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不斷地揮動着馬鞭,抽打馬匹,只想讓自己快一點回到安華城,天色未暗他終於趕了回來,整座城經過戰火的洗禮,已有點面木全非了,破損的城牆,傾倒的城門,還有風中不時傳來的哭聲,前一天還是繁華似錦的一座城,如今卻已是滿目瘡痍,他卻沒時間爲此難過,旻曼纔是他冒死回來的唯一原因。
城牆上到處都有東州士兵在巡邏,胖虎不敢大意,在城外躲到天色全黑了,才尋了個機會混進了城裡,在黑夜中他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了安華城主的府邸。
紀府大門敞開,但他卻不敢從正門走,在一處圍牆邊翻身躍了進去,府裡早就被人洗劫一空,他裡裡外外尋了幾遍,卻什麼也找到,此時,府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忙閃身躲到大門後不敢出聲。
此時夜巡隊正好在紀府前換崗,其中一人道:“退崗下來的人,幫忙把屍體運到城東外亂葬岡。”
士兵齊聲應道:“是。”
“城東嗎?”胖虎暗道,趁着士兵散去,他一個閃身向城東的方向摸了過去,出了城門便看見城東一處山凹裡,沖天大火正在熊熊燃燒,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遠遠就能聞到,士兵們正不斷地把屍體扔進火堆裡。
看着遠處不斷升騰的火焰,胖虎只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冷,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旻曼不會死的。”但那不斷呼嘯而過的寒風,卻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雲嵐被帶回東州王宮已經三天了,三天裡她不吃不喝,只坐着發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但她卻連動也懶得動,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道:“小嵐。”
雲嵐扭頭看着正在呼喚自己的人,就像見到了久違的親人,她猛地衝進來人的懷中,悲聲痛哭起來,來人並沒有打斷她的哭泣,只是任由她的淚水打溼自己的胸前衣襟,直到她漸漸止住了哭聲,啞然道:“羽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被雲嵐稱爲羽哥哥的人,名叫清羽,比雲嵐大了九歲,他的父親是東州的鎮國大將軍,在一次大戰之中爲救東德王而死,東德王感懷他的功勞,便特許清羽進入王室書院學習,正因爲此,對方可說是從小看着雲嵐長大的,雲嵐跟這個大着自己九歲的異姓哥哥,也最是投緣,不過後來清羽到了一定年紀,東德王安排他去任一個要職,便離開了王宮,雲嵐也未曾想到,父王會在這時候把他給叫回來。
清羽看着憔悴的她,柔聲道:“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再大的事也沒有自己的身體重要,不論你要做什麼,首先要打起精神來,知道嗎?”
從小到大,雲嵐最佩服,也最聽他的話,此時點了點頭道:“嗯,羽哥哥,可是小嵐心裡難受。”
清羽道:“我知道,來,我從流泉城回來,給你帶了些當地有名的點心,你先吃點東西,然後再把你的事慢慢告訴羽哥哥,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雲嵐拿起他帶來的點心,就着茶水吃了幾口,便把事情始末娓娓道來,清羽聽得很仔細,也沒打斷她的話,直到雲嵐說完,他才道:“那你現在想怎麼辦?”
雲嵐道:“我只想再見阿吉一面,跟他解釋清楚。”
清羽略爲沉默了一下,道:“好,我帶你去見他。”說完,他一把拉住雲嵐的手走了出去。
纔到房門兩名侍衛便攔住了他們,其中一人道:“王上有令,公主殿下不得離開房間半步。”
清羽冷冷地道:“讓開,有事我自會承擔。”
侍衛似乎也認得他,其中一人道:“都尉大人,可是……”
清羽眼神一寒,把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都給嚇了回去,他不再理會,帶着雲嵐徑自走了出去,留下兩名侍衛躇在身後進退不是。
清羽帶着雲嵐來到王宮的地牢中,獄卒見公主親臨,忙上前迎接,雲嵐道:“三天前關進來的犯人在哪?”
獄卒哈着腰道:“回公主殿下,您是說三天前姬大人帶來的那個人犯嗎?”
雲嵐道:“嗯。”
獄卒道:“回殿下,昨天已經被姬大人帶走了。”
雲嵐驚道:“什麼!帶去哪了?”
獄卒回道:“小的不知,姬大人拿的是王上的手令,屬下不敢過問。”
看着大驚失色的雲嵐,清羽安慰道:“既然是姬家帶走的,我們上姬家去問就是,你不要太過擔心。”
雲嵐知道他只是安慰自己,姬牧文能拿着父王的手令來提人,就代表父王已經默許他這麼做了,那阿吉的生死就堪憂了,她也只能寄希望於那渺茫的一線了。
三天前,東州王宮偏殿,飛花宗主正在向東德王覆命:“王上,在下已經把人犯帶回來了,正囚禁於天牢之中,不知王上要如何處置人犯?”
東德王道:“梅宗主,本王讓你查的事,可查清了?”
梅非花道:“回王上,在下以原氣迫使他展現天賦,發現他身上只有木元素親和天賦,並無詛咒之眼的天賦存在。”
東德王眉頭微皺,道:“你確定?”
梅非花道:“是,在下確定,詛咒之眼在世只有兩人可擁有,地華王還活着,地金州的王子也還活着,按理說不應當還有第三人擁有此天賦。”
“孤也是這麼認爲,只不過……”東德王不禁想起九年前雲嵐所說的話。
梅非花道:“即便他是第三個擁有詛咒之眼的人,如今地金州已在掌握之中,此人對我們而言已無多大用處。”
東德王略爲沉思,道:“梅宗主所言甚是。”
梅非花微微彎腰,道:“王上過譽,不知王上要如何處置此人。”
東德王道:“把他交給大司馬去處理吧。”
梅非花道:“是,那在下就告辭了。”
東德王道:“有勞梅宗主。
東州天牢中,阿吉正被綁在一個十字形的架子上,身上的東西已經全被搜了出來,破舊的桃木劍也被扔在了一旁,幸好有彼岸花的幫忙,教他將樹心甲暫時當做法器,存入另一隻手臂中,並施加一道符咒封印起來,除非以意志調動,否則沒人能把它逼出來,對方知道他的等階,不可能有第二法器,所以對他的另一個法器存放點沒有過多在意,樹心甲幸運地沒有被搜了去。
姬牧文拿着王上的手令,來到了地牢之中,看着被困的對方,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他舉了舉手中帶來的盒子,笑道道:“你可知道,本公子爲你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原本還以爲是那個同子虎,沒想到竟然是你,區區一個賤民,敢與本公子爭奪公主,連同上次傷了本公子的帳,今天我們就一起算算吧。”
阿吉看着趾高氣揚的姬牧文,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道:“賤民又如何,你不過是躲在你爹庇護下的一隻蛆蟲罷了,沒了你爹,你什麼也不是。”
姬牧文沒想到此時此刻對方還如此嘴硬,特別是那不屑的笑容,更是讓自己無法忍受,他發出兩聲陰冷的笑聲,道:“好,很好,等你嘗過本公子爲你準備的追魂附骨針時,希望你還能笑得出來。”說着,他打開了自己帶來的那個盒子,把它拿到了阿吉面前。
看到盒子裡的東西,不論阿吉多麼冷靜,卻還是止不住眼皮直跳, 一陣陣的噁心翻涌上來,盒子裡放的是一顆心臟,極有可能還是人的心臟,心臟上已經爬滿了蛆蟲,卻似乎還在微微顫抖着,也不知是因爲拿的人手抖,還是它真的在抖。除此之外,心臟上還密密麻麻地插滿了一寸來長的細針,每根針上烏光閃閃,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姬牧文看着他微微泛白的神情,臉上終於重新露出了笑容,道:“原來……你也會怕啊,呵呵。進來。”
隨着他對門外的招呼,一個四尺來高的侏儒男子走了進來,侏儒男子長得奇醜,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看着阿吉的眼神,就像看到獵物一般,閃現出妖異的光芒。
姬牧文將盒子遞過去,道:“交給你了,二百一十六根,一根也不能少,知道嗎?”
侏儒男子報以一個比哭還難看百倍的笑容,接過盒子,朝阿吉走了過去。二百一十六根細針,釘在了他二百一十六個穴位上,第一根針扎入身體時,他已經忍不住緊握雙拳,全身抽搐,冷汗直冒了,第十根細針扎入身體,他早已咬破嘴脣,眼神渙散,第二十根,阿吉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然後又被冷水潑醒,對方就是要讓他深切地感受到那份痛苦,在清醒與昏迷間不斷地輪迴,除了忍住不讓自己向對方求饒外,阿吉甚至有了想以死來解脫的衝動,但心中的仇恨,求生的慾望,卻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挺了過去。
朦朧之間,他好像聽到一個聲音道:“還挺能挨的,那就讓他好好享受追魂附骨針的樂趣吧,把他送去陰陽鬼澗。”
衆人離開了地牢,邊上的桃木劍微微跳動了兩下,嗖的一聲化作一道流光,飛入了阿吉的手臂之中。
清羽帶着雲嵐來到了大司馬的府邸,大司馬並不在府中,姬牧文親自出來相迎,道:“沒想到公主殿下大駕光臨,裡面請。”
雲嵐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只有恨意並無其它,她冷冷地道:“阿吉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姬牧文知她此時心中的恨意,微微一笑道:“這個在下不便告之,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雲嵐現在是恨不得一腳踢死他,怒道:“你最好不要逼我,別以爲本宮不能把你怎樣。”
姬牧文道:“公主殿下,阿吉在他最應該在的地方,這是王上的命令,公主如果想知道,不如直接去問王上吧。”
雲嵐‘哼’地一聲,道:“我自然會去問,他的東西呢?拿出來。”
姬牧文知道她拿不到阿吉的那些東西,肯定不會罷休,揮了揮手讓下人把東西拿了出來,交到了她手中,雲嵐拿了東西,轉身便要離去,姬牧文卻一把攔住了她,道:“公主殿下,你是東州公主,爲了一個謀逆罪人做這麼多事,不合適吧?”
雲嵐還沒開口,身旁一人已經踏上一步,抓住姬牧文的手,道:“憑你,也配攔殿下的路。”
言罷,原氣微放,姬牧文只覺手上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跟在雲嵐身邊的人,吃驚地道:“你,你是清羽。”
清羽並不理會他,一把甩開他的手,護着雲嵐出了姬府,幾個下人見他吃了虧,忙上前道:“公子,要不要讓人攔住他。”
姬牧文正在氣頭上,甩手就是一個耳光道:“攔!攔個屁,他是二十萬禁軍教頭,原氣八階的總都尉清羽,除非找師父來,誰攔得住?”
阿吉醒來時,正躺在一間又黑又暗的地牢之中,身體不斷傳來的刺痛感覺彷彿在告訴他,自己還活着,他輕輕挪動發麻的腳,瞬間涌上來的疼痛,讓他冷汗直冒,歇息了片刻勉強緩過勁來,眼睛慢慢適應了光線,打量了一下四周,他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地牢之中,地牢並不大,四面都是潮溼的石壁,牢頂很低,人在裡面根本站不起來,還來不及細看四周環境,全身二百一十六個穴位處,突然傳來一陣巨痛,但又不是純粹的痛,痛過之後變成癢,他只能使勁地撓,皮膚早已經抓紅了,很快癢過之後又變成陣陣刺痛,他再也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痛與癢反覆了三四次才停了下來,阿吉只覺得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絲力氣,只能趴在潮溼地牢裡艱難地呼吸着,如此過了幾天,每天子時、午時,都會重複這種痛苦,他甚至已經無法分辨究竟過了幾天。
直到有一天,地牢的門被打開了,兩個獄卒把他拖了出去,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見到了天空,但卻不是自己熟悉的天空,那是一片暗灰色的天空,給人的感覺就是沒有生機,空氣中帶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吸上一口都忍不住想要嘔吐,獄卒把一個竹框塞到他的手上,把他拉到一次山洞前,那裡已經聚集了數百名犯人,有的正在洞裡挖着石塊,而有的正在用竹框把石塊運出來,他就這樣加入了這隻勞役大軍。
每天兩個固定時間點的折磨從沒停止,他也曾嘗試調動原氣,可卻發現根本無法調動,也不知道是因爲追魂附骨針的原因,還是這裡根本就沒有原氣的存在,又過了十來天,他終於慢慢適應了這的一切,也通過其他勞役大約知道身處的環境了。
他們身處的這片地方,與九州大陸完全不一樣,是東州王室用自己特有的空間天賦劃出的一條通道,通過這條通道才能進入的空間,東州王室的先輩發現這裡,進來探索後,意外地找到了一種不同於九州大陸的礦物,這種礦物可以提煉出能量非常強大的物質,而在東州格物師數年的研究下,終於在東德王父親那一代,用這種物質發明出強大的武器,正是依靠這種武器,東德王才決定傾全國之力打算一統九州。這樣的礦石,他們稱之爲霹靂,因爲提煉出來的東西在使用的過程中,會產生強大的爆炸力,就像晴天霹靂一般。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城池,關在裡面的勞役足有數千名之多,這裡看不見太陽,只有暗灰色的天空,血腥的氣味,時不時的還能聽見淒厲的呼聲,所以勞役們認爲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地獄,而他們所呆的城,便被他們稱爲鬼城,不過東州王室卻稱此處爲陰陽鬼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