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知道哥哥說話還不能自如,因爲他整個頭和臉都纏着紗布,說話有些費勁:“是的,我們在趕製春節期間的節目。”
“總是加班,太辛苦,改天跟江市長建議一下,咱們換個工作。爸爸的事你不用擔心,你嫂子在旁邊接電話的時候,我偷聽了,從媽媽的口氣中判斷應該沒大事,媽媽是擔心他的身體所以才決定不回來了,另外,你放假後來省城吧,來跟我們一起過年。”
丁一知道,哥嫂是怕她孤單才邀請她去省城過年,其實她知道,無非就是去嫂子的孃家過,嫂子也是繼母,再說,哥哥還在醫院,他們過年也就是個形式而已,她是不會去的,想到這裡就說:“哥哥,你不用操心我,我們可能還會有值班任務,你安心養傷,放假後我會去醫院找你們。”
“好,隨時歡迎,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就給他們打個電話,不過千萬不能跟他們說我的事。”
“放心,我不說。”
掛了哥嫂的電話,丁一坐在辦公室,沒了心情。本來江帆還說春節來拜訪爸爸,爸爸回不來,她心裡失落是難免的,再有就是她對爸爸有了擔心,想到這裡,她掏出電話本,就想先給師兄打電話,這時,江帆的電話到了。
“忙完了嗎?”
“是的,剛完。”
江帆說:“那好,過十分鐘後往出走,我去接你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最近經常掛在江帆的嘴邊,無論是回她的家還是回他的“家”,也想,對於別人是那麼的習以爲常,但是對江帆來說,是一種無法替代的溫暖,自從他逃離北京,到亢州掛職那天起,家的概念就從腦中消失了。所以最近幾天,每次都會跟丁一說這兩個字,儘管他住的地方不能完全是家,但小鹿在,那裡就是家了。
丁一也一樣,她渴望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在江帆反覆暗示下,有他的住所,也就有了家的含義。只是今年春節,估計她要跟江帆過了。
丁一呆呆坐了一會,想江帆可能快到了,她這才穿上外套,走出辦公室。
正好在電梯裡看到了汪軍。昨天,汪軍已正式成爲電視臺的臺長,朗法遷榮升爲廣電局局長,黨組書記,嶽素芬也如願當上了交通臺的負責人。
嶽素芬說,自從上次那次事件後,汪軍的性格似乎改變了不少,他變得比以前深沉多了,不知情的人都以爲他當上了臺長,故意在人前裝深沉,樹威信,嶽素芬說他其實是受到了打擊和驚嚇,以前太自以爲是,甚至不聽嶽素芬的規勸還執意要去追求丁一。丁一感覺這些因素肯定也有,但汪軍性格的變化跟他即將當上電視臺的臺長也有直接的關係。
汪軍見丁一進來了,就說道:“回家?”
丁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點點頭。
狹小的空間內,有了短暫的沉默。
還是汪軍打破了沉默,說道:“今晚你的圖像都出完了,你們的值班也排好了,明天就不要來了,繼續休息吧,是不是身體還沒完全恢復?”
丁一看着樓層的數字變化,說道:“已經好了。”
“丁一,我……我祝你幸福,那件事,我心裡始終不安……”
汪軍的話沒有說完,電梯就到了一樓,丁一衝他回頭一笑,說道:“臺長,都過去了,再見。”說完,就圍上圍脖,走出了電梯。
汪軍悻悻地看着她的背影,故意沒有跟在她後面出去,他知道,這麼晚了,肯定江市長會來接他,不跟她一起出去,免得碰見尷尬。所以他就故意落在後面,又在一樓假裝巡視了一番後纔出去。
果然,外面早就沒了丁一的身影,估計她已經坐車離去了。
事後,殷家實積極促成了汪軍接任電視臺臺長這件事,汪軍對此並沒有感到慶幸什麼,他反而有了更深層次的擔心,畢竟,江帆當上了市長,捏死自己對於江帆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這也是他當上臺長後一直高興不起來的事。
其實,汪軍考慮的多了,當時在研究人事問題的時候,對於廣電局班子配備,江帆沒有表示不同意見,他知道,廣電局甚至整個文宣口,是殷家實的領地,他現在不會這麼快就跟他短兵相接的。
上了車,江帆邊開車邊問丁一:“晚飯又吃的盒飯?”
“是的,不過我沒吃。”
“爲什麼?”
“不想吃那些,沒胃口。”
江帆見丁一有些悶悶不樂,就說道:“怎麼了,情緒不高?”
丁一這纔跟江帆說了爸爸的事,然後說道:“爸爸回不來,我們的事可能要往後拖了……”
江帆握過她的手,說道:“沒關係,跟你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不再乎多等些日子。”
丁一看了他一眼,滿意地笑了,說道:“謝謝理解。”
“丁一同志,我看不喜歡你用這樣的口氣跟老公說話,以後,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這樣客氣我可受不了。”
丁一看着他,說道:“是的,江帆,你必須多等些時日,你別無選擇,怎麼樣,這口氣行嗎?”
“這口氣,這口氣有點行政命令式的,勉強吧。”
丁一收住笑,又不言聲了。
江帆說:“是不是很惦記爸爸?”
“是啊,他鬧過一次腦出血,儘管當時治療的很及時,沒有落下後遺症,但我還是很擔心。”
“一會到家先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如果真是腦部的毛病,甚至有了某些症狀,還真不宜搗騰。”
“是啊,哥哥也是這麼說的,唉,江帆,我們一家人要在三地過春節了。”
江帆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說道:“你和我過,我們纔是一家人。”
丁一將頭依偎在他的臂彎裡,說道:“江帆,我想結婚,想跟你一塊過春節,我們明天就去領證怎麼樣?”
江帆知道她傷感了,就說道:“我們領不領證也要在一起過這個春節,你放寬心,沒有人會找我們的麻煩,你不要想那麼多,我們是自由戀愛,誰也干涉不着。”
丁一傷感地說:“我想有一個屬於咱們倆人的家,感覺自己真的是累了,也可能是孤單太久了吧……”
江帆說道:“是啊,這個,我也有同感,的確是孤單太久了,但是親愛的,我說過,我當面向你父親求婚,不想在他不在的情況下,把他的寶貝女兒偷到手,我已經做好了咱們倆過春節的一切準備工作,所以,對於春節,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等我完成年前的慰問後,我就陪你,我們倆置辦過年的東西,你要是走親訪友的,我就給你當司機,怎麼樣?”
丁一笑了,說道:“我可用不起你這個正廳級的司機,級別太高。”
“在外,我是正廳級,是市長,在家裡,我甘願當三把手。”
“三把手?”
“是啊,以後有可能降級爲四把手。”
“怎麼講?”如果是“三把手”,丁一能理解,但“四把手”丁一就理解不了了。
江帆認真地伸出手指,說道:“你看啊,你是一把手,你的小狗是二把手,我是三把手。”
丁一笑了,說道:“小狗不能排第二的。”
江帆說道:“怎麼不能?我想跟你親熱,不是也得忍住,跑那麼老遠去接它嗎?”
丁一臉紅了,說道:“哎呀,你理解有誤,我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
江帆緊問道:“我知道我理解有誤,你實則就是想拒絕我,所以我冒雪把它給你接來,看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我。”
“你好狡猾。”丁一嬌嗔地說道,就揚起手,想捶他。
江帆握過丁一的手,說道:“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把自己定位在三把手上了。將來等我們有了孩子,我就會自動降級爲四把手。”
丁一抽回手,說道:“你想得倒挺遠。”
江帆認真地說道:“不遠,一點都不遠,你想想,如果這次不出意外的話,我是不是就榮幸地當上爸爸,成爲四把手了?”
丁一聽他這麼說,立刻就不說話了。
江帆抽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臉蛋,說道:“不高興了?呵呵,是我不好,一得意忘形就什麼都往出說,對不起。”
丁一糯糯地說道:“江帆,你是不是特別想這個孩子,是不是怪我……”
江帆知道她下面的話想說什麼,就安慰她道:“寶貝,我當然想要咱們的孩子,我歲數不小了,怎麼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但那次是個意外,而且是你擔心我才發生的意外,我怎麼能怪你吶?你想哪兒去了。還好,你沒落下什麼毛病,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
丁一嘆了一口氣:“原來沒感覺怎麼樣,自從出了意外,我現在也特別想要孩子了。”
丁一說着,就將頭又靠在了他的肩上。
“哦,真的?”江帆驚喜地說道。
“是啊。也許,我也老了,看到你這麼想孩子,我也想了,儘管我只擁有他四十天……”丁一喃喃地說道。
江帆又握過她的手,撫着說道:“寶貝,你不老。你這個年齡要孩子是最合適的,我也是最合適的,我的成熟基因,加上你年輕的身體,我們的孩子將來肯定會聰明。只要你有這想法,我相信,我們的孩子很快就會來到!寶貝,我想吻你。”
丁一對他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江帆猛地把車停向路邊,同時打開雙閃,攬過丁一,就吻了她。
丁一慌了,掙開他,說道:“幹什麼呀,這是在鬧市區,大馬路,你……你太不注意影響了。”
江帆哈哈大笑,說道:“我注意什麼影響,我吻我的未婚妻,怎麼了,怎麼了,要不,我搖下車窗吻你,索性讓他們都看看。”說着,伸手就去按降車窗的按鈕。
丁一急忙拉回他的手,說:“是是是,好好好,沒人能管的了你,你是應該的,正當防衛的,即便如此,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親吻,那樣有傷風化。”
“哈哈。”江帆開心地大笑,繼續駕車前行。
丁一嬌嗔地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開着車,回的居然不是她的家,而是直奔軍區大院而來。
丁一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江帆說:“以後不要問這麼弱智的問題,我在哪兒,你就要在哪兒,我在哪兒,哪兒就是你的家。”
丁一笑了,不再說話,任由他把自己帶到他這裡。
江帆下了車,擁着她來到自己的住所。
丁一進門後,才發覺江帆住所的新變化,她驚奇地說道:“哇,我幾天不來,這裡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江帆幫她脫下外套,說道:“你幾天不來,我也幾天不來了,這都是老肖的功勞。”
丁一脫掉鞋子,把各個房間都打量了一遍,當來到臥室,看到梳妝檯後,她就明白了江帆重新佈置居所的用意,她的內心很是激動。
江帆從後面輕輕地抱住了她,說道:“在我們有新家之前,只能委屈你在這裡將就了,這裡的房子,不好太過分裝飾,等我們以後有了新房子,再好好佈置,又你來佈置。”
他的話丁一懂,她的眼睛溼潤了,擡起頭,說道:“很好了,我喜歡有你的一切,其實,這裡已經很好了,你沒必要重新佈置,只要房子裡有你,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根……”說完,轉身依偎在他的懷裡。
江帆緊緊地抱着她,說道:“今年春節,咱們就在這裡過,好嗎?”
丁一紮在他的懷裡,點着頭。
“好,現在,你老公命令你,去把你臉上的妝洗掉,然後給你父親打電話,問問他的健康情況,如果方便的話,代我向他老人家問好,我去準備晚餐。”
“嗯。”丁一擦去眼角的淚水,就向衛生間走去。
來到衛生間,她驚奇地發現,衛生間裡多了許多女性用品,還有一雙粉紅色的拖鞋,以前她來這裡,都是穿江帆的大拖鞋。更讓她驚奇的是,居然還有一套沒開封的全套女性使用的化妝品。她拿起一看,居然是她經常使用的牌子,呵呵,這肯定不是“老肖”的創意,應該是他的作品。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後,江帆從從廚房探出頭,說道:“睡衣在臥室,你去換上。”
丁一回到臥室,打開衣櫃,裡面真的有她穿的睡衣,薄的、厚的,褲裝和裙式的一應俱全。她知道這是他特意爲自己買的,就摘下一件粉白色的毛絨睡袍,換上。對着鏡子照了照,非常合適。她又環顧了一下臥室,欣慰地笑了。
丁一走出臥室,她從包裡掏出通訊錄,坐在沙發上,拿起旁邊的電話,就撥通了爸爸宿舍的電話。沒人接,她的心提起來了,爸爸可能住進了醫院。緊接着,她又撥通了師兄家的電話。正好師兄接的。
“師兄,我是小一,我爸爸情況怎麼樣?”
“哦,是小一啊,我剛從醫院回來,剛剛進門,老師的情況好多了,沒有危險,目前還在醫院繼續觀察治療,是不是師母給家裡打電話了?”
“是啊,我加班,沒在家,我嫂子告訴我的,師兄,還是腦袋的問題嗎?”
“是的,這事說來怪我,老師要回國過春節,另外他說年後省裡紅學研究會有個年會他要參加,可能回來要晚些日子,他不想因爲他的原因耽誤課程,就提前加課,所以這段授課就密集了一些,可能是緊張累的,還好,治療的及時,總算沒有危險了,不然師兄我沒法跟你交代。”
丁一又跟師兄詳細詢問了爸爸發病的前後情況,最後她說:“師兄,對不起,有句話我該跟你說了,還是讓我爸爸回來吧,畢竟他那麼年紀了,再說也給你們添好多麻煩,所以我的意思……”
“小一,我會考慮的,但如果老師沒有這個意思,我是不會主動提出來的,老師在這裡,的確是起到了大的作用,是我們藝術學院的一塊金字招牌,但如果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你放心,我不會按住他不放的,不然到時回國的時候,我也無顏見你。這一點請你放心。”
“師兄,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我們給老師請了特護,師母也在醫院陪護,這一點也請你放心,但我的意見是春節不想讓他回去了,等徹底康復再回去不遲,反正國內有個說法,叫不出正月這年就沒有過去,我到時再徵求他的意見,他身體沒事,隨時都可以回去。回不去也請你放心,我們會在一起過這個年的。”
師兄對爸爸的感情丁一是知道的,師兄也是可靠的,丁一的心踏實了不少。掛了師兄的電話,丁一這纔給爸爸的手機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