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娘。”男子開口。
珠簾殺緩緩站起。瞪着來人。“幹你屁事。”
她打算離開。掠過他身邊。他擡袖攔住。“你是姽骨堂的人。”
“是又怎樣。”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小小年紀口氣不小。既是姽骨堂的人。跟我走吧。”
“笑話。你是哪根蔥。你想帶我走就能帶我走。”
珠簾殺方邁開一步。一條蛇皮狀繩索將她脖頸套住。她掙扎片刻。且越掙扎越緊。快被勒死之前轉着臉看向觀察腐屍的白衣人。“娘娘腔。你是誰。抓我做什麼。”
白衣人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你們要殺天骷派掌門。爲何連同落英樓無辜生命一併害死。可見姽骨堂弟子邪惡至極。我怎能放你再去禍害無辜之人。”
他走出落英樓。套着蛇皮項圈的珠簾殺不受控制跟了過去。
“你……究竟哪根蔥。”珠簾殺不甘心再問。
“小魔女。我乃無心島之人。名喚南音。”
珠簾殺憤憤跟着。罵了一路也不見效果。眸中閃過狡黠。委屈的語調道:“ 既是明明正派的人怎麼可以欺負小孩子。”
南音停下看着她。“哦。我怎麼欺負你了。”
珠簾殺用手扯着“蛇皮項鍊”。“你虐待女童。我簡直快要被勒死了。”
南音繼續向前。“你不掙扎就不會勒了。”
珠簾殺咬咬牙。繼續不受控制跟上去。“娘娘腔你要把我帶到哪去。”
“無心島。”
“哼。姽骨堂要是知道你將其門下最厲害的殺手強行帶走。一定會殺上無心島將我討回。”
“那正好一網打盡。”
兩人一前一後行到一個小鎮。珠簾殺望着一家賣餃子的攤位沒好氣嚷嚷:“我餓了。”
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來。珠簾殺用筷子使勁戳了一隻放到嘴裡。“啊呸。這裡面怎麼放了芹菜。”
攤主詫異走過來。“這本來就是豬肉芹菜餡的啊。”
她將一碗餃子推到地上。趾高氣昂道:“我不吃芹菜。重新做一碗。”
攤主許是沒見過脾氣這麼差的小女孩。怔了片刻才點頭道。“好。馬上馬上。”
“不用。攤主只管給她再盛一碗芹菜水餃。”南音放掉手中粗茶淡淡吩咐。
珠簾殺瞪向南音。“我說了我不吃芹菜。”
南音將一些碎銀子擱到桌上。“小小年紀便挑食。怪不得長得黑。攤主你儘管再上一碗。不必理他。”
珠簾殺一腳將桌子踹到。“娘娘腔幹你屁事。我愛吃什麼就吃什麼。我願意挑食樂意長得黑。”
南音掌心一掃。折了腿的桌椅重新擺正。“哦。說你黑生氣了。看來你並非對一切都毫無在意。”他接過攤主重新遞來的一碗水餃放到她面前。“至少你的容貌比你的孃親更另你在乎些。”
珠簾殺打算一掌將水餃連同桌子劈成渣。方擡了手腕做出個兇猛姿勢。對面的南音淡定道:“ 將這碗水餃吃了。我將你臉上的毒去了。如何。”
珠簾殺脖子一仰。半帶狐疑瞪着他。“真的。”
南音點點頭。
一碗熱氣騰騰的水餃被三口吞進肚子。
攤主及南音看得瞠目結舌。南音吩咐攤主倒碗溫水來。他捏了帛帕將她嘴角殘留的餃子餡擦乾淨。“吃得這樣快。不燙。”
珠簾殺垂眸望着頓在脣角的純白帕子有片刻愣神。隨即一臉不屑。“這麼娘娘腔的帕子。拿開。”
南音將帕子擱入袖中。“真不是個乖孩子。”
路邊一方寂靜青樹林。南音用仙術將珠簾殺面上烏黑之氣祛除乾淨。
珠簾殺對着林中環繞而過的小溪照了照。皮膚恢復少女般的光澤白皙。脣色亦比較接近正常人。有些不甘心誇讚道:“看不出來麼。本事不賴嘛。連姽骨堂的毒都能解。”
南音自青石上起身。微皺着眉心靠近跪爬在溪邊不停臭美的她。“爲何你體內滿是毒氣。”
珠簾殺將頭一昂。“那是。我從小就試毒。練就了一身劇毒。被我毒死的動植物多了去了。”她將耳後垂下的小辮子於指尖饒了饒。“不過啊。被我毒死的人更多。”
南音凝眉。“殺了人反而覺得驕傲。誰教你的。”
她鬆開不斷鼓搗小辮子的手指。“不應該驕傲麼。別人殺不了我。可我卻可以輕易殺死別人。不被欺負不被殺難道不值得驕傲麼。”
南音凝視她片刻。嘆口氣搖搖頭。轉頭繼續趕路。
珠簾殺又不受控制跟了過去。視線略過一顆古槐。死死抱住。吐出句打算開溜的經典臺詞。“哎呦。我肚子疼。”
南音回頭。“又怎麼拉。”
“我要上茅廁。”
南音將十步禁咒改爲百步禁咒。而後指了指茂密樹林。便將頭轉了過去。
珠簾殺暗笑。快速溜進樹林。千挑萬選。終於握了一把含苞待放的山花出來。
“看在你將我的臉恢復原貌的份上。這些花送給你。”
南音盯着花朵沉思一會兒。終是接了過去。
方轉到手中的山花花苞裡密密麻麻爬出一堆紅蟻。南音雖反應過來將紅蟻瞬間幻成灰。但他手臂間已浮出一層紅點。
珠簾殺得意一笑。“現在你的手臂起了毒疹。不出一個時辰。毒疹會蔓延到你全身。然後你就可以化膿而死了。”她墊腳湊近他。穩操勝券的表情。“將我脖子上的這圈蛇皮繩子拿開。我給你解藥。怎樣。娘娘腔。”
南音不動聲色。靜靜打量愈發紅腫的手臂。倏然。他以指爲刀。將覆滿紅疹的半截手臂截斷。繼續面無表情向前走。
珠簾殺盯着落在地上的半截手臂。再望望漸行漸遠的南音。小跑追上去。伸個大拇指。“貞烈。果真貞烈。”
南音側眸。“貞烈不是這麼用的。”
她好奇地捅捅他寬大暗紋袖袍。瞬間瞪大眼睛抓着他手臂結巴着問:“你你你……剛剛剛……剛纔你不是把自己給截肢了麼。怎怎怎……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又又又……又長回來了。”
南音見她不停抓着自己手臂好一頓研究。又捏又掐又擰。就差用牙咬。他將紫青的手臂自她爪子下救回來。
珠簾殺又熱情地掐上去。滿臉放光。“這個。你能教我麼。”
南音輕輕甩了袖子。繼續前行。
“喂喂喂。娘娘……英俊哥哥你別走那麼快。你將這門功夫教給我。以後我腦袋掉了能瞬間長回來。真是想想都好激動……”
“喂喂喂。英俊大仙英俊大仙。怎麼越走越快呢。不讓你白教。我教你煉毒殺人。互相交流下行不行。餵你怎麼飛起來了……”
無心島。浩塵宮。夜沉花淡。
珠簾殺用過晚膳。一人坐在寬闊寢室挑燈沉思。
她終是被南音強行帶回島中。方入島時。已是燈火闌珊。島上有些寂靜。只門口站着幾個守門弟子。
弟子們稱呼他爲島主。
她再將燭火挑得更旺些。嘀嘀咕咕。“怪不得本事那麼大。原是個大人物。傳說中的南音仙人。”
南音將她帶回島主專屬寢宮浩塵宮後。好吃好喝伺候。且將她安排到一座清雅別住入住。這讓她很不解。
她站在別院口的迴廊望着白衣飄飄的他踏夜而去。喊住他。“喂。你不應該把我關入暗牢麼。怎麼請我住這麼大的房子。”
南音回首。清淡眸子點綴些許溫軟。“再不乖。終究是個孩子。”
這個娘娘腔果真娘娘腔。居然對她動了惻隱之心。在他眼裡。她不過是個壞孩子。這類人被暗殺的機率最高了。最容易出事了。壽命長不了。她想。
湊近燭火。伸出處胳膊左右翻看。似乎再琢磨怎樣才能一下將胳膊卸了再一下子長出來。
敲門聲響過。一門中女弟子將一壺茶具端了過來。
女弟子方要退出時。被她喊住。“喂。這茶水裡可有毒。”
“怎麼可能。”女弟子隱忍着怒氣返回桌邊。快速將茶盞倒滿。再一仰頭灌下去。“我無心島乃是守護上古神劍的名門正派。怎會做這等下作之事。”
弟子憤憤離開後。珠簾殺將一葉新茶丟在盛滿水的茶盞中。整杯水變得漆黑。她咧嘴一笑。翻身上牀。
並非她執意要學南音那門瞬間長胳膊的技能賴在無心島不走。實則是走不了。
南音將她入住的這處別院施了禁步咒。她一刻離不開院門。
翌日。無心島的公雞還沒打鳴。一排持劍女弟子踹門衝了進來。
其中一個拔劍道:“你這毛丫頭在師姐茶裡下了什麼毒。竟讓師姐長了滿身的屍斑。”
珠簾殺翻身下塌。挑着細眉道:“怎麼。羨慕吧。彆着急。等你死了早晚得長。不過提前讓你師姐感受一下。”
女弟子被氣得不輕。其身後女弟子默契拔出劍來。
“還不拿出解藥來。否則找死。”
珠簾殺斜斜眼。“切。小嘍囉。”
這些女弟子自然不是珠簾殺的對手。片刻後。一排女弟子口吐黑煙被摞着丟出門外。
這等響動。自然驚動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等一些列師兄前來算賬。輪武功。珠簾殺不敵羣攻。但她毒使得忒專業。採取車輪戰術攻擊她的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皆一臉青黑着倒下。
剩下觀戰的師兄們看情況不妙。便棄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世俗觀念。一擁而上。
珠簾殺一抖袖子。彩色煙霧散開後。對面師兄們的眼睛爭先恐後汩汩竄血。場面有些猙獰。
最後。壓軸的知秋副尊掐着點登場。將珠簾殺給制服。
公雞集體爆鳴時。珠簾殺被五花大綁壓去無心島的私人刑房。
將珠簾殺上鎖的關鍵時刻。髮絲未束的南音踏入刑房。清淡中夾雜方醒的慵懶聲調。“不過是個孩子。這樣待她有些不公。”
知秋斂眉道:“現在還是個孩子便如此惡毒。長大了還得了。姽骨堂的弟子沒一個善類。師兄仁慈。但這女娃毒傷我一衆弟子。不可饒恕。”
刑房弟子將鐵鏈鎖到珠簾殺手腕。南音道:“她已拜我爲師。現已是無心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