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有些疲憊的靠在辦公室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忽聽得有人輕輕敲門，陸生以爲是張副官，沒有詢問，便道：“進。”只見推門進來的人不是張副官，而是涼清韻。她親暱喚道：“陸督軍。”
陸生聞言，揉太陽穴的動作停了一下，看向了涼清韻，微微皺了下眉頭，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涼清韻笑顏回答道：“來給督軍您送晚膳。”
陸生看了一眼涼清韻手中提着的食盒，再擡眸看着涼清韻，漠然道：“方纔婉柔已經送晚膳過來了。”
涼清韻眼底劃過一絲冷然來，沒想到那個林婉柔的動作居然那麼的快。可她卻依舊維持着面色不改，笑顏道：“既然陸督軍您已經吃過了，那麼喝點粥總是無大礙的，也不佔胃的。”涼清韻的眼神多有些期盼。
陸生再次直言拒絕道：“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涼清韻沒有想過陸生會拒絕的這麼幹脆決絕，她的臉色也不由得微微變了一下，道：“督軍，這是我費盡心力做的，您就嘗一點吧！”涼清韻話中的懇求之意格外明顯。
陸生看住涼清韻，一字一字狠厲道：“涼清韻。你根本用不着這麼費盡心思的來討好我，沒有必要！”
“督軍！”
“你出去吧。”
“督軍！”
“出去！”
陸生這般呵斥，已經算是分外客氣了，她不想給涼清韻更難看的臉色。
涼清韻也並非是沒有一個眼力見的人，順從應聲道：“是，督軍。我明天還會再來給你送晚膳的。”
陸生再次拒絕着涼清韻，沉聲道：“明天你不用來了。”
涼清韻看了一眼陸生，沒有作聲，輕輕開門退了出去。
涼清韻走了沒有一會，張副官便來了，他急急忙忙進來，扣緊軍靴，稟告道：“督軍！方纔得到的消息，涼小姐和尹德今天晚上的火車，到綿州。”
陸生一聽，立馬從椅子上起來，渾身的疲憊似乎全部消失。他盯着張副官，質問道：“消息可準確？！”
張副官篤定答言道：“回督軍您的話，消息絕對準確！是跟着尹德的探子傳來的消息，絕對假不了的！”
陸生拿起軍帽，道：“走！”
“是，督軍！”張副官緊跟在陸生後頭。
當天晚上，涼若玖和尹德到了綿州。
涼若玖和尹德剛下火車，就看見陸生帶人嚴查着，尹德見狀，一把握住涼若玖的手腕，低聲提醒道：“陸生在查車！”涼若玖答言“我看見了。”
“人在那！”
身後忽然傳來這樣一聲大喊，直直驚了涼若玖的心。尹德握着涼若玖的手腕更緊了一些，沉聲道：“趕緊走！”
涼若玖沒有任何言語。
走到前頭，卻沒有了路。後頭又是陸生的人緊追着，涼若玖乾脆就不逃了，她轉過身來，冷眼盯着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的陸生。尹德倒是神色依舊，打趣道：“看來你這性子還和當年一樣啊，初生牛犢不怕虎。”
涼若玖不由得自嘲一笑，回答着尹德的話，“這個世道這麼亂，怕有什麼用。”
尹德看了一眼涼若玖，沒有說什麼。
那些士兵將涼若玖和尹德團團圍了起來，只給陸生讓出了一條路來，他疾步上前來，看住涼若玖，沉聲道：“你去了哪裡？”
涼若玖看了一眼陸生，他還佩戴着自己送他的那塊金懷錶，不由得諷刺，反問道：“陸督軍那麼的神通廣大，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陸生的臉色有些黯淡，又問道：“他們說你在北平，可你爲何是乘着上海的火車過來的？”
涼若玖聞言，越發覺得諷刺了起來，冷笑了一聲，問，“在哪裡和陸生你有關係嗎？”
陸生轉頭看向尹德，質問道：“你對她說了什麼？”
尹德還未答言，涼若玖便先替尹德回覆了陸生，“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在怕什麼？”
陸生眼底含着的那份想念卻遮掩了起來，分明有許多話要說，可週圍有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他必須做個表率，命令道：“帶回去！”
事已至此，涼若玖就不打算逃了。她也逃不出去，她只有妥協。可即便是妥協，也要妥協的理直氣壯一些。她看着陸生，言道：“帶我回去可以。可是我有一個條件。”陸生直言拒絕，“沒得條件可談。”
涼若玖有想過陸生會拒絕自己，卻沒想過他會拒絕的這麼幹脆。涼若玖也乾脆破罐子破摔，笑了一聲，道：“既然沒得條件可談，那麼，就讓我死在這裡吧。反正，活着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陸生這才口頭鬆了些，道：“說。”
涼若玖看着陸生，道：“立馬讓我見一面母親，我就跟你回去。如果我見不到母親，我是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就死在這裡。”她看了一眼尹德手中的提着的皮箱，那箱子裡頭就有一把槍，大不了，死在這。
陸生默了一會，才應允道：“好，就讓你見一面涼夫人。”
涼若玖這才妥協了。
坐在車裡頭，陸生就坐在旁邊，像是監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她看向陸生，蹙緊眉頭問道：“尹德呢？你們把尹德怎麼樣了？”
陸生答言：“在後頭。”
聽見尹德沒事，涼若玖便放心了。
忽然！陸生一把握住了涼若玖的手腕，冷聲質問道：“你爲何會和尹德在一起？！”涼若玖諷刺一笑，盯着陸生，反問道：“我和尹德在一起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好像，和你陸生沒有多大關係吧。”
涼若玖依舊笑着，笑的那般自如。
陸生握着涼若玖的手腕更緊了一些，一字一字警告道：“涼若玖，你只能是我的！別人，不能夠窺探你任何！”
涼若玖聽着，只覺可笑。她看着陸生，眼底充滿着譏諷，道：“陸生，你恐怕是說錯了話吧。之前你利用我也就罷了，裝模作樣也可以適可而止了。現在又來這一套，以爲我還會相信嗎？我告訴你，陸生。我沒有你想的那麼愚蠢。放開我！”
陸生一時之間啞言，手緩緩鬆開了，直到離開了涼若玖的手腕，還是一個字都沒有。涼若玖打心眼裡頭諷刺自己，不是諷刺陸生。她心心念念，以爲陸生會給自己一個解釋的，他會解釋爲何利用自己。
可是結果，沒有。
她自嘲，嘲諷這樣的自己。
她爲何不早些斷了這樣的念頭？爲何還抱有一絲這樣的遐想呢？涼若玖不解，她側首看向窗外，不知何時，車窗就被雨蒙上了一層灰白……
車子到了涼家後，涼若玖急急忙忙的就要衝下車，卻被陸生攔着。他忽然開口道：“柳容沛今天下午的火車，剛剛回了上海，可他手底下的人還在。你動靜小些，待會我帶你過去。”聽着陸生的提醒，涼若玖有些不解，她看着陸生，好笑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陸生又不做聲了，涼若玖直勾勾盯着陸生看了好一會子，也沒有任何言語。
等了一會，涼若玖便聽見外頭有人敲了敲車窗，陸生放下車窗，問道：“怎麼樣了？”
外頭一個打着黑傘的士兵答言道：“回督軍您的話，柳容沛手底下的人已經被打發走了。可以去見涼夫人了。”
陸生這才動了動身子，打開了車門，對涼若玖道：“下車。”
涼若玖下了車，陸生接過那個士兵手中的黑傘，道：“見了涼姨，不要哭。”涼若玖冷笑一聲，看着陸生，道：“我是不會讓你們這些人看了我的笑話。陸生，你求我，我都不會哭一下的。”
陸生又回答道：“這樣最好。”
涼若玖心底壓着火氣，一個勁的往前頭疾步走，陸生緊跟後頭，給涼若玖撐着傘。見到涼夫人的時候，陸生的兩個肩頭已經全被雨水淋溼。涼若玖看着自己的母親坐在沙發上頭，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心裡頭極不是滋味，她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如鯁在喉一樣，沉了半天，才道，“母親。”
涼夫人一聽聲音，愣了好一會，手中夾着的香菸掉在了地上。她轉過頭來，看着涼若玖，眉頭緊蹙，沉聲問道：“你怎麼回來了？”涼若玖沒有答言，忽然撲向了涼夫人，又道：“母親！”
涼夫人對涼若玖多一句話都沒有，她看了一眼陸生，問道：“怎麼回事？你竟然如此狠心？”
陸生搖了搖頭，沒說一個字。他不出聲，用嘴脣示意了幾個字，涼夫人全然明白，點了點頭，對涼若玖道：“好雨知時節。看來你來的的確是時候，我這裡有一個東西正好要給你。怎麼送都送不出去，幸虧你來了。”
涼若玖這才從涼夫人身上起來，問道：“什麼東西？”
涼夫人答言道：“你跟我來。”
涼若玖應聲道：“是，母親。”
涼夫人起身來，涼若玖趕緊拿起沙發邊搭着的一件開衫來，披在涼夫人身上，跟在後頭去了臥室。
陸生轉頭吩咐道：“張副官，盯緊了外頭。”
“是，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