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自己都不清楚睡了幾個時辰。他不起牀,沒人敢叫醒他。
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韓元穿起鞋襪,準備出門。剛打開門,卻見馬二憨還在外頭等候,也不知他候了多久,竟然靠在長廊上睡着了。
“馬二憨。”韓元拍了拍他的臉。
馬二憨忽然醒轉,忙道:“爵爺。標下在此。”
“更深夜涼,到房裡坐吧。我叫人準備些酒菜,咱倆吃一頓。”韓元也有些餓了。
“謝爵爺。”馬二憨不敢推辭。
韓元喚了幾個張府的下人,命他們準備酒菜。下人們都知道韓元是張鴻的貴客,不敢慢待,酒菜即刻送到。
“來,別跟我客氣,邊吃便說。”
韓元斟了一杯酒遞給馬二憨,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韓元這般做派,馬二憨也不敢託大,恭敬地接下酒杯。
“馬二憨,這裡就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話我想了很久,是該跟你好好說道了。”韓元說話越來越有上位者的風範。
“爵爺請說。”
“我問你,你實話實說。”韓元抿了口酒,接着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王秉耘提拔的,所以對我這個新任旅將心有不服?是不是覺得,我韓元就是撿了便宜纔有今天的?”
“標下不敢。”馬二憨低頭道。
韓元板着臉,認真道:“開誠佈公地講,不要跟我耍心眼。”
馬二憨把心一橫,大聲回道:“是。標下確實不服。”
“你說說,你有何不服?”
馬二憨心有不甘道:“我和你都是大良鎮出來的,都在王秉耘手下帶兵。武藝也好,練兵也罷,我馬二憨自認爲不比你差。要不是我運氣不好,被派去打仗,你韓元算什麼人物?我馬二憨豈能被你壓在頭上?”
話說完,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韓元現在今非昔比,想整死他簡直易如反掌。
不過韓元沒有在意,只是問道:
“我問你,你覺得王秉耘帶兵打仗的水平如何?”
馬二憨想了想,道:“帶兵方面,比我有經驗,至於打仗,只能算二流。”
廢話,要是王秉耘打仗一流,也不至於身死人手,讓韓元撿漏。
韓元又問道:“既然他本事一般,你在他手下,爲何服他?你是不是認爲他對你有恩?”
“那是自然。沒有王郡守慧眼識珠,哪有我出人頭地的機會。”馬二憨想都不想便答道。
“呵,呵呵。”韓元冷笑了兩聲,質問道:“你說王秉耘是你恩人,可曾想到他當初要拿你的人頭換軍功?”
馬二憨道:“那是兩回事。換做是我,只怕也會有那般念頭。”
韓元一臉怒狀,將手中的酒杯狠狠摔碎。
“好你個憨賊!對你有些小恩小惠的人,入土了你猶念念不忘!你真正的恩人就在眼前,你卻從不知道感激!”
馬二憨不信道:“你於我有恩?從何說起?”
“哼!我說你個笨驢。說起來,你還欠我三條命哩!”
“去年六月,西賊到大良鎮殺人放火,要不是那天我帶人在後山小路堵你,跟你打了一個下午,只怕你回去就被西賊剁了!這是你欠我的第一條命!”
馬二憨聞言,吃了一驚,這也算?但他仔細想想,還真算。
“賊人劫掠後,大良鎮一片狼藉。是我帶着爛桃村的少年們,四處去找活口,順便把你這個待在馬莊半死不活的夯貨帶走。如若不然,你怕早已成了一具餓殍。這是你欠我的第二條命!”
韓元說的一點不假,馬二憨只覺得慚愧異常。
“還有,在嘉縣大牢,王秉耘要拿大夥的人頭換軍功,是我憑藉一張巧嘴,說服他放我們一條活路。呵,這是你欠我的第三條命!”
韓元說罷,靜靜地看馬二憨如何反應。
馬二憨一時目瞪口呆。韓元說的話句句在理,說起來,自己還真欠他三條命。
“標下,愚鈍。請…還望爵爺恕罪!”馬二憨的聲音有些打顫。
韓元語重心長地勸道:“馬二憨,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也知道你心高氣傲。但現在這高陽郡是我韓元做主,你改變不了事實。”
“與其與我擡槓,與我不對付,倒不如好好爲我做事。你我精誠協作,一起開創一番事業,豈不美哉?”
“卑職,敢不效死!”馬二憨發自真心地說道。
“好,很好。”韓元點了點頭,又道:“今日我睡了一天,倒讓你好等,來,喝酒!”
二人推杯換盞,直喝到第二天黎明。
從此,馬二憨與韓元的關係開始日漸親密。
韓元在嘉縣待了幾日,便帶着弟弟回郡城去了。
韓元還是比較清閒的。說起來,他雖然官升得不小,事情卻不算多。反正高陽的郡守是江風,有什麼勞心費力的苦差,韓元都一一推給老丈人。江風也樂得去做,那樣才顯得他的郡守之位有名有實。
現在,除了整頓軍務,擴充兵馬,韓元每天最感興趣的便是江大小姐。
一到郡城,韓元直奔江府而去,家也不回。
韓鹹不禁爲林妙感到可憐,這麼好的女子,哥哥竟不知憐惜。不過他卻也沒因此生出非分之想。
江風聽說韓元來了,撇開衙門的事務不理,急忙趕回家招待。
雖說江風纔是高陽郡守,但他心裡有底,手握軍權的韓元纔是這高陽郡的太上皇。
不過再怎麼說,這太上皇也是自家女婿,江風心裡倒沒多少芥蒂。
“賢婿,你一直沒到我家來坐,小女可是想你得緊哩。”
江風現在也不叫爵爺了,一口一個賢婿,雖然這個姑爺還不是正式的。
韓元跟江風客套了片刻,開門見山道:“落月在麼?我想看看她。”
江風一臉尷尬,這女婿也太直率了,好像來江府就是特地來看女兒的,跟自己這個老丈人沒多少關係。
江風忙道:“在,當然在,我家落月每天都盼着賢婿來看她哩。”
江風這話卻是胡說了,江落月只見過韓元一面,印象不深。雖然知道要嫁給他了,卻也沒有江風描述的那麼癡情,畢竟她和韓元還不熟。
韓元信以爲真,喜道:“好,我馬上去看她!”
江風知他心急,便在前面帶路,領他到後院去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