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無心島全體弟子集體反對。再有知秋義正言辭珠簾殺本是邪派弟子。再入無心島拜師不成體統且會影響無心島的良好口碑云云。南音還是將珠簾殺收入門下。
珠簾殺於南音的示意下交出解藥。師兄師姐們恢復原貌。懂得察言觀色的珠簾殺又象徵性給受害人道個歉再砸幾串眼淚後。這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
浩塵殿內。弟子將無心島統一定製的白色徒弟裝送了過來。
珠簾殺抖了會徒弟裝。嫌惡地換上。
南音望着換了整潔白衫的珠簾殺。稍帶讚揚的口吻。“ 這樣纔像個乖孩子。”
她再嫌惡打量純白袖口。抖抖雞皮疙瘩。“爲什麼要收我爲徒。”
“不是想讓我教你秘學麼。”
她頃刻拽了他袖子。滿眼放光。“答應教我了。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南音搖搖頭。“等你變成真正的好孩子。爲師再教你。”
珠簾殺扭頭一哼。“想我珠簾殺毒殺絕技冠絕天下。別以爲我稀罕你那點破絕技。”
南音並未在意對方口中的無理囂張。溫聲琢磨。“珠簾殺。”遙遙頭。“這個名字殺氣太濃。從今以後你叫珠簾善。一切從頭。棄了殺念。始終向善。 ”語罷。迎着窗格灌進來的日光徐徐走了出去。“想要學爲師的絕學。得慢慢來。”
從此。無心島便多了一名首徒弟子。。珠簾善。南音稱她爲善兒。
珠簾善年齡雖小。但之前畢竟過的是職業殺手生涯。任誰經常幹一件事幹得習慣了。都會患了職業病。珠簾善的職業病就是想殺人。
見誰稍不順眼就想使個毒用個刀再將人捅個透明窟窿。雖然她名字改了。但長年殺手生涯累積出的殺氣卻是一時半會消不掉。這股殺氣使得島中弟子無一願意同她親近。連飛禽走獸見了也麻利閃遠。由此可見。珠簾善的人氣十分低迷。
雖頂着無心島首徒的名號。但實則是被軟禁於此。此處禁毒。禁殺。禁鬥毆。禁宵夜。禁罵街。這讓珠簾善很不痛快。 人沒的殺。島中沒有規定不能殺雞。
那日清晨。本是一到時辰該集體亮嗓子的公雞們不見一隻亮嗓的。於是早課時。大家紛紛遲到。上至知秋副尊主下至守門保鏢皆睡過了頭。
後來大家才知。爆鳴的公雞羣已被珠簾善滅了門。
珠簾善此舉。動機十分單純。她嫌每日公雞羣連綿起伏打鳴擾了她好夢。忍無可忍。就出手了。
鑑於珠簾善殺的是雞而非人。犯罪屬性不是那麼大。再加上島中條條戒律中沒有明文規定殺雞後該受何種刑罰。島中有些身份的人物組一塊商榷。最終以擾亂公共秩序罪將珠簾善罰跪在島中央四個時辰。
當然。那日無心島的伙食有了改善。燉公雞。炒公雞。烤公雞外帶養顏公雞湯。
跪足了時辰的珠簾善一人拿了只鞭子努力抽打窗格下的花草泄憤。
“一羣白癡。整個島都是白癡。”
“還有這噁心巴拉的名字。噁心巴拉的衣裳。”
“人家就喜歡珠簾殺。人家就不待見珠簾善。善啊善啊善。善良有個屁用。只會被人欺負被人殺。”
她將鞭子收回。垂眸瞅瞅快成灰色的衣衫。“白色。多變態的顏色啊。”
“你一個人再嘀嘀咕咕什麼。”
珠簾善隨手將皮鞭丟進被蹂躪成光棍的花草叢。“師父。”
南音端着食盒。瞅着光禿禿的花草。“白色怎麼了。”
珠簾善不回答。只將髒成抹布的袖子往後收了收。
南音明察秋毫。“一件白衣穿了十幾日。怎麼。不會洗衣裳。”
“不……”
“爲師教你洗。先把這些飯吃了。”南音說着放了食盒便走開。
珠簾善對着背影暗暗罵道:“白癡。”
其實她想說的是。不是不會洗衣裳。而是不喜歡洗衣裳。她以前整日整日洗衣裳。那些沾染媚俗胭脂的衣裳。
那些回憶。她不想憶起。
端起石臺上的食盒。倚靠在迴廊柱子上吃了起來。許是因爲菜裡的公雞是她親手殺掉的。這頓飯。她吃得異常香。
與其說南音師父教她這個徒兒洗衣裳。不如說勤勞師父將懶蛋徒兒的衣裳給洗了。她杵在旁邊看得心不在焉。
一晃眼。深秋已至。島中蔥鬱樹木漸次染了黃暈。枯葉零零散散落下來。珠簾善每日跟着南音默唸心法口訣。然後被派遣到島上各個犄角旮旯掃落葉。
珠簾善不由得心理愈發不平衡。憑什麼別的弟子心法口訣唸完就可習武。而她要在這掃大街。
她覺得南音師父不但娘娘腔。還是騙子大忽悠。說好的密學呢。
心裡正發狠詛咒的那位。衣袂飄飄站在她面前。“善兒。爲師要出島。恐留你一人再此會惹出禍端。你隨爲師一起去吧。”
珠簾善興奮地將掃帚給拆了。
此次南音出島。是受微山派掌門之邀前去爲掌門之女解毒。下毒的那個組織。珠簾善最熟悉不過。姽骨堂。
自仙雲落下。微山派精緻別院門口列了好些侍衛。室內亦站了大批郎中及江湖異士。輕紗羅帳前侯着一排伺候丫鬟。
可見掌門之女受寵程度。生個病都造出如此大的排場。
髮髻插滿步搖的華貴夫人拭着眼淚走到南音面前。嗓音略啞。“掌門已去幻雪山採一味藥材。稍後便到。勞煩無心島主移駕前來探望小女。”
彼此寒暄間。杵在角落裡的珠簾殺聽明白了此事件的內容梗概。原是掌門愛女鬱傾城去廟會賞燈。恰好碰到姽骨堂弟子大張旗鼓追殺一位隱在燈市裡的貴公子。
結果。掌門之女離貴公子太近。倒黴催的被姽骨堂的毒鏢射中。姽骨堂的毒一向煉製精密。自然不是那麼好解的。微山派掌門便飛信傳書求助無心島的南音仙人。
南音身爲修行仙人。卻是會解一些小毒。但畢竟無心島是守劍派。而非解毒派。微山掌門請她出島救治他亦感覺不解。直到掌門夫人將他約到內室。他才知此種緣由。
無心島南音仙人收了姽骨堂弟子珠簾殺爲徒。這已傳遍八大門派及八大胡同。可見其受關注程度非同一般。而珠簾殺在姽骨堂以試毒而名聲大噪享譽九州。她的血肉能解劇毒。這也是那些個對毒有深入研究的毒友們普遍知曉的。
雖然那些郎中術士不能解除掌門之女體內之毒。可不妨礙他們乃是對毒有深入探索之人。自然便將珠簾殺血肉能解劇毒的秘密透露給微山掌門。
南音這才明瞭爲何將並非專業解毒的他邀來此地。
南音聽了掌門夫人之言。擰眉道:“這樣說來。我徒兒的血肉能解愛女之毒。”
掌門夫人面隱欣喜。“是。只需那孩子三兩血肉。和着藥材煎之。一日三次。毒可除。”
躲在窗櫺下聽牆角的珠簾殺若有所思。費勁想着三兩豬肉是多大一塊來着。
腳步聲漸進。她扒拉開花枝。見一小隊護衛巡邏至此。便迅速閃離。
翌日。天氣陰冷。就連蚊子也少見出來活動。
用完早膳方踏出房門的珠簾殺。望見開得雅緻的秋海棠樹下。南音正同掌門夫人聊天。她鳥悄地湊近幾步。才依稀聽到對話內容。
“南音島主可想好了。”
“是。掌門夫人放心。愛女之毒有望解掉。”
“這些是本派收集的珍貴補藥。有勞仙人了。”
南音接過。夫人躬身謝過便離去。
珠簾善有些憤懣。既然要剜她的肉。幹嘛越過她來謝她師父。還有那些補藥。應該會被南音私吞了吧。
果然。她故意膩歪在南音身邊一整天。也不見南音提及補藥之事。南音只在用膳時多往她碗裡夾了幾塊肉。叮囑她多吃些肉纔會長肉。
一連幾日等不到微山掌門的消息。珠簾殺隨着南音師父亦再此白吃白喝了好幾日。微山附近生產黑豬。最近她吃豬肉吃得有些膩。可她家師父一個勁往她碗裡夾黑豬肉。
珠簾善叼着筷子。補肉也不是這麼補的。
當然。這幾日她也挺苦惱。由於她偷聽到師父已答應掌門夫人剜她三兩血肉頓給掌門之女吃。她又暫時打不過她家師父。反抗什麼的就甭費腦筋想了。她在想這三兩肉從身體的哪個部位割呢。胳膊。腿。肚子。或者胸。她覺得胸不錯。反正最近胸部長了兩塊肉。她看得有些不習慣。最好兩塊都割了。那樣纔對稱。
掌門之女氣息越發微弱。掌門夫人等不到丈夫歸來。便下定決心先一步施救。
珠簾善擇了把鋒利匕首於小火苗上蹭了蹭。打算慷慨激昂割掉胸脯子。
挑開閨房的水晶簾子。掌門之女躺在牀榻之上繼續深沉。身上的厚厚絨毯被一層細紗取代。刺繡花枕邊擱着一隻漆黑小罐。半闔的蓋子上爬着一條吐着信子的小蜥蜴。應是掌門之女平日豢養的寵物。
房內多了一尊金光熠熠的巨大爐鼎。爐鼎正散發灼熱之光。使得整個內室猶如三伏天。此丹爐想必是今年最新款。造型有些推陳出新。丹爐壁上開了個小門。透過半掩的小門。珠簾善望見爐內一叢叢小火苗燃得歡快。而南音師父同掌門夫人正立在爐鼎旁側。
將閨房搞成這般模樣。想必是所謂偏方上的蒸汗療法。珠簾殺扛着熾熱靠過去。“師父。你真的決定要救那個半死不活的老姑娘。”
南音清淡眼神瞥過去。“不得無禮。”
珠簾殺冷哼一聲。都要剜肉救她了。難不成還不准她過過嘴癮。在此地宅了幾日。沒白宅。聽了些小道消息。說是微山掌門之女鬱傾城幾年前偶得見南音真顏。一見發情。一發而不可收拾。並揚言非南音不嫁。南音乃是修行仙人不染風月。奈何這位掌門之女出落的再是閉月羞花。南音也未曾給過一星點回應。
最終。鬱傾城守着心中孤城蹉跎了歲月。已過二十又五。仍不肯嫁人。
此時。喚人家一句老姑娘算是客氣的。若非擔心師父責罵。她定會心直口快稱呼對方爲高齡剩姑。
珠簾殺內心鬱結了會兒。將袖子中燒得漆黑的匕首掏出來比劃在胸前。“師父。你說割左邊還是割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