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名秦正,是將軍府的府醫,四十來歲,中等個,身材偏瘦,五官清秀,彬彬有禮,一點沒有架子。他出身中醫世家,醫術精湛。因爲仰慕上官寒將軍,自願跟隨他去邊關,在軍隊裡當了軍醫。
在一次慘烈的戰役中,部隊遭遇了數倍於他們的敵軍,上官寒率軍突圍被困,秦正拼死相救,才逃出生天。但是,秦正受了重傷,不能再去前線,被留在了將軍府裡。他明面上是當了個不起眼的府醫。實際卻是協助上官蘭兒處理朝政。上官蘭兒生病期間,都是他在監理。
他娶了大禹國書院的歐陽老夫子之女歐陽櫻爲妻,生了一子名爲秦天昊,原本,秦正想讓天昊繼承秦家的衣鉢學醫,可他偏喜歡跟着上官雲翔舞槍弄棒,秦正無奈,只好隨他所願,現在上官寒的麾下當副將。
上午,秦正剛從外面採辦藥草回來,凳子還沒捂熱,就被上官兄妹風風火火地叫進了書房議事。
這次,上官蘭兒派他去給樊鼎的醫館當掌櫃的。晚上,他將帶着冬青和芍藥先去醫館準備。
樊鼎和百合忙站起來請秦大夫進屋。
秦大夫收起雨傘放在了屋檐下,眯着眼睛打量着樊鼎後,點點頭誇讚道:“好,是個棟樑之材。”
他已經從上官蘭兒那裡大致瞭解了一些關於樊鼎的情況。從上官兄妹對樊鼎的關心程度中,他隱隱感覺到了這一次壓力山大。在這裡又看見了陪在一邊的百合,令心思縝密的他更認定,樊鼎的身份不一般。或者說,樊鼎背後的那個故人對上官兄妹很重要。
樊鼎聽了他的誇讚有些納悶,心想,我只是個小小的醫倌,怎麼就成了棟樑之材?也沒有這樣奉承人的吧。
他深深作了個揖說:“先生過獎了。晚生乃一介布衣,初來乍到,以後請先生多多賜教。”
秦正鞠了一躬,笑眯眯地說;“不驕不傲,郡主好眼力。樊大夫,老夫有禮了。”
秦正的客氣令樊鼎有些慌亂,儘管他初生牛犢不怕虎,上不媚權貴,下不欺百姓,但在這位前輩的一再恭維下,卻不知所措。他連忙請秦正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後又是一拜說:“今後百草堂要仰仗秦大夫幫忙了,請受晚生一拜。”
秦正行走江湖,見多識廣,見過樊鼎後很是滿意。
他爽朗地笑着說:“百草堂,好名字。通俗,接地氣。明天一早,你們到了後就開館,你儘管放心看病,另外的事情都交給我了。”
有了他這句話,樊鼎的心裡頓時有了底氣。
百合忙說:“秦大夫,還有我呢。”
秦正是看着她長大的,寵溺地笑着說:“你看我,就顧得高興,把我們家上官大小姐忘了。我代表百草堂所有的夥計,歡迎上官大小姐光臨百草堂指教。”
百合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道:“秦大夫,秦大叔,求你了,看在天昊哥哥的面子上,給人家安排個好點的差使,人家不想當那個醜不拉幾的小廝。”
秦正裝作公事公辦的樣子逗她說:“我也是想幫你的,可是,你是知道的,咱們將軍府一向來都是軍事化管理,分工明確。我只管店裡的具體事務,人員安排不歸我管,你還是去求郡主吧。”
百合聽了一愣,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失望地說:“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樊鼎傻乎乎地問:“你們在說誰醜?是天昊嗎?天昊又是誰?”
百合白了他一眼,狠狠地哼了一聲。
樊鼎一頭霧水。
百合見換角色行不通,只好偃旗息鼓,她可不敢去找姑姑,上官蘭兒做事嚴謹,認真,從不講私情。當年百合想偷偷混在士兵裡跟着哥哥去邊關,讓姑姑知道了,連哥哥一起罰,各打十大軍棍,現在想起來屁股還疼。
樊鼎不知其中原因,見百合扁着嘴退到一旁不吱聲了,連忙打圓場說:“我們還是一起來研究研究百草堂開業的事情吧。”
黃昏時分,雨漸漸小了下來,風也小了。空中懸浮着無數細小的水汽夾雜着靡靡細雨,就像一塊塊漂盪着的輕紗,在微風中拂過屋頂,樹梢和地面,令視野變得朦朧,婆娑。
牛毛般的雨珠無聲無息地飄落在了匆匆歸家的路人的頭髮上,肩上,打溼了他們的衣衫,潤物細無聲。
夜幕早早地降臨。
上官蘭兒準備了豐盛的晚宴,爲樊鼎踐行。
吃過晚飯,天已經很黑,路上的行人稀少,溝壑裡積滿了雨水。兩輛普通的馬車從將軍府的後門駛出,消失在了黑暗的大路上。前面的車上坐着秦正,冬青和芍藥。後面的車裡裝滿了貨物。
夜深人靜,馬蹄清脆的聲音悅耳。車廂裡的三個人一聲不發,各人都想着自己的事情。
忙了一天,總算靜了下來,秦正陷入了沉思。樊鼎是上官蘭兒的救命恩人,是上官家的故人所託。他是將軍府的心腹,也曾跟隨上官寒出生入死二十多年,從沒有聽說過上官寒兄妹有什麼親朋好友,她們身邊的都是軍隊裡的一羣過命的兄弟......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個故人會是誰。
他忽然腦筋一閃,要是真有故人的話,或許曾經的京城三少......
不可能,先帝宇文烈已薨,國師端木良忍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失蹤,聽說出家做了僧人,如今大禹國剩下的只有上官將軍一人......
他知道自己在上官兄妹心中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一次爲了一個年輕人,連他都動用了,可想而知樊鼎的重要。二十多年了,還沒有見過上官兄妹如此緊張過一個人。
這個樊鼎到底是何許人?會不會是那個他們一直在找的......
他被自己的大膽猜想嚇得一個激靈,他不敢往下想,額上卻冒出了絲絲冷汗。
車窗外,黑色的夜空無邊無際,深不見底,令人抑鬱困惑,令人恐懼不安。就像這世道一般,撲朔迷離,神秘詭異。只有微風吹開車簾,絲絲細雨飄進車廂,像羽毛般撫過臉上,纔會感到清醒,回到現實。
芍藥還是第一次離開將軍府,看着外面黝黑的天空心裡不免有些緊張。
她忍不住拉着冬青的手小聲說;“冬青哥,怎麼還不到?我們這是要去哪裡?還回不回將軍府了?”
在她的心裡,離開了將軍府,就像船兒駛出了港灣,嬰兒離開了母親的懷抱,舉步維艱。將軍府就是她的依靠,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