊鬍子,痰嗽一聲:“你們要去雞冠山吧?山危峰險切莫大意。”
我倒吸了口冷氣,心說:“這距離雞冠山尚有一段路程,這老瞎子怎麼會知道我等去雞冠山呢?人不可貌相,難道老者真是神人?也極有可能是白眉老道派出來的細作,在這裝神弄鬼來打發我們的。”
算卦的什麼年代都不稀奇,大多不過是一些江湖術士而已,他見有利可圖便會說些令人生畏的話。
“您六親緣薄;傷克子女;子嗣緣薄;命宮陰暗;歲運並臨;命中有劫;流年大凶;沖剋太歲;氣數已盡……”
“大師可有破解之策?”
“有,不過很難,故而您得多出銀兩。”
如此一來算卦的要多少錢對方就得給多少,再小氣的人到了此時掏錢的手也毫不猶豫,一來是爲了破財免災嘛!二來是爲了花錢解心疑,買個心裡踏實。
當年在宮中就聽老師講過一些算卦的趣聞,話說有這樣一個算卦的老先生,他能言善辯居然把自己炒作成了“神”了。
他將卦攤擺在人流旺盛的街邊,他擡頭看天,時辰已到,賣什麼吆喝什麼。
“來一來,算一算,正宗的算命,包算包滿意,算不準,少要錢,算得準,加雙倍……”
他叨咕一套江湖算卦的常用套詞後,聚集了一些來往過客,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他見人越來越多,這生意也到了開張的時機。
這時人羣外圍,有個年邁老者,他嘴裡叼着翡翠菸袋嘴的老菸袋,菸袋嘴吧嗒吧嗒抽得直響,老旱菸葉子着得還挺旺盛,從菸袋鍋裡也是滾滾冒着青煙。
老頭子叼着菸袋眯縫着大眼皮就往人羣裡擠,正巧他前邊有個年輕小夥子,小夥子身寬體胖怕熱光着膀子,老頭的菸袋鍋子燒得通紅,人多一擠,再者老頭子眼皮大可能有點遮視線,沒注意到光膀子的小夥子,“刺啦”火紅的菸袋鍋就在年輕人的胳膊上燙了一下,把小夥子胳膊燙出個大水泡,小夥子急了,兩人話不投機當街就吵了起來。
“你幹嘛?你想燙死誰啊?”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吹鬍子瞪眼的,怎麼的?你是要揍人還是要把我的菸袋杆子掘了怎麼的?我告訴你我這菸袋比你爺爺的年紀都大,可值了老鼻子的銀子了,弄斷了你賠得起嗎?”
“老東西你甭倚老賣老。”
這一老一少一吵架,沒人看算卦了,這算卦的老先生心說:“這不行,不能讓他倆把我買賣攪合黃了。”
於是,他起身將小夥子拉到一邊,低聲對他說:“小子你要倒黴你知道嗎?你怎麼能跟他吵吵呢?這位老者和你前世有仇,你欠他一條人命,也就是說你的前世把他的前世給弄死了,他這世找你報仇來了,你沒見他倆牛眼珠子瞪得通紅嗎?你在跟他吵幾句他非想辦法弄死你不可。”
小夥子半信半疑的問:“這老傢伙有這麼狠嗎?”
“你千萬可別跟他動手,一動手他躺下準沒命,到了那時你可就被官府鎖去抵命去了,你還跟他吵?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債主來了,你還不趕快溜之大吉等待何時?”
算卦老先生又把老頭請到一邊問:“老爺子您今年高壽啊?”
老頭說:“我今年七十三了。”
算卦老先生轉身對小夥子低聲說:“你看看七十三、八十四,這是檻啊!快走吧你。”
小夥子一聽信以爲真,轉身撒丫子就跑了。
算卦的又對老頭說:“老爺子我跟你說,你這菸嘴可是個寶貝啊!你這一輩一輩的往下傳,能值萬貫家財。”他假意看看周邊的人羣,又故作玄虛的低聲說:“可有一樣你這命裡不該有這富貴啊!想留這菸嘴太難,三天以內這菸嘴容易招災,不是碎了就是丟了,你趕緊回家把它放個安全的地方,守它個三天三夜,三天一過只要菸嘴保住了,你的萬貫家財就到手了,你還不趕緊回家,你還在這跟這窮小夥子打架,他窮的底兒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萬一倆人伸手菸嘴弄碎了,你的萬貫家財全泡湯了。”
那年頭歲數大的人都迷信,老頭一聽二話不說轉身就回家了。老頭的家不是挺破,那是相當的破,窮的連耗子都餓跑了,小偷來了都不忍心,把自己兜裡的錢放下點才肯走。
老頭回到家裡把菸袋放哪都不踏實,心說只要熬過三天保住菸嘴我這萬貫家財就到手了,到時候我置辦點良田,蓋上幾間像樣的磚瓦房,再娶幾房小老婆,找點丫鬟婆子使奴喚婢的,也享受享受美滋滋的生活。
對了,我得挑屁股大的娶,聽說屁股大的能生兒子,多娶幾個屁股大的好多生幾個娃娃,傳宗接代,常言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子爲大,我這敗家娘們就是隻不會下蛋的老母雞,大半輩子過去了,非但一個蛋也沒給我下一個,一天還總沒事找事,純粹是個潑婦,等我發達了,不休了她算他便宜。
家裡太破他實在找不着安全的地方安置菸嘴,急得老頭子在屋子裡來回的打轉。
乾脆我就把菸嘴放在眼皮底下吧!屋裡有個破舊的八仙桌,對,就放桌子上,把菸嘴剛放上。手一碰桌面,桌子晃盪了兩下,不行啊!這桌子是三條半的腿,不穩當,萬一誰家野貓來了,桌子碰倒了,這菸嘴就掉在地上了,肯定摔得細碎細碎的,得找個密實的地方藏起來,第一防賊;第二防野貓、野狗的。
折騰了半宿,突然他看見牆體有塊磚出來一大截子,他一使勁把磚拽了出來,磚出來後牆上就出來個大窟窿,他就把菸袋放進了窟窿裡,外邊糊上牛皮紙,這挺好,誰也發現不了,過了三天以後就值萬貫家財了,後半輩子吃喝不愁了,老頭這回踏實了,倒在土炕上不一會就呼呼睡着了。
倒黴就倒黴他的鄰居身上了,他放煙袋那堵牆的隔壁住着一個光棍,光棍家更窮,三十好幾了也沒討着個老婆,今天一哥們兒的老婆剛給介紹一門親事,定好明天相相看,這光棍太寒酸,裡裡外外就這一套行頭,心想明天相親,褂子破沒錢買,但也不能太髒了,別讓人家姑娘聞到身上的臭汗味。
於是他就脫下來把褂子洗了,洗完之後心想掛哪涼啊?掛外面不行,萬一被賊人偷走了,明天得光腚去相親,這不行。還是在屋裡涼吧!他在門上拔了根釘子,就開始用磚頭往牆裡釘釘子,好在釘子上繫繩涼褂子,這釘子一釘正釘在老頭放煙袋那個窟窿上了,只聽“啪”一聲菸嘴碎了。
老頭正在炕上做夢呢!夢見自己把菸嘴變賣了換得萬貫家財,大房子也住上了,丫鬟婆子、小老婆一大堆的正圍前圍後的伺候着自己,美夢剛進入狀態耳畔就聽“啪”的一聲,老頭子從炕上蹦了下來。
老頭子自言自語道:“這算卦老先生真神啊!我命裡真不該有這套富貴,別說三天了,今天當天都沒過去菸嘴就碎了。”
老頭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老先生的卦攤上去了,拽着老先生的手道:“哎呀你真是神仙啊!那菸嘴真不是俺的,當晚就碎了。”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這神仙的名號可就叫出去了,老先生一下子名聲大噪,十里八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先生名氣越來越大,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難免遭人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