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際遇向來不同。
對於這一點侯君集那是真的感同身受。
比如他在西域盡心盡力,回來猛然得知:
再過個十多年,你老侯的腦袋被陛下砍了以震懾宵小呢。
每當此時,侯君集就會想起來那個出西域去天竺的王玄策和玄奘。
你說說,人心多叵測?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學會矇騙他堂堂國公的呢?
多可恨。
而面前的劉仁軌也差不多,面對侯君集要求振振有詞:
“如今尚才八月,如何就能擅離職守?”
“即使爲君命,恕不能受!”
說得好有道理,若是換在往常,侯君集是完全既有閒心也有口才,與對方好好辯一辯,最終說的對方心悅誠服乖乖上路。
但此刻,侯君集選擇隨心而動:
“綁起來,帶走。”
於是隸屬於國公府的一羣如狼似虎的家將便撲了上來,不由分說便將劉仁軌捆好,安放到了馬背上。
此舉太過於直白,於是縣府的差役第一時間便手按佩刀圍了上來。
然後侯君集不急不緩的解開自己腰部繫着的金魚袋,從中掏出了金光閃閃的魚符:
“吾乃左衛將軍,潞國公,侯君集,此乃爲陛下徵召賢才!”
京官辦事,差役們自動散去,自動忽視了馬背上雖然嘴巴被堵住但還在努力“嗚嗚”求救的劉仁軌。
畢竟不管怎麼想,陛下徵召也算是好事兒了,咱們還是先恭喜劉縣令吧。
直到行至半途,侯君集纔將劉仁軌重新解縛。
“陛下召見,劉縣令跟我走便是,何苦多此一舉?”侯君集顯得很近人情。
劉仁軌登時不爽,怎麼還成我的錯了?
不過看着周圍如狼似虎的家將,劉仁軌明確的沒有糾結這個話題,而是嘆了口氣:
“非是劉仁軌不從,實乃……”
劉仁軌想起來自己此前收到的陛下親筆信,最終搖搖頭:
“陛下稱於太極宮夢到有異星墜於陳倉,以此爲由召我入京。”
“此等應夢之語,已是不祥之兆,且陳倉位於長安以西,主金掌殺伐,更爲不詳。”
侯君集目瞪口呆,然後選擇搖搖頭:
“你是想騎在馬上去見陛下,還是要我重新將伱捆上置於馬背去見陛下?”
劉仁軌謝絕了侯君集想要親自拿繩子的好意,乖乖騎在馬上。
只是讓劉仁軌不適應的是,一路上侯君集總是若有若無的打量他,就在劉仁軌想要發作時,侯君集終於問道:
“正則可懂軍伍?”
劉仁軌一臉嫌棄,怎麼就稱呼表字了?咱們有這麼熟?
不過還是認真答道:
“曾爲息州參軍,軍陣之事略知一二。”
侯君集面對劉仁軌嫌棄的表情,倒也不介意,而是悠悠道:
“老劉啊,我若是說你將來能成名將,你信不?”
劉仁軌認真看了一眼侯君集道:
“國公,下官如今不過二十有九,如何擔當得起‘老’字?”
至於名將什麼的,劉仁軌不予置評,只覺得心中對於大唐國公的看法碎了一地。
怎麼似乎腦袋不是很好用的樣子?
侯君集也是滿臉疑惑,爲啥聽到光幕稱呼自己老侯時還挺親切的。
結果用此法和劉仁軌拉關係卻沒啥用呢?
陳倉與長安相距三百多裡地,即使侯君集快刀斬亂麻沒有在陳倉耗費時間,但也不可能當天往返。
故而第二日李世民在批了半個時辰的奏摺後,方纔見到了劉仁軌。
看着比自己小兩歲的劉仁軌,李世民興致很好,打算好好拉攏一下。
故而大唐皇帝在劉仁軌拜見過後,便親切的拉着劉仁軌的雙手道:
“朕若言說正則有名將之資,正則信否?”
劉仁軌努力掙脫了一下,李世民手勁太大根本掙不脫。
於是他只能回看那潞國公侯君集:
你們串通好的?
這大唐天子好像也不太正常了!
劉仁軌的表情實在是太明顯,但李世民也不會多說什麼。
如今他也明白過來,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都需甘露殿內看一看。
因此只是揮手告訴劉仁軌要在長安等到十月,十月之後再決定去留,在此之前在
侯君集心下頗不以爲然,一不做二不休,實在不行到時候他可以親自動手將其綁入甘露殿。
反正都是爲了這劉仁軌好。……
建安十六年,成都。
因爲雍涼如今局勢並不緊要。
所以需要主持漢中事務的法正先行,張飛則是留下來等待與子龍帶着親部一起北上。
依然還是東門萬里橋,只不過送行的人變成了劉備和孔明,以及成都大姓們。
“子龍千萬保重身體。”這是劉備的叮囑。
“子龍需對騎兵戰法嫺熟,切不可恃勇武拼殺。”這是孔明的囑託。
“這趙將軍真要走了,不回來了?”這是彼此小聲議論但難掩激動之色的成都大姓。
但是在被一臉冷色的陳到掃了一眼後,成都大姓們看了看陳到身後一樣滿面煞氣的親衛,明智的選擇了噤聲。
如今已經一年過去,再怎麼不服的大姓如今都已經稱得上服服帖帖。
大姓名下的田產被這劉皇叔按照人丁數重新強行丈量,多年積累的僕役部曲也被削減大半。
如今即使想要做點什麼,無地無部曲的情況下,也屬於有心無力。
而且有聰明的已經主動抱住了劉備的大腿,若是真能追隨這位劉皇叔再興漢室,到時候誰還在乎那些田地?
只不過對他們來說,徵田產,散部曲,都是這趙雲上門請他們“主動配合”,既有積威,也有積怨。
因此如今見趙雲終於要離開,也是狠狠鬆了口氣。
趙雲自然是沒這分自覺的。
依次認真給劉備和軍師行了一禮之後,趙雲再次冷冷一眼看的成都大姓們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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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趙雲揚聲道:
“主公保重,軍師保重,雲去也!”
說罷一抖繮繩,輕夾馬腹,頭也不回朝着北方驅策。
一旁的張飛也大笑一聲,朗聲道:
“俺老張下次回來給軍師帶一隻雍涼嫩羔羊,軍師就等好吧!”
在趙雲的帶領下,三百親兵也同樣跟上,這支騎兵如殘雲翻滾,很快便消失在遠方。
看着轉瞬間便消失的一行人,劉備沒多少失落之色,只是笑道:
“看來健兒們皆迫不及待北歸矣。”
孔明認同的點點頭:
“唯有北歸,方能肆意馳騁。”
他看的清楚,從荊州起,趙雲便是逐漸陷入了困境中。
收荊南四郡時趙雲與麾下受地形所限,便是化騎爲步。
而等到暫居公安時,後世的分析與關羽的選擇無不說明,荊襄勝機在水師,亦無趙雲用武之地。
這種情況下,劉備入蜀,趙雲極力請戰跟隨。
從夷陵道入江州,再從江州到成都,路並不好走,但趙雲從未說過什麼。
並最終在閬中的方寸之地覓得戰機,一戰正名。
子龍之刃,正利也!
劉備大笑:
“吾等非那僖宗,成都雖好,然曹賊可不會跑到此時來與我決戰。”
“吾等北歸之日,亦不遠矣。”
孔明頷首認同。
打理成都是爲了穩固後方,如今一年多過去,民殷而內庫足,百姓商學之風漸起。
如今已是十一月,去歲墾荒在成都南種下的甘蔗皆已收穫,糖坊產量節節攀升。
這已稱得上兵馬未動商路先行,產自成都的赤糖和珍品雪糖以及蜀錦,或順着船隻東下去江陵,或被放置在馬背上送去漢中,或是被蠻人們點頭哈腰的拿各種東西來換取,運往南中。
孔明和劉備都覺得,只需再忙上兩三個月,此地便可令一得力之人爲太守鎮之,蕭規曹隨即可。
而他們註定是要北上,去與那曹賊爭一爭中原歸屬的。
於是在這份默契下,成都的建設節奏悄然加快。
趁着如今的農閒時間,此前便計劃好的,令成年百姓識字的字塾也提上了日程。
李老丈聽着女兒李嫺的自述尤自不敢相信:
“我家小娘成講席了?”
李嫺紅了臉:
“那諸葛先生才能稱講席呢,我不過是教人識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