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在X集團,忙、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辦公樓裡的管理幹部們依舊進行着每天的固定工作內容,喝茶、看報、聊天、“連連看”……一線的職工們也是照樣過着三班倒的日子,不分早中晚地忙碌着,爲日益加重的業務指標揮汗勞作。
集團領導班子在前一天的緊急會議上,商議決定暫時將葛志輝被殺的消息進行保密處理。其實,單位的萬名員工並沒有對葛書記的缺勤多加關注,都一如既往地各安其崗,爲了不多的工資和有限的獎金繁忙地工作着。畢竟對於職工來說,養家餬口纔是頭等大事。
顏一寒和謝駿昊到X集團進行調查,接待他們的是工會**馬聰。
“二位警官,我們集團領導班子在聽說葛書記遇害的消息後,都感到很震驚,心情也很悲痛。”
“葛志輝平時的爲人如何?”顏一寒不願意跟聽他打官腔地說廢話,便直入主題。
“葛書記可是我們的好乾部啊,勤勤懇懇,”馬聰說話間又是嘆氣又是搖頭,“怎麼就遇上這種事呢?真是飛來橫禍啊!”
“他和大家的關係怎麼樣?”顏一寒又用通俗的話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話。
“葛書記是老同志老黨員了,在我們中間威信很高啊!”
做記錄的謝駿昊聽着馬聰說話,就覺得憋氣,說了半天都是廢話,沒一句有用的。
“您能不能說得具體一些,就是葛志輝的人緣、人品,哪些人和他關係比較好,他又和誰鬧過矛盾?”
“人品當然是沒得說,都是經過多年考驗的嗎,人緣也不錯嘛,葛書記經常下基層看望職工,年節送溫暖,這都是人人皆知的,廠報上也都有報道。“這樣的好乾部,怎麼會和誰鬧矛盾呢?”馬聰端起他的大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官派十足地喝了口茶,“警察同志,我們集團是多年的先進單位了,歷來廠風廠紀嚴明。葛書記的事兒嘛,應該不會和他的工作有關。”
“您對葛志輝的印象和評價呢?”
“我們也是多少年的同事的,我當然信得過自己的老領導啊!”
“他的個人生活,您瞭解多少?”
“這個嘛,我就不好說了,你們可以問問他愛人啊!”
顏一寒和謝駿昊見這樣的情形,估計再問,聽到的也都是廢話,便提出想和其他人員再談談。但得到的回答是臨近年底,生產任務重,葛志輝遇害一事不宜聲張,以免引起職工人心不安,影響生產。所以,對於警方提出的要求,得待領導批示後才能決定。無奈之下,他們只得起身告辭。
“這是什麼工會**?說的一句有用的話也沒有!”走出辦公樓,謝駿昊就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意料之中!”顏一寒對這樣的調查結果早有預料,“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
“爲什麼?”
“一般來說,對方越是在迴避什麼,越表示那方面就是咱們的調查重點。”
“剛纔那人一直在強調,葛志輝的死和工作沒有關係,也就是說……”
“欲蓋彌彰,這個廠肯定發生過什麼事兒,而且還和葛志輝有關。所以他們纔不讓咱們查,就是怕事情曝光。”
“嗯,有道理!”
“就算他們能封住這裡所有人的嘴,恐怕有張嘴是他們想封也封不住的。”
“你是說——於玲?!”
“沒錯,她那無理攪三分的做派,這回或許能幫上咱們了。”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能娶個潑婦,估計那個葛志輝也好不到哪兒去。”
走出X集團,顏一寒回頭看了看對比鮮明的新辦公樓和陳舊的廠房,心頭略過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些天來,施鵬除了協助各刑警大隊,對罪犯進行心理分析,提出偵破建議外,自己還在悄然忙着另一件案子——年初發生的Golden Tower兇殺案。兇手已經歸案,但並不意味着終結,案情中的諸多疑點仍然懸而未決。施鵬知道顏一寒已經盡力,但是礙於多方壓力,她終究沒能徹查。
那張畫有維納斯和八色曼陀羅的彩金卡片,他在多年前就曾見過,更與他現在正在秘密調查的事件有關,田美竹、鄧卓軒、李豪的死也都與“APHRODITE”——洛狄忒俱樂部脫不開干係,這起案件背後的隱情正是揭開某個黑幕的鑰匙。而隨着調查的推進,施鵬愈發感覺到此次任務的艱鉅程度遠超乎他的預想。自己本不想將顏一寒牽涉其中,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看,僅憑藉他個人是很難完成使命的,難道真的要將她帶入危機重重的境地?在肩負的責任與心中的愛情之間,他該做何選擇?
施鵬知道如果自己對顏一寒道出實情,她必會義無反顧地助他一臂之力,可敵暗我明,未來不知何等兇險,甚至命懸一線……面對如此兩難的抉擇,一向處變不驚、思路清晰的他,也倍感矛盾,難以做出決定。
從一大隊辦公室門前走過,施鵬本想看看顏一寒,但只見到海倫和迦銘,他們坐在電腦前,移動着手裡的鼠標,正聚精會神地查找着什麼。她準是又出去查案了,施鵬心想,假如有一天從事刑警這個行業的人不用再爲緝兇懲惡而終日忙碌,那麼天下就真的太平了,他或許也能隨之迴歸安穩平淡的生活。
葛志輝的死給於玲的打擊極大,不僅是因爲他一直是家中的經濟來源,而且多少年來,她頂着“書記夫人”這個頭銜受到不少親戚、朋友和座上客的阿諛奉承,虛榮心在各種“讚美”聲和“小意思”中愈發膨脹,也讓她在物質和心理上得到的雙重滿足。如今,她的“夫人”之名已不復存在,家中以往的高朋滿座、門庭若市亦隨之不再。
顏一寒和謝駿昊去到葛志輝家時,於玲正坐在偌大的客廳裡哭天抹淚,身邊除了司機小李外,還有一個保姆模樣的女人圍着於玲忙前忙後。
“你們又來幹嗎?”於玲擦了把鼻涕,哭着問道。
“想向你瞭解些情況。”顏一寒說着看了看葛書記的富麗堂皇的家。
洋房似的躍層住宅,裝修豪華,傢俱高檔,一應家電全部爲進口品牌,各色裝飾品更是奢華耀目。不過,刻意彰顯的高檔卻透着一種庸俗之氣。
謝駿昊禁不住笑了一下,心想:真是什麼人什麼格調,這風格還蠻配這個潑婦的。
“瞭解什麼啊?”於玲帶着哭腔大聲問道。
“葛志輝在X集團的工作情況。”
“都是些個沒良心的,當初我們家老葛在的時候,一個個地踢破了門檻子,現在,我們老葛沒了,他們連個頭兒都不露……”於玲說着說着又開始“嚎”了。
“二位警官,別見怪,”小李倒了兩杯水給他們,“於大姐是太傷心了。”
“玲兒啊,你別光顧着哭,人家警察來了,肯定是有事,你就算是爲了老葛,也得配合人家不是?”那個“保姆”走到於玲身旁勸解道。
“你去幹你的活兒吧!”於玲推了對方一下,不客氣地說。
“哦,這位是於大姐的姐姐。”小李趕忙做了介紹。
“我是她姐,從老家來的,在她家幫幫忙。”
“您來T市多久了?”顏一寒真不敢相信這個質樸的“保姆”竟然是那個潑婦的大姐。
“兩年多了,外甥出國後,我就過來跟玲兒做伴兒了。”
“哪那麼多話啊,還不快做飯去!哎呀,老葛啊……”於玲對自己大姐的態度甚至還不對待一個保姆。
“我現在就做飯去,你們坐着啊!”大姐說完走向廚房。
顏一寒給謝駿昊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領會,站起身來,和司機小李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兩個人去了另一個房間。
“葛志輝在X集團工作期間,廠內出過什麼事情嗎?”顏一寒耐着性子繼續問道。
“老葛替他那個破單位賣了一輩子的命,結果落了這麼個下場,可他們廠裡到現在就來了個電話,連個表示都沒有……”於玲說話時始終在哭嚎,讓人聽得心煩。
“你好好兒想想,他和單位有什麼矛盾嗎?還是,單位發生的什麼事兒和他有關?”
“矛盾,哪有矛盾啊,他們廠裡的麻煩還不都是老葛給解決的,要不是我們老葛,他們廠早就完了。”
“什麼麻煩?”
“老葛死的冤啊……”
“叮咚”門鈴響了,來的人正是X集團工會**馬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