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不夜長安
在大唐君臣的眼中,光幕上的玄奘路線逐漸隱去。
“咚!”一個沉悶的鼓點配着不知名的樂器,好似敲在人的心坎上,貞觀君臣頓時感覺心臟有點發緊。
隨後一個遠方寶塔流彩,近處屋頂蓬蓽生輝,往來道路燈樹點綴的畫面一閃而過。
甘露殿中頓時躁動起來:
“仙人在雲端觀看乎!”
“咱們飛起來了?!”
李世民此前已經看過不夜成都的高空覽視圖,毫不變色斥道:
“後世千般手段,何須驚愕?噤聲觀看!”
房杜憋笑,魏徵等人則是佩服:不愧是陛下!
後方閻立本睜大了眼睛,他已經暫時不打算畫,而是打算牢牢刻在心裡,隨後慢慢復現。
“咚!”依然是鼓點和樂器聲,依然是一個一閃而歸的剪影,讓貞觀君臣愈發的有些心癢難耐。
下一刻,似有千種樂器一起奏鳴,似有百名仙人一起在雲端大聲和唱。
燈火璀璨的光景再次出現,光幕中的畫面彷彿一位謫仙臨塵,帶着貞觀羣臣們一覽千百年後的光景。
同時光幕也貼心的將名稱給標註了上去。
古樸的佛塔在光幕中纖毫畢現,上面的一磚一瓦似乎在訴說着歲月滄桑。
【大雁塔】
一片空白場地上一個僧人的塑像神色堅毅,手持禪杖凝望南面。
【玄奘像】
光幕中的畫面順着玄奘像往南,飛過一片燈火長廊與人來人往的長街之後,數十座羣體雕塑羣映入衆人眼簾。
這些雕塑神色姿態各異,詩、書、畫、碑等點綴其中。
或作慨然而歌狀,或作憂民生艱狀,或怡然自得狀,或肅穆沉思狀。
每個塑像旁邊都有一小塊石碑標註名字,貞觀羣們也盡力辨認一閃而過的名字,因爲角度的關係只能辨認出寥寥數人。
“李白!”
“杜甫…杜牧!”
“劉禹錫!”
這是他們此前已經通過各種邊角料知道名字的。
“吳道子!”
“王維……王之渙!”
“閻立德…閻立本!”
【大唐羣英譜】
衆人豁然回頭,他們從沒想到,在這其中首先出現的熟人竟是這位宮廷畫師!
閻立本本人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一時間身體都有點搖搖晃晃,彷彿喝醉了一般。
我也能與兄長,聲名傳後世?
李世民顧不得安慰這位臣子,因此此時光幕還在繼續飛掠,他看到了自己!
前有雄壯樂隊,後有旌旗飄揚,將軍躍馬揚鞭緊隨在他身側,拱衛他們的皇帝陛下。
而那李世民單手挽雄壯大馬繮繩,另一手輕輕下壓。
長孫無忌見縫插針:“此像有安撫天下之意,有大家之帝王風範!”
塑像柱子上“貞觀上將”四個大字方方正正,李世民灑然而笑,頗爲滿意
而武將們都努力打量,即使如李靖也坐直身子睜大眼睛:陛下雕塑身旁六位騎馬從臣,總該有自己一個位置吧?
【貞觀之治】
李世民再滿意也不會因爲他停留更久,畫面繼續前行。
只是讓他頗爲意外的是,接下來這組雕塑,今日非武將也非文臣。
婦人環抱嬰童,壯漢保護稚童,老叟與童孫同樂,青壯挑貨向遠方。
魏徵也讀出了這組雕塑的名字: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都不需要思忖,魏徵脫口而出:“君如舟,民如水,能載舟而行,亦能傾覆舟船。”
《荀子王制》中的聖人之言君臣無不熟悉,但如今看到後世鄭重其事的雕刻出來,羣臣們無不低頭沉思。
李世民更是想到了那似乎對唐有着刻骨恨意的黃巢,後世稱他爲“起義”。
這唐讓百姓過上了好日子,他們才托起巨唐之舟。
而唐成了他們苦難根源時,他們便將其沉入水底?
甘露殿的靜謐是被尉遲敬德打破的:“賀喜邢國公與蔡國公兩位了。”
房杜二人擡起頭便看到光幕中的一組文臣雕塑,居於首位的兩臣子,一個捻鬚沉思,一個揮手直斷。
至於兩人的身份?光幕旁邊的註解寫的清楚:
【房謀杜斷】
在場衆人無不恭喜,長孫無忌的眼中有悵然有豔羨,最終也是化作一聲賀喜。
房玄齡捻着鬍鬚直樂,杜如晦則是拱拱手:
“若無大家之遠見,何來貞觀傳世?何來盛唐繁華。”
李世民哈哈一笑,矜持的伸手虛壓。
臣子有才名,那他李世民能給其施展才華抱負的機會應該也值得一誇吧?
不過隨後的雕塑就讓李世民笑不出來了。
前有掌扇官舉五明扇,後有華蓋,其後更有儀扇。
本該屬於帝王的儀仗,拱衛其中的卻是一個婦人。
而光幕旁邊的文字也寫的清清楚楚:
【武后行從圖】
魏徵皺着眉批評道:
“即便有功於唐,然皇后怎能逾制?”
既然牽涉後宮,武將們知趣的閉口不言,杜如晦臉上興奮之色褪去,搖搖頭道:
“並未逾制。”
魏徵還欲爭辯,杜如晦一字一句道:
“因爲其亦稱帝,後世稱其爲女帝,武則天。”
魏徵一時間啞口無言,回頭回望,只見陛下一臉神思不屬的樣子。 而周圍的武將們一時間也震撼莫名,同時更是低頭,努力將臉上的表情也掩藏起來。
疲累的搖搖頭,李世民也發現自己也終於要面對這個問題。
如果說此前對唐朝爲何出了個女帝還有所疑惑。
那麼自從知道自己的皇子治登基,李世民很難不往那個方向去猜測。
奪位!
皇子治是否便是效仿自己奪位?
這武后是否亦是通過奪位成了武帝?
一時間李世民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他有信心去安邦定國,讓四夷臣服,締盛世之始。
但李唐家事要如何做?
皇子治的功績他亦是看在眼裡,雖然好大喜功了一點,但替自己滅高句麗,滅西突厥。
延盛世,造巨唐,這也是被寫在歷史中的。
故而此時李世民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累涌上心頭。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兄弟相爭,皇宮中血流漂櫓,宮闈內謀弒太子。
在他眼中金碧輝煌的大唐盛世,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血色。
疲憊的擺擺手,將自己陷入椅子中,李世民擡頭看着光幕中的最後一組雕塑。
【開元盛世】
三層壘臺起開元盛世,玄宗站在金龍玉璧前睥睨四方。
次一層是一圈文臣武將相和,似是安邦定國。
最底層是一圈樂隊鼓吹。
但李世民此時心情頗差,很想丟些什麼東西上去,卻又頹然住手。
長孫無忌小心道:
“大家,那玄宗時往後,唐還是李唐之唐。”
話說的繞口,但李世民懂得其中意思,武氏外戚奪帝位,最終還是被奪了回來。
呆呆看着已經重新變黑下去的光幕,李世民低頭看到的是臣子們關切的目光。
最終灑然一笑:
“後世都有如此神鬼手段,定然亦有我唐未曾有的治世良方。”
“貞觀尚餘二十年,皇子治尚才一歲,教其心性育其才,時限亦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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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有着一股不容人違逆的決心。
……
“這不夜城不過一條街罷了,還是不如成都。”
精神益州人劉備此刻下了論斷。
有塑像如何?名傳後世如何?
比得上我們有廟,至今依然有人祭祀嗎?
那所謂的不夜城,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祭祀的地方嘛。
“而且這女帝,竟是先爲武后,再爲女帝。”
一時間更是讓劉備想起來了此前光幕不經意的一句“呂后掌權時……”
這武后莫非便是效仿呂后,並且最終比呂后更進一步?
劉備雖然拿捏不準,但總覺得這強盛的王朝是否太過相似了一點?
宦官、外戚,真能輪流來一遍的?
一時間劉備甚至非常好奇:漢唐都已經有過兩次前車之鑑了,後面的宋明沒道理再來一次吧?
孔明則是進言道:
“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語,主公當謹記。”
劉備笑道:
“百姓駭政,則天子不安位。我如何不懂?”
孔明欣慰點點頭:
“大唐多英才,然吾漢亦不輸也。”
隨後遺憾的看了一眼劉備:
大概唯一沒辦法追趕的便是主君的領軍能力了。
劉備莫名其妙看看自己,隨後給孔明遞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另一邊的張鬆與劉巴兩人則是眼巴巴瞧着光幕。
剛纔看這大唐不夜城的時候,劉備孔明等人已經七嘴八舌的跟他們講了一下後世那不夜成都。
據說繁華之色尤勝此景,因而兩人都有點心癢難耐。
尤其是本身便是成都人的張鬆簡直恨不得鑽進光幕中去。
但可惜的是不夜城結束,光幕重新亮起後,光幕中間的還是一個醒目的光頭。
【相比較來說,雖然玄奘大師原本的目的是取經,但是他對後世影響最大的反而是《大唐西域記》。
首先要說,玄奘大師最爲難得的,應當是他對於炎黃子孫這個身份的認同。
咱們如今還有精神阿美人,精神北歐人,精神越南人,那麼佛法大興的南北隋唐,有精神天竺僧也就不奇怪了。
比如前面咱們說過的法顯大師,與他一起到達天竺的還有一個名爲道整的和尚。
法顯後來要歸國時去找道整一起,但道整發願希望能夠生生世世都生在天竺,拒絕歸國。
當時已經七十歲的法顯只能獨自乘船歸國,甚至差點死在海上。
而與玄奘大師同時代的還有另一位高僧道宣,他當時撰有《釋迦方誌》,在其中長篇大論出了一個結論:
以印度爲正,唐無以翻。
並且在玄奘歸國之後,道宣在自己編撰的《續高僧傳》中如此描繪玄奘大師:
奘初到此,不覺悶絕。良久甦醒,歷睹靈相。昔聞經說,今宛目前。恨居邊鄙,生在末世。
在他的筆下,玄奘因爲見到了天竺的佛教聖地,就抱怨自己生在了大唐這樣的邊荒匪地。
並最終形容玄奘在大唐的狀態是“倍復悶絕”。
但這可能嗎?玄奘可是一人拿了大乘天、解脫天、三藏法師三個博士學位的人,甚至那爛陀寺的主持都希望他繼承家產。
玄奘法師如果真這想法,想留在天竺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下一章就重新轉回唐朝世家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