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躬身不答話。
薛姨娘氣得冷笑連聲,“好,好,好呀!果然是她!”
她瞪圓了眼睛,修成柔順柳葉形的眉毛也立了起來,顯出幾分凌厲。
指着侍從滿是失望地說:“沒想到,你們現在已經開始尊聽她的指揮了。你們明知道我是什麼人,知道王爺待我如何,你們竟然聽她的,竟然要支開我?她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麼迷昏湯?”
“姨娘請言語尊重一些。”侍從看了看周圍。
齊王雖然臥牀養腿,但鳳凰城的軍務並沒有懈怠,他麾下的副手將軍們照常在處理軍務,每日到這個府裡奏事的人還是挺多的。
薛姨娘的馬車停在門口,扯皮了這麼半天,早已經讓來往的幾位軍將側目。
要是讓薛姨娘再嚷一陣子,齊王的臉面真要讓她折損了。
因爲不管薛姨娘真正身份是什麼,明面上,她可是個妾。
齊王治軍以嚴,自己小妾若是在大門口鬧騰,傳出去底下將士們豈不是要笑話他!
侍從眼見着薛姨娘還要說話,立刻當機立斷,招呼幾個府中甲衛,立刻將薛姨娘的車馬拖拽去了偏院。
薛姨娘氣得瞪眼。
她要指揮自己的護衛動手,可她的護衛也是齊王給的,此時齊王身邊的貼身侍從冷了臉,那些護衛也不敢違拗。
薛姨娘自矜身份,又不肯像個潑婦一樣跳下車來罵街,就只能這樣被拖走。
一路拖到了偏院裡頭去。
然後院子就被人關了門,外面還有甲衛守着。
這是要囚禁她還是怎地?
她氣得眼淚流個不停。
自從離開宮廷住進齊王的王府之後,她還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自然,這筆賬又算在了秦韶華頭上。
都是秦韶華這個狐狸精!短短几日,就離間了她和阿夜的感情!真是個禍害!
等齊王傍晚疼痛稍微減輕了,有了些微精神,秦韶華才把薛姨娘到來的事情告訴他。
齊王沒什麼反應。
只是說:“就讓她在偏院暫且住下吧。她若是不肯走,就在這裡過年好了,天寒地凍,再出去趕路恐怕要傷了身體。她那裡有事的話,就讓侍從們自己斟酌着辦。不必再告訴我了。”
一副養着薛姨娘不差她一口飯的隨意態度。
秦韶華正想如此呢。
她很不喜歡薛姨娘,自然也不想讓其在齊王的關鍵時刻打擾。
索性連齊王正在治腿的事情也不告訴她。
眨眼就到了臘月底,眼看着就要過年了。
這一天是小年,秦韶華正在看白城子熬湯,商量着加點好東西進去,算是小年夜的特殊藥膳。
突然偏院的僕人匆匆來報,說是薛姨娘上吊了。
侍從大驚。
秦韶華一聽就覺得不可能。
遂問:“死了沒有?”
僕人說:“還好救得及時。屋外伺候的人聽見裡頭咚的一聲響,喊了幾聲姨娘裡頭沒人應,大家就趕緊進屋去查看,看見姨娘在樑上掛了脖子,這才知道那聲‘咚’響是她在踹凳子。大家乾淨手忙腳亂把她放下來……索性只是昏迷,還沒有性命之憂。”
果然如此。
秦韶華對侍從們說:“你們中間出兩個人過去看看吧。王爺治療完了剛睡下,別去吵他,等醒了再說。薛姨娘那邊既然沒有性命之憂,去城裡請個大夫給她瞧瞧,開兩劑壓驚補身的方子便是。”
總之不必興師動衆。
侍從們答應着,自出了兩個人過去查看究竟。
秦韶華冷冷哼了一聲,臉色不好看。
白城子見侍從們走掉了,跟前只有自己和秦韶華兩人,就悄聲問誰是薛姨娘。
秦韶華簡單告訴他大概。
但並沒有說薛姨娘是齊王的異母姐姐。
白城子於是誤會了。以爲這是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戲碼。
這些天秦韶華睡在齊王房間裡他是知道的。
於是聲音壓得更低,說:“聖主身份尊貴,何必受這樣的氣?您若是不能成爲王爺身邊第一人,不能隨便處置他的其他姬妾,那依我看來,這裡咱們不留也罷。等給齊王治好了腿,我們自去樑國辦事,辦完事離開北方算了。”
他是拿秦韶華當主人的。
奇門門主何等身份,被一個姨娘拉着爭鋒,真是不交手都覺得身份被拉低了。
齊王要是不能待他家聖主好,奇門的子弟們可咽不下這口氣。
秦韶華也不好和白城子詳細解釋,畢竟姐弟這層關係齊王自己還沒公開,她不能越俎代庖。
知道白城子這是心高氣傲的自尊,就笑道:“有白尊者替我撐腰,我還怕什麼,自然要在齊王跟前做第一人。要是有人找我麻煩,我就把她丟給白尊者收拾!”
嘴上是這樣說。
其實,她心裡想的何止是“第一”,而是“唯一”。
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容不得別人插足的。
齊王以前如何她不管,以後,只能是一對一。否則她絕對不能容忍。
正說笑呢,一個去偏院的侍從很快折返,稟告說:“秦姑娘,薛姨娘鬧着要見您。您看?”
白城子皺眉,“請您不要去。”
高貴的鳳凰怎麼能應麻雀的戰。
他知道自己管得有點寬,但着實是替自家聖主不值。
秦韶華勾脣一笑,笑容懶洋洋的,“她鬧着要見我,就能立刻見到我?我又不是她呼來喝去的僕人。讓她等着吧!等我忙完了,得了閒,心情好的話就去看看她。”
偏院裡薛姨娘聽到秦韶華不肯來,再次惱羞成怒,紫漲了麪皮,心裡將秦韶華詛咒了一千遍。
秦韶華又是到了晚間,齊王快要休息的時候,才把薛姨娘上吊的事告訴他。
齊王聽得直皺眉。
秦韶華捂住了他的嘴,“你不用說話,更不用耗神管這件事了。我一會過去見見她。她是衝我來的,解鈴還須繫鈴人。”
齊王撥開秦韶華的手,頂着一張備受折磨而失了血色的臉說:“這也不是你該勞神的事。”
“怎麼不是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韶華讓侍從服侍着齊王洗浴,自己趁着這工夫過去了偏院。
說是偏院,其實佈置得也很好。
但是薛姨娘看不到好處,不肯享受,滿心都在和秦韶華生氣。
所以秦韶華一進門就被她冷冷盯着說,“你終於肯來了,呵呵!”
秦韶華把屋裡的人都打發出去。
有兩個薛姨娘自己的貼身丫鬟不肯走,生怕秦韶華對她家主子不利似的。
秦韶華也不勉強她們,反正接下來要說的話,又不是丟她的臉。
薛姨娘願意讓丫鬟聽着,就聽唄。
秦韶華直接坐到了薛姨娘對面,兩個人隔着一張小方桌,方桌上一壺熱茶,幾個茶杯。
薛姨娘見她不請就坐,冷笑:“你倒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我爲什麼要把自己當外人?”秦韶華拿了一個茶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而且還伸手做請的姿勢,“你自便。”
一副待客的態度。
薛姨娘皺眉,“你弄清楚,這裡是我的屋子。”
“是嗎?是你的屋子,還是王爺的屋子?難道這裡一房一屋,一草一木不都是王爺的?”
“是王爺的又怎樣?王爺和我是什麼關係,你再清楚不過,王爺的東西,當然就是我的。”
“那王爺和我什麼關係,你知道嗎?”
秦韶華笑盈盈盯着薛姨娘反問。
薛姨娘一愣。
秦韶華莫測的表情讓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什麼關係?”她問。不由攥起了拳頭,很是緊張。
秦韶華笑着告訴她,“我已經在夏侯夜的房間裡睡了很多天。”
“你……”
薛姨娘霍地站了起來。
面色頓時通紅,指着秦韶華憋了半日,最後只吐出四個字,“你……不要臉!”
秦韶華反問,“那你呢,你要臉嗎?”
“你還敢問,你敢問我?”
“我就是問你,薛姨娘,你還要臉嗎?”
秦韶華收住了笑容,嚴肅地盯着她問。
薛姨娘怒不可遏,“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難道你心裡不清楚?”秦韶華冷哼一聲,“你身爲他的同父姐姐,竟然對他起了非分之想,所以我才問你,你要臉嗎。”
“你說什麼,你這個……”
薛姨娘又急又怒,氣到了極點,一時想不出該用什麼話來罵秦韶華。
然後猛然驚醒,身邊還有兩個丫鬟呢!
這兩個丫鬟可不知道她和齊王的真實關係。
她霍然轉頭,狠狠瞪住丫鬟,罵道:“你們戳在這裡等死嗎?還不出去!”
丫鬟們連忙臉色煞白地走了。
她們好像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非常擔心自己的小命。
秦韶華淡淡地笑:“薛姨娘就別拿僕人作伐子了。你就算殺了她們滅口,也擋不住其他人的悠悠衆口。王爺身邊那麼多人,心腹侍從都知道你和他的真實關係,所以你做下這種種嫉妒霸道之事,難道侍從們就看不出來麼?”
“秦韶華你到底在說什麼!”
薛姨娘快要崩潰了。
若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她早就撲上去撕秦韶華的嘴了。
薛姨娘因爲白天上吊,脖子上被勒出了青紫的痕跡,此時激動起來不免咬牙切齒,神情有些猙獰,樣子看起來就有點嚇人。
她直愣愣瞪着秦韶華,鼻孔一張一張的。
原本的美人臉,也變成了醜的。
秦韶華目光淡淡的,語氣淡淡的,“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
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