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我們這是在航空隊,不是在學校!”王進只得好言對着表妹相勸着,同時對着裴芙蓉又道:“我不能請假出來,他也不能!”
聽到王進的話,裴芙蓉失望以極,只得道:“如果你們都沒有時間,那也只好我自己回去了!”她說着,又有些埋怨地道:“也不知道大表哥能不能在過年前趕回來!”
王進只得發出一聲苦笑來,對於大哥王風的工作,他多少也有些耳聞,那種工作並非是正常上下班,而是什麼時候有事,就必須什麼時候去處理,在偵辦案件的過程中,深更半夜還回不了家的情況也是家常便飯。
“你別指望他了!”王進道:“他去了蘭州,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呢!”
裴芙蓉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解地問着:“表哥,你那個好朋友,翁哥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嗎?他怎麼今天沒有見到呀?”
王進怔了怔,分明感覺得到表妹說是來看他的,其主要目的也許是來看翁覺民的,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和翁覺民有許多的共通之處。當初,翁覺民不也是爲了想去見芙蓉,而找理由說是去找他的嗎?王進真得不知道,如果芙蓉知道翁覺民因爲她而被人打了,會有什麼樣的想法;當然,那種事情,他和石永川都一直守口如瓶,從來也沒有對錶妹講過。
“他今天有任務出航了!”王進告訴着自己的表妹,的確,這些日子航空隊總有任務,今天翁覺民跟着高飛和兩名隊員去昆明爲兩架運輸機護航,那兩架運輸機是從緬甸海港飛過來的,據說運載着十分重要的機器部件。而他,是因爲手臂被狗咬傷之後,還沒有完全好,所以就沒有參加這次的任務,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每天去學習室學習飛機和飛行的理論知識。
“既然你們都沒有空,乾脆我就不回去了!”裴芙蓉不由得道:“我就在重慶,等大表哥回來!”
王進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學校的寒假一放就是一個月,這麼長的時間裡,讓裴芙蓉一個人留在重慶,的確是令人放心不下。更何況過年了,她要是不回家,只怕到時候舅舅也會找過來,到那個時候,他見到舅舅都不好說話了。如果是前兩天表妹來找他,那倒是好說,那個時候他的手上還纏着紗布,帶着傷,可以去向大隊長說一聲,也許大隊長就會准許他放兩天假了,但是此時,他的傷也基本上好了,紗布也被摘掉了,只是傷口處結的痂還沒有完全掉落而已。想到自己的傷,王進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一個人——石永川來!此時,石永川也纔剛剛出院,因爲胸口還打着夾板,所以並沒有參加防空團的出戰任務,多半的時間,他是呆在防空團的作戰室裡出出主意,作作參謀。如果讓石永川去送裴芙蓉,他一定是巴不得的願意。
“讓石永川送你回去,好不好?”王進衝口而出。
裴芙蓉愣了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只得點了點頭:“如果你們都去不了,那就只好找他了!”她說着,又有些懷疑地道:“難道他就會有時間嗎?”
“有!他肯定有!”王進十分肯定地道。
王進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找石永川來說,在上一次與石永川的手下打完架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去見過石永川,甚至是在他住院的時候,也沒有去看過他
,而這個時候,自己需要他幫助的時候,再去找他,讓王進覺得自己真得就是那種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後的小人。
防空團與航空隊的駐地雖然都是在白市驛的機場範圍之中,但是兩地相距卻有兩公里遠,好在沿着機場的飛機跑道前行,地面十分得平坦,騎着翁覺民的腳踏車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情。
在防衛團門口站崗的竟然就是那天與王進和翁覺民發生衝突的那個矮個子小狄,見到王進到來,他馬上緊張起來,當聽說王進要找石永川的時候,還以爲他是過來找茬的,扯着謊說石連長不在。但是他的謊話還沒有說完,石永川就出現在了他的背後,令他尷尬以極。
再一次見到石永川的時候,王進覺得有些難堪,自己依稀還記得當初對這位炮兵連長說過的話,曾賭咒說過只要他在,就不會讓石永川能夠娶到表妹裴芙蓉的,可是這話說出來還沒有幾天,他就又不得不回過頭來找石永川幫忙。
對於王進的突然到訪,令石永川也有些驚訝,上一次的打架事件之後,他曾經拜託自己的同學汪紀泉去向王進和翁覺民求和過,希望那兩個人能夠與自己握手言和,畢竟當初打架的事情只是他的手下們做出來的,而他也根本不知情。但是,那一次交涉的結果很令石永川失望,聽汪紀泉說王進還有些好說,但是翁覺民卻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的好意。對於與翁覺民的交惡,石永川並不以爲意,他覺得自己和這個部長的公子根本就沒有交集,也沒有必要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更何況他們兩個人還是情敵;但是對於王進來說,卻讓石永川有些爲難,王進是裴芙蓉的表哥,不管怎麼說來,自己總是要和他打交道的。正當石永川準備找機會來好好與王進這個小表哥談一談的時候,王進卻自己過來找他,這能不令他喜出望外嗎?
“說吧?小表哥,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嗎?”石永川把王進帶到了他坑道的盡頭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問着,他的臉上還帶着一絲常有的微笑,彷彿是在總有什麼喜事,讓他情不自禁一樣。
王進想着應該如何措詞,如果石永川知道自己是來讓他陪表妹回家的,不知道還會不會記得前些時自己說得氣話,不過,他還是覺得不應該把上次被打的那件事再與石永川聯繫起來,那件事也已經過去,再沒完沒了的追究也失去了意義。
“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王進小心地問着他。
“什麼事?”石永川看着王進,臉上還是帶着那種讓人感覺十分親切的笑容。王進心想,也難怪他的手下會對他這麼忠心,就是他總是掛在臉上的這種笑容,便可以給人一種十分親切的兄弟之感,戰場之上,同袍之誼固然重要,但是隻有生死如同兄弟一樣的感情,纔可能真正得使得你能夠忘記自己的生死,爲身邊的人而活着。
“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你會回家去看看嗎?”王進問着。他知道石永川的老家離着重慶並不遠,就在東北方向上的銅梁縣,石永川的家也是那個地方上的一個大地主,跟蔡慶福一樣,是一個很大的家族。
石永川愣了愣,不明白王進怎麼會突然問起他這個問題來,當下他笑了笑,道:“我當然想回去,但是現在想一想,也有三年過年的時候沒有回過家了!”
“怎麼會呢?”王進有些驚訝,問道:“你的家並不是太遠呀?”
石永川點了點頭,道:“最早的時候,我考入了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成都分校,那個時候我才十八歲,那個時候抗戰還沒有爆發,呵呵,過年放假的時候還可以回家探探親!後來我入選炮兵課程,這個時候抗戰也開始了,學校要我們儘快畢業,以儘早奔赴抗日的戰場,所以根本就沒有放過假,兩年的課程,只用了一年零二個月就學完了。畢業後,我去了第五戰區,那個時候離着家很遠,更沒有時間回家了!直到一年前我才被調回到重慶的防空炮團,纔有可能找一個機會回一趟家,但是過年的時候,上面查得又緊,我又是團裡的骨幹,哪有時間回得了家呀?”
聽着石永川的話,讓王進有些感慨,作爲軍人,的確是身不由己的,在這個戰爭年月裡,對於許多人來說,出來後如果能夠回一趟家,就已經是非常滿足的了,象石永川這樣還有機會回到家裡,已然是萬分慶幸和幸福的,而成千上萬的士兵,自從參軍入伍離開家鄉以後,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很多的人已經葬身在了沙場之上,甚至很多人連個屍骨都沒有留下來。
“你今天過年能回去嗎?”王進還是問着他。
石永川皺了一下眉頭,如實地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很想回家過年,但是又覺得把這幫兄弟丟在這裡一個人回家,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可是,我父親已經讓人捎了話來,希望我今年能夠回家過年!”
“那你就回家過年吧!”王進道:“如今你身上還有傷,留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你的那幫兄弟想來也會體諒你的!”
看到王進對自己回不回家如此得感興趣,石永川不由得有些奇怪,問道:“我說阿進,你今天是怎麼了?難道特地地跑過來,就是要問我回不回家過年的嗎?”
王進的臉一紅,遲疑了一下,只得如實地道:“芙蓉的學校已經放假了,她一個人回家我擔心舅媽會爲難她,但是我們航空隊裡又不準假,所以我想如果你要是回家的話,可以順便送她回去!”
聽到王進如此一說,石永川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心裡頭不知道有多麼得願意,但是,他還是狡猾地看了看王進,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來,對着王進道:“原來是這樣呀!這個嘛……我當然願意去送芙蓉,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跟我們團長請下假來……”
看到石永川這麼一說,王進有些不高興起來,明顯得覺得他好像是在要挾自己,當下,也把自己的臉色沉了下來,對着石永川道:“如果你真得不能請假,那麼就算了!”他說着,故意在轉身之前又道:“我想翁覺民應該可以請得下假來,他今天去執行任務了,等明天他回來我讓他去送芙蓉,他一定十分樂意!”說着,作勢就要走。
一聽到王進這麼一說,石永川明知道他是故意在跟自己逗氣,卻也只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同時忙不迭地道:“呵呵,看你小表哥,我又沒有說我不去送,你急什麼急?”他說着,又鬆開了王進的手,作出十分認真的樣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對着王進道:“你現在就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這就去見我們團長,向他請假!”說着,不等王進答話,已然飛快地沿着坑道走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