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夫人捏着帕子,那帕子上的寒梅已經栩栩如生了。她心底的擔憂已展露在眼中,握住涼若玖的手,萬分囑咐道:“此番前去,切記一定要周全回來。母親擔心。”
陸生望向涼夫人,言道:“母親寬心。有我在必然護得若玖周全。”
涼若玖輕輕拍了拍涼若玖的手背,笑顏道:“母親放心就是,有陸生在,還有陸生帶去的人馬,沒人敢動我們。母親只需安心在家等消息就是。”
涼夫人頷首,言道:“如此最好。”
“走吧。”
“是,母親。”
離開涼府,上車後涼若玖開窗看了一眼涼府二字,轉過臉來關上了車窗,沉聲道:“偌大一個涼府沒了父親,一切便都是空蕩蕩的。這樣的空蕩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
陸生聞言,眸色間不由得黯淡了下來,言道:“秋之先生是很好的人。卻也不乏缺點,太過古板,太過舊式。也太容易……”陸生忽然止住了話,涼若玖心底生疑,即刻追問道:“什麼?”
陸生望向涼若玖,淺聲說:“太過容易相信他人,尤其是那些一開始心思就不純正的人。尹之處心積慮在幕後主使,又特意安排了人潛伏在秋之先生左右。目的是涼家,是酒莊地下的秘密。可惜,他忽略了還有涼姨。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一點。”
涼若玖紅了眼眶,握緊拳頭沉聲道:“母親即便是出深閨閣,卻同平常閨閣女子不同。母親識字,會做女紅,還會做生意。尹之在母親面前也只不過是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罷了。他走的歪門邪道,永遠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陸生握住涼若玖的手,在他耳畔輕言道:“別擔心,這樣的人永遠都是蛀蟲,既然是蛀蟲,就應該徹底清理掉。”
涼若玖頷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來,道:“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
到了上海,尹之的人不知怎麼就聽到了消息。已經早早就在火車站等着了。陸生和涼若玖一下車,尹之的人就圍了上來。
又是點頭哈腰,又是阿諛奉承。
涼若玖走了三步,那人恐怕已經說了十幾句話。
涼若玖聽的煩躁,若是換了從前自然還會隱忍幾分。可如今,這事都抖出來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繼續隱忍下去了。
涼若玖冷斥道:“閉嘴。”
涼若玖冷呵了一聲,可臨上車時,他又繼續溜鬚拍馬了起來。陸生微微擡了擡手,道:“把他的嘴堵住。”
“督軍!陸督軍!嗚嗚嗚!”
那人被堵上了嘴,被硬生生拖走了。
陸生打開車門,扶着涼若玖上車,言道;“耳根子終於是清淨了些。”
還未坐到車子裡頭,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涼小姐,陸督軍。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涼若玖聞聲,突然握緊了陸生的手,蹙眉質疑:“柳承榮?”
柳承榮摘下帽子,答言道:“正是在下,涼小姐,許久不見了。”
柳承榮看着涼若玖的眼神十分淡漠,怕是知道了柳容沛已死這一事了。涼若玖自然也窺探的出幾分。
陸生扶着涼若玖下了車,她擡眸望向柳承榮,挑眉問:“你有何事?”
柳承榮勾起一抹笑來,笑中的陰冷之意顯而易見,他答言:“自然是奉老爺子之命接涼小姐您回公館。”
涼若玖直言拒絕:“尹之的好意我心領了。”
柳承榮似乎還是不肯放手,繼續道:“請涼小姐移駕公館。”
陸生將涼若玖護在後頭,看着柳承榮輕笑了一聲,道:“既然你那麼喜歡,那就請柳公子移駕公館吧。”
柳承榮嗤笑了聲,說道:“陸督軍可是護妻啊。”
陸生冷言:“不勞你費心。”
柳承榮忽然面色猙獰了下來,一字一字道:“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離場,一定要讓涼若玖去尹之所安排的公館住。可這件事情,不是他說了算的。難道還打算再一次軟禁?想都不要想。
涼若玖欲開口,便聽見不悅一聲響了起來:“怎麼?聽說有人先要接走涼小姐了?”
柳承榮一聽聲音是方敏的,聲音立馬軟了下來,“敏,敏兒?”
方敏戴着一副大號墨鏡,緩緩走上前來,她看着柳承榮,挑眉問:“戴維斯托我來接人,你有什麼問題嗎?”
柳承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見到方敏整個人便虛了下來,低眉回答:“這是尹老先生的吩咐,我自然不敢忤逆。”
方敏一聽,冷笑了一聲,反問道:“不敢忤逆?那你問問尹之,戴維斯他敢忤逆嗎?”
“這……”
柳承榮垂低了眸,不知該如何答言。也的確是在忍讓着方敏。
方敏知道柳承榮不說話了,心裡頭肯定已經猜中了。轉身來看向涼若玖,道:“涼小姐,陸督軍,請上車吧。”
涼若玖知道方敏是何意思,笑道:“戴維斯好意,自然不好拒絕。”
“請。”
上車後,纔算是風波過去。
外頭的風吹進來有些涼,陸生關上了車窗,淺聲道:“外頭涼,關上窗彆着涼了。”
涼若玖微微頷首。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言道:“他已經知道了吧。”
方敏答言:“是,尹之告訴了他。說是你殺的。可人,是我殺的。”
涼若玖笑了一聲,帶有諷刺的口吻道:“所以,他現在想要殺了我。然後,替柳容沛報仇。”
方敏一聽,立馬嗤笑了聲,冷聲道:“報仇?替那樣的老賤人報仇?這世上,絕對不會有人可以替那個老賤人報仇!”
方敏的情緒有些激動,涼若玖看得出來。她淡了淡神色,道:“殺了尹之,一切都會結束。”
涼若玖話中多有些含沙射影之意,方敏不傻,聽了出來,坦言道:“你放心,你就算不利用我,我也會殺了尹之。”
涼若玖眸色淡然,平靜而言:“那就勞煩你了。”
方敏卻道:“不用勞煩,你替我弄死了柳容沛,我自然感激不盡。只是,我沒能夠親手殺了她,真是我的遺憾!”
涼若玖想到柳容沛是怎麼死的,就覺得無比可笑,言道:“他受不了監獄的陰冷潮溼,受不了那些酷刑。所以選擇了咬舌自盡。我只不過借了陸生的手罷了。親手殺了他,我還嫌髒了手。”
方敏摘下那副大號墨鏡,眼中的恨意厭惡交織着。她攥緊了拳頭,冷聲道:“你的手,也本來就不是殺人的。那樣的人,被五馬分屍最好!”
涼若玖看了一眼方敏,提醒道:“行了,這樣的話少說些。一定要切記守口如瓶。”
方敏答言:“涼小姐放心,我必然守口如瓶。”
涼若玖微微皺了皺眉頭,言道:“還有一事,我要問問你。”
方敏挑眉問:“何事?”
話落,她又戴上了那副大號墨鏡。只是爲了掩蓋眼中的一切。
涼若玖直言問道:“這一回究竟是戴維斯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聽到消息過來的?”
方敏如實回答:“是我自己要來的。”
涼若玖聞言,也確實是驚了一下,再問道:“那麼,這件事情你如何向戴維斯交代?”
方敏平了平情緒,答言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涼若玖聽着方敏的口吻,也是鬆了口氣,言道:“那就好。”
“到了,嚴探長在等你們了。”
涼若玖微微頷首,言道:“多謝。”
方敏卻道:“不用。下車小心。”
她有時候清高的恐怕,有時候也傲慢的可怕。有些時候,也狠厲的可怕。她是一個愛恨交織的人,有着那樣的記憶她還能夠如此去面對那樣的一個人,她真的是勇敢的,也是有一顆鑽石一般的心。
倘若換了她人,恐怕不會似方敏這般堅強了。
可即便是如此的方敏,她也一直都在想着輕生。
陸生看了一眼方敏,微微頷首以示謝意。
陸生扶着涼若玖下了車,她回眸看了一眼離去的汽車,不免感嘆道:“她其實可以過的更好,真的可以過得更好。”
陸生望向涼若玖,沉聲道:“天不遂人願,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就可以操心的。”
涼若玖頷首,言道:“你說的對,只希望她可以過的好些。”
忽聽得誰喚了一聲:“若玖!”
涼若玖望去,就瞧見嚴探長剛扔下一根菸,大步朝自己走來。涼若玖笑顏道:“嚴探長。”
嚴探長理了理帽子,規矩問候道:“若玖。陸督軍。”
陸生伸出手來,笑着說:“經常聽若玖提起您,嚴探長幸會。”
嚴探長搖了搖頭,款款笑道:“應該是我幸會陸督軍您纔對呢。”
陸生對嚴探長確實是感謝的,誠摯道:“之前你幫了若玖很多很多。這一回來上海,應該好好酬勞你才能夠聊表感謝。”
嚴探長款款笑了笑,毫不吝嗇道:“吃喝就算了,這煙,我倒是很需要。”
涼若玖瞪了一眼嚴探長,對陸生道:“別聽他,再這麼抽菸,身體會垮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