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微弱而不規律的呼吸讓秦韶華心裡很難受,眉頭也皺得緊緊的。
“我回來了。喂,你能聽到嗎?我陪着你呢,你可撐住呀!”秦韶華輕聲地在齊王耳邊說話,“要是撐不住就別硬挺,咱們慢慢來,不着急。”
齊王好大一會才睜開眼睛。
目光透着濃濃的疲憊和虛弱,但是隱有堅定的光芒。
那眼神彷彿在告訴秦韶華說:別擔心,我一定能撐住。
他的嘴脣被自己咬出血來。
在巨大的疼痛之中,咬破嘴脣這點小痛根本就不算什麼。這些天他的嘴脣已經破損多次了。
秦韶華將手指撫上他的脣。
神情凝重,非常心疼。
齊王再次緊閉了雙眼,手掌脫離了秦韶華的手,緊緊捏住了牀頭的欄杆。
他用力的指節都泛白了,顯然非常非常痛苦。
猛然間他劇烈顫抖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弓起來,像是一隻蝦。
“哪裡痛?”秦韶華坐不住了。
齊王是七情不上臉的人,習慣於把任何情緒都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但是他現在哪還顧得上掩蓋情緒,根本就是疼得死去活來。
秦韶華的心跟着糾起來。
聽到動靜的吳道從隔間走過來。
看到齊王的情況,盯了一會,搖搖頭:“沒事,別緊張。再過半個時辰就好了。”
然後就又回到隔間和耶婆婆討論醫術蠱術去了。
秦韶華一頭冷汗。
半個時辰?還半個時辰?
再這麼疼下去會折騰壞身子的!
白城子端了藥膳進來,看到齊王的情況也是皺眉。
上前搭脈,凝思一會,嘆了口氣:“王爺體內血脈波動,顯然他極力在和毒素做鬥爭。現在不能貿然打斷,不然不但前功盡棄,反而會反噬身體,後果難料。”
秦韶華只好和侍從們一起幹着急。
誰也不能替齊王疼痛。
齊王還真就繼續疼了半個時辰。
她煎熬地守了他半個時辰。
等到吳道等人都走了,她幫着侍從們給齊王換洗擦身,服侍他穿了乾爽乾淨的衣服,在換過被褥的牀上休息。
之前的被褥全都被毒汗打溼了。
這些天,齊王每天都要換一副被褥。
齊王睡了一個多時辰才醒過來。
吃了白城子的藥膳,緩一會,有力氣和秦韶華說話了。
“你彆着急,吳先生說今天的藥性比之前霸道,所以我才熬時間長了一點,明日就不會了。”
騙鬼呢?
吳道已經告訴秦韶華了,今天的藥性如果能挺過去,那麼之後就連續用相同的藥七天。
明日纔不會好過。
只會越來越疼!
等齊王終於恢復得稍微正常了,已經到了夜間。再泡過藥浴,就該安寢了。
秦韶華見齊王恢復精神,忍不住嘗試說服他減輕藥量。
實在是今天他的狀態嚇到她了。
除了當年相依爲命的師傅,她還沒有這樣關心過一個人的身體。那種抓心撓肝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感覺,真是讓她煎熬極了。
齊王卻依舊是不同意。
他泡在苦味沖鼻的藥浴裡,享受着秦韶華的推拿疏經,但也又一次承受疼痛。
聲音非常疲憊地說:“韶華,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想站起來,但是願望並沒有那麼強烈,想着順其自然就好。可是自從有了你,尤其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和你日夜相處,漸漸貼近……”
他目光明亮地看着她說:“我就想早點和你在一起。我想娶你,早日站起來,早日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我和你並肩站在一處,成親拜堂,從此和你白頭偕老。韶華,我希望那個時刻快一點到來。”
“我想早點站起來。迫切想站起來!”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
秦韶華一時間不知以何言相對。
齊王眼睛裡滿滿的期待和憧憬,重重地衝擊着她的心房。
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他強烈的感情讓她幾乎承受不起。
他爲了她,才這樣迫切,這樣想恢復正常!
шωш⊕ тт kán⊕ C ○ 她還能說什麼呢?
說什麼都對不起他這份情意。
她不能再勸他了,否則就是辜負了他。
“好,我和你一起度過這次難關!”她將臉貼在他的手背,輕聲,但是語氣堅定地說話。
“你想早點站起來,你想加大藥量,我陪着你!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我都陪着你。我相信你一定會挺過去的!你可是齊王啊!”
楚國鼎鼎大名的齊王,忠勇攝政王,什麼樣的難關都過得去!
……
去大雪山尋找“菱雪花”藥引的小隊傳回來最新的消息。
他們把吳道所畫的指引路線圖的最後一部分也搜索過了,又折損了部分人手,還是沒有找到菱雪花。
秦韶華去向吳道確認地圖的準確性。
吳道說:“地圖絕對沒有問題,是我當年尋菱雪花存下的,我又在上面做了很多標註,可能遇到的險阻都寫在了上面。只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距離我上次進山已經十多年了,這些年間大雪山中是否有變化,我卻不清楚了。”
也就是說,情況非常莫測。
秦韶華立刻讓千妖月傳信給小隊:不要再找,速速歸來。
不能讓那些精英人手都葬在大雪山裡。
但是,齊王這樣痛苦,藥引卻不能不找。
她找齊王的侍從私下了解消息,看齊王那邊是不是派了人去尋找菱雪花,有沒有結果。
侍從說:“早就派人去了,但是一直沒有結果。”
秦韶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等奇門的小隊回來,要是齊王那邊的人手也沒有動靜,那麼,她就親自走一趟!
她前世做傭兵時曾在雪山出過任務,而且作爲業餘愛好,她還參加過珠峰登山隊。對於在雪山的惡劣條件中生存,她有充分的經驗和技能。
要不是奇門小隊現在還沒回來,她要等他們歸來,向他們瞭解楚境大雪山的實地情況,她現在就出發了!
可她雖然勇敢,但也不是做事全憑熱血的莽夫。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出發前她要充分了解雪山真實情況,才能確保自己不陷入危險境地。
她決定了,等奇門小隊歸來,她就立刻走!
時間就在煎熬的等待之中度過。
齊王每日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秦韶華每日都在翹首以盼,盼着小隊快點回來介紹情況。
然而小隊還沒等回來,府邸裡卻回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薛姨娘。
薛姨娘是被齊王打發出去的。
還被奪了權。
齊王的侍從們是知道的。
而薛姨娘被盧九架空之後,帶着憤怒重返齊王身邊,她前腳走,後腳盧九就把消息傳了回來。
侍從們早就知道薛姨娘要過來。
而因爲齊王最近每日都在治腿的疼痛中煎熬,他們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齊王,免得他勞神。想着等薛姨娘真正到了之後再稟報不遲。
所以薛姨娘一到府門口,就被守門的攔下了。
消息通報到裡面,齊王正在按時用藥,疼得不言不語。
侍從就把消息告訴了秦韶華。
秦韶華正心急如焚陪在齊王身邊。
一聽說是薛姨娘去而復返,不由皺眉。
薛姨娘行動說話不穩重,讓她到了這屋裡,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萬一驚動了齊王的神思可是添亂。
“把薛姨娘請到偏院去吧。王爺現在不能被打擾。”秦韶華說。
侍從領命,自去安排。
偏院就在府邸旁邊,一牆之隔,但是離齊王的房間就遠了點。薛姨娘在府門口一聽說要把她的車馬引到偏院去,立刻皺眉。
她不許車馬動彈,問侍從說:“王爺在哪,難道不在府中嗎?若是他不在府中,又是誰敢做主將我安置到偏院去?”
侍從行禮說:“王爺此時有要事,不能脫身,請姨娘稍安勿躁,稍後等王爺閒了,您自然能見到他。”
“笑話!”薛姨娘何時見齊王這麼費勁過?
就像當初,她以有急事爲由前來面見齊王,齊王還泡着澡呢,也會立刻停下來,出去見她。
薛姨娘盯着侍從說:“我那裡的賬面有問題,我和盧九盤賬的事你們不可能不知道。如今賬面出問題是急事,不讓我立刻見到王爺,耽誤了事情你擔待的起嗎?要知道我手上握着的都是動輒十萬百萬的生意往來,耽誤一時片刻,那可能就是幾十萬的銀子。”
幾十萬的銀子,夠鳳凰城守軍吃多少個月,她就不信侍從敢擔這個責!
可是沒想到,她話音未落,侍從就讓奴僕們把她的車子引到偏院去,不要堵了門口。
豈有此理!
奴僕們強行拉車,讓薛姨娘惱羞成怒。
“我看誰敢!”薛姨娘身邊也是有護衛的,立刻招呼他們說,“給我打,誰拉車打誰!”
然後盯着那傳話的侍從問,“你是不是也想捱打?還不趕緊去通報王爺!”
侍從只是把身子彎得更深,態度更恭敬,但是絲毫不讓開門口,“姨娘是尊貴人,這裡人來人往,有許多兵將出入,您的車馬堵在這裡不免讓人側目。若是傳出了對姨娘不好的話,反爲不美,何況姨娘也要考慮王爺的體面。還是請姨娘儘快去安置吧,偏院那邊熱水熱茶都已經備好了。”
難道這邊就沒有熱水熱茶?
這府邸雖然不大,但安置她是沒有問題的。
住在她前陣子住的房間不就行了。
爲什麼要另外安排她去偏院?
薛姨娘突然眉頭一皺,想到一個可能,面色頓時冷了下來:“是不是秦韶華的主意?是不是她要把我支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