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軍會同意將傅景山的屍體交給大焱嗎?
答案是否定的。
若是紅蓮軍真將傅景山的屍體交出去,無論是從名聲,還是利益方面,都是弊大於利。
再說,這個年代都講究留個全屍,秦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不可能再將他的首級交給朝廷。
否則,她來救援大周的意義也作廢了,說不定還會被人認爲是跟朝廷勾結,裡應外合對付大周,亦有可能被人看做是向大焱服軟,逼不得已才做出讓步。
秦姝怎麼可能去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
晚上,安營紮寨之後,主帳內。
“大首領,按照我們現在的腳程,後天就能達到光縣了。可是如今大焱依舊緊緊跟在我們後面,沒有撤退的意思,難不成他們還想要對大周趕盡殺絕才肯罷休?如果真是如此,我們總不能一直留在光縣保護周太子吧?”石冷玉說道。
自從投靠了紅蓮軍之後,石冷玉就開始滿心爲紅蓮軍打算了。
以她的聰明,也不難猜出大焱將領的想法,知道他們忌憚紅蓮軍,如今他們又成功暗算了傅景山,按說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可卻一直跟着,這就讓她不得不多想了。
她已經不關心大周如何了,她只關心紅蓮軍如何。
程秋玉瞥了石冷玉一眼,她對石冷玉還不是完全放心,更談不上信任,有些事情更不是不能讓她知道,比如傅景山的事情,雖然不是他們殺掉,但是他們動機也不純。
不過,見她開始站在紅蓮軍的立場來考慮問題,她的神色還是柔和了一些,亦是贊同道:“是呀,大首領,咱們這一走,大周恐怕立即就要徹底覆滅了。”
秦姝擱下手中的筆,她剛纔在寫信,一封是給應天府陳修遠的,一封卻是給佑安的。
等字跡晾乾了,就折起來裝在信封裡,明早就讓人將信送去。
此地,已經離秦家的地盤不遠了,到了自己的地盤上,想要送信就容易多了。
“這的確是個問題。”秦姝雙手交叉託着下巴,手肘撐在桌子上,看着兩人直截了當地說道。“既然如此,那隻能開打了。在離開之前,怎麼也得把這件事解決了。”
紅蓮軍不會迴避戰爭,該打的時候,絕不退縮。
石冷玉和程秋玉聞言,都是眼睛一亮,鄭重點了點頭。
她們其實都挺想跟大焱朝廷一決雌雄,換句話說,就是很想上戰場。
石冷玉是想要爲自己手底下死去的將士們報仇,而程秋玉則是心裡憋着一股勁,想要打敗大焱軍隊,替紅蓮軍揚威,當初那一場勝利,根本掀不起什麼水花,他們迫切需要一場極大的勝利,來成就紅蓮軍的名聲。
偏偏這一路,他們都在逃跑,心中身爲憋屈。
如今,礙眼的傅景山已經死了,他們還用顧忌什麼呢?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紅蓮軍上下大都是好戰分子。
“對了,周太子如何了?”秦姝問道。
程秋玉壓下心中的激動,平靜地道:“他們在離我們營地一里地之外的地方安營紮寨了,果然厚顏無恥,不過,屬下並未讓人驅趕他們,只是派人警告他們不準再靠近了。”
也算是留下了一分餘地。
秦姝點了點頭,尚未說話,程秋玉突然翹起了嘴角,看了一眼石冷玉,眼中帶了點狡黠,八卦地說道:“屬下還聽說,大周內部,似乎發生不小矛盾,周太子謠言要休妻呢!說太子妃對薛皇后十分不敬,還打了起來,大的鼻青臉腫的,直到現在,還鬧都不可開交呢!”
“什麼?”石冷玉有些驚訝,想了想,微微搖頭說道“這不太可能,李氏的性子怎敢對薛氏下手?”
“反正我聽來的就是這樣。”程秋玉一攤手說道,“這大周果然是不行了,現在連一個能用之人都沒了。都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了,還爲了一點小事鬧騰,唯一得用的兩名大將,還被他們被主動逼走,真是自己作死。這樣的人,死了也活該,根本就不值得我們去救。”
石冷玉眼觀鼻觀心,聽到這話也沒有什麼動容。
秦姝也知道李氏。李氏向來沒什麼存在感,一直都微微垂着頭,看起來唯唯諾諾的,薛氏從不給她臉面,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也沒見她反抗過,可憐又可恨,讓人想幫都沒辦法幫。沒想到她竟然勇於反抗了,甚至還打了李氏。不得不說,她看走眼了,有點刮目相看。
“好了,少說兩句吧!天不早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加速行軍,最好在後天中午之前,抵達光縣。”秦姝說道。
“是,大首領。”程秋玉躬身應和了一聲,慢慢退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熊熊鬥志,不過,她們並沒有說話,很快便各自走向自己的帳篷。
次日。
天還未亮,紅蓮軍的營地裡,就已經開始支鍋造飯了。
人數雖然超過四萬人,但是,動靜卻並不嘈雜,他們做事敏捷,做什麼都整整齊齊的,就連投降的那一萬多戰俘,也同樣如此。
就算有些老兵油子,在紅蓮軍和秦家軍的帶領下,也漸漸的改正了惡習,變得積極而又沉穩,終於開始漸漸地融入軍營了,變成一個合格的士兵了。
而另外一邊,傅成文所在的營地,卻是靜悄悄的,安靜無比,顯然還沉浸在睡夢之中。
這些人從上到下都累了一整天,還擔驚受怕的,早就累癱了,這一入夜,便都死死地睡了過去,就連那些守衛的士兵們,也都睡眼惺忪,不住地打盹。
反正他們跟着紅蓮軍,大焱軍隊也不敢趕上來打他們,他們也就放心地睡了。
直到紅蓮軍拔營要走的時候,他們纔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這時候天色還未大亮,原本探聽紅蓮軍動靜的斥候,這才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連滾帶爬的跑回去送信了。
整個兩千多人的軍營,立即像剛燒開的熱水一般,劇烈得沸騰了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薛氏紅腫着一張大餅臉,匆匆穿好衣服,口齒不清地問身邊的一個粗壯的僕婦問道。
原本她是沒帶什麼丫鬟的,這個僕婦還是借的大臣家的女眷的,因爲身體強壯,又會點粗淺武功,纔會被帶着出來。
那僕婦滿臉焦急地說道:“娘娘,紅蓮軍已經拔營走了,太子殿下下令收拾東西,趕緊追上去……”
薛氏臉色猙獰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道:“今天怎麼那麼早,幾乎比往日早了一個多時辰,他們肯定是故意的……”
她現在終於體會到了得罪紅蓮軍後的苦果,心中又是埋怨又是後悔。尤其是想到昨天李氏對自己說的話,更是驚恐不已,生怕紅蓮軍真不管他們了,大周徹底玩完。
想到李氏,薛氏道:“太子妃人呢?”
僕婦道:“還被關押着呢!”
昨晚,薛氏在傅成文面前,狠狠地告了李氏一狀,將她的惡行,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還遷怒了李相國,李相國身體不舒服,還硬撐着罵了李氏幾句,怪她給自己丟臉,完全不顧她的死活了。
傅成文氣急,他沒想到李氏竟然如此大膽,敢動手打自己的母親,還將母親打得這麼慘,絕對是忤逆之罪,立即就要殺了李氏,替母親出氣,因爲天色晚了,大家又都累了,再加上大臣們求情,才勉強饒過了李氏,只是將她暫且收押起來,打算到了光縣再做處置。
“帶上她一起走。”薛氏說道。
並非是她良心發現,而是她還想留着她給自己出氣呢!讓她這麼死了,實在太便宜她了。
最重要的是,她發現李氏處處維護紅蓮軍和秦首領,她心中猜測,她可能私底下跟紅蓮軍有勾結,帶上她說不定會有點用處。
可惜的是,儘管他們像昨天一樣,急急忙忙地追趕,可是,他們依舊被遠遠地落在後面了。
一來,他們昨天太拼了,還沒緩過勁來,早飯都沒吃,就匆匆上路,速度比起昨日來慢了不少;二來,紅蓮軍一改昨天你的慢騰騰,開始急速行軍,因此,這距離不但沒有拉近,反而拉遠了。
而大焱也開始加速行軍,越來越逼近他們了,死亡的陰影開始籠罩他們,大周從上到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忍不住透出了幾分驚恐和絕望之色。
不但是大臣們惶恐不安,就是那些士兵,也都驚慌失措,想着怎麼逃跑,真宛如喪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唯獨一個人例外。
李氏安靜地坐在馬車裡,神色平靜,好似早就接受了現實。
薛氏見她這樣就來氣,但是想到自己可能就要死了,就再也沒心情找他們麻煩了,一直在那裡不停地哭。
好在大焱軍隊並沒有追上來,傍晚的時候,紅蓮軍紮營的時候,他們終於跟了上來,只是,這時候,已經是夜半了。
他們沒有紮寨,只是在荒郊野地裡湊合了一晚上。
次日,再次啓程,這次他們緊緊跟上了紅蓮軍,中午之前,他們達到了光縣境地,而光縣守軍在收到大軍到來的消息時,就已經命人全城戒嚴了。
到達了目的地,大週上下所有人都暗暗地鬆了口氣,幾乎喜極而泣。
光縣雖然是個小縣城,但是防禦措施都做得不錯,還有一部分兵力,足以讓他們繼續苟延殘喘一陣了。
秦姝沒有進城的打算,她找了一處有水源,地勢極好的地方安營,此地距離佑安的地盤邊界,不到百里,她絕對不可以再退,否則,豈不是像被人趕回老家了?這樣,紅蓮軍還怎麼揚名?
所以,秦姝決定,要跟大焱軍隊開戰了,不是爲了大周,而是爲了他們自己。以絕對的武力震懾大焱,免得他們進他們的地盤搗亂。
如今應天兵力空虛,實在不宜再增加一個對手,她需要震懾敵軍,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剛紮好營帳,秦姝正要跟衆將士開個會議,就有士兵進來稟報道:“啓稟大首領,大周太子、皇后、太子妃以及李相國在營地外求見。”
秦姝心中早有預料,倒也不驚訝。
田梅輕嗤一聲笑道:“來得可真快!”
“我猜他們必定是來尋求首領的庇護,說不定還會不知廉恥地要求我們幫他們打退敵軍。雖然我們本有此意,可是,被他們這麼一要求,怎麼就覺得心裡那麼不對勁呢!”夏彤亦是說道。
萬雄握了握拳頭,惡狠狠地說道:“我看直接打出去算了。我們首領,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嗎?他們算個什麼東西。”
想到首領在他麼那裡受得氣,他就滿心殺意。
現在,他們還有臉出現在他們面前,真是欠揍。
“見!怎麼不見?一羣跳樑小醜,拿來取樂也是好的呀!”孫天籟笑嘻嘻地說道。
“是呀,聽聽他們說什麼也不錯,怎麼也得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其他人也都紛紛發表意見,又讓見的,也有不讓見,各有各的道理。
秦姝心中自有打算,微微一笑對那傳令兵道:“問問他們可有要事,若是沒有,就不必見了。”
營地外,傅成文等人被攔在了營地木圍子外面,身後只跟着一隊侍衛。
傅成文焦急地望向裡面,時不時來回走兩圈。
李相國臉色不太好,頭上的頭髮幾乎全白了,還不時地咳嗽兩聲,一張老臉十分麻木。他這次是被“押”來向紅蓮軍首領道歉的,可是現在的他,卻沒有了之前那種被羞辱般的憤慨。
吃了這幾天苦,他也看清楚了事實。
——沒了紅蓮軍,他們堂堂太子、皇后和相國,甚至連狗都不如,還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明白了這件事,他哪還敢擺相國的架子?
薛氏用帕子蒙着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的臉依舊比別人大一圈。
她原本不想來的,可她擔心太子不能成事,又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到底還是跟來了,而且因爲某些猜測,她還把太子妃給帶來了。
無論李氏跟紅蓮軍之間有沒有貓膩,她都要試一試,說不定有用呢!
李氏垂頭站在他們身後,臉上之前的舊傷,已經結痂,卻又添了幾分新傷,可她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這遮攔也都不屑。只是衣袖下的拳頭,卻緊緊地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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