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道原來要自己來運輸大隊的是朱永光的時候,王進的心頭原有的一份莫名其妙也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三天之後,朱永光到任白市驛機場,他們這個運輸機大隊正式宣告成立,當然,作爲航委會秘書長的宋美齡夫人和主任的周至柔將軍,按照慣例是要來向大家見個面的,實際上,這個運輸機大隊也是早就建立了的,在幾年的抗戰下來,和其他的航空隊一樣,原本有模有樣的隊伍,也變得七零八落,所剩下來的飛機和飛行員都寥寥無幾。雖然說運輸大隊成立了五個中隊,但是這也只是一個框架,真得要將這五個中隊編制圓滿,還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
令王進感到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在朱永光的提名之下,他竟然被上面任命爲了第五中隊的中隊長,這個任命令他分外得錯愕,簡直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看來,自己無論是從資歷,還是從經驗上來說,都與中隊長的職務差得十分八千里呢!他進入到航空隊裡還不到一年的光景。在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以爲朱永光在開玩笑,但是,當他看到委任狀上週主任的印章之時,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怎麼會選我當中隊長呢?”王進忙不迭地問着朱永光。
朱永光笑道:“我覺得你比較合適?”
王進愣了愣,用一種特別詫異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這位如今讓他有些看不懂的朱大哥,想了想,不由十分直率地問道:“你是在收買我的人心嗎?”
朱永光愣了一下,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看着朱永光的這個樣子,越發得令王進迷惑了,他一直等着朱永光的笑聲停止下來,才忍不住地問着他:“怎麼?這有這麼好笑嗎?”
朱永光點了一下頭,道:“是!你的話的確讓我感到好笑!”他說着,用手摟着王進的肩膀,一如當初他們在攸縣機場時的親密,如實地告訴着他:“阿進,在第一次我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這個人很單純,而且也很實在,今天看來,我真得沒有看錯!呵呵,你知道嗎?如果是一個有心機的人,就算是有你剛纔的那種想法,也絕對不會這樣地問出口來!你這樣直白地問我,叫我怎麼來回答呢?”
王進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還是裝作十分嚴肅地樣子,對着朱永光道:“我可是認真得問你!”
“我知道!”朱永光點着頭,同時也忍住了笑容來,這纔對着他道:“好吧,我就老實地跟你說吧!提你當中隊長,也有想要收買你的意思!”他說着,並不覺得有什麼難爲情地,又接着道:“但是,真正的原因,還是我們這些飛行員裡面,也只有你有這個實力,有這個經驗和能力來當中隊長!”
“不會吧?”王進對於自己的能力都有些懷疑,對着朱永光的話半信半疑:“我一直是一個新人,便是在航空隊裡的時候,也一直是僚機的位置,還從來沒有當過長機!你這突然讓我來當中隊長,真得讓我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朱永光笑了笑,道:“我雖然你沒有當過長機,但是我也看了你的飛行紀錄,竟然從來沒有操作失誤過!呵呵,從你架機以來,雖然還不到一年的光景,但是就有了擊落敵人一架偵察機的紀錄,而且利用自己的智慧,令兩架敵機
毀滅,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他說着,又有些感慨,接着道:“我特別佩服你的地方,是你能夠在敵人先進的零式戰鬥機追擊之下,幾次成功的逃脫,這雖然是不值得驕傲的地方,但是這種逃跑的本事,已然令我們整個空軍的飛行員望塵莫及了!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聽着朱永光的話,令王進越發得莫名其妙了起來,這種話他越聽就越覺得好像是一種諷刺,但是看着朱永光一本正經的樣子,也根本不象是在開玩笑。想一想,對於他們這些飛行員們來說,能夠從被敵人零式戰鬥機的死咬中脫身,的確是一種特別的本事,並非人人可以做得到的!如果是一次成功的逃脫,那還存在着一種僥倖的成份;而他,的確是三番五次,也記不得有多少次成功地從敵人的魔爪下逃出來了,這麼多次的逃生,那就不僅僅是僥倖可以解釋得通了。想一想,便是最早帶着他逃跑的翁覺民,在最後還是沒有能夠逃脫被敵機咬尾擊落的結局,他的這份成功,便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阿進!”到這個時候,朱永光也平靜下來,認真得對着他道:“如今我們開的是運輸機,對於各種惡劣的氣候條件,我並不擔心,那真得就是看大家的造化了,只要是操作不失誤,應該都沒有問題!我最爲擔心的一件事,就是在我們的航線中會遭遇到敵人的戰鬥機,如果是那樣的情況,那麼我們就是非常得危險了,所以客觀得來講,我覺得我們駕駛運輸機最大的本事不是別的,就是逃生的本事!”
王進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朱永光要調他到運輸機大隊裡來,要讓他當第五中隊的中隊長,說來說去,還是希望自己來教大家逃生的本事!雖然他也非常樂意將自己的經驗分享給大家,但是每一個人在遇到具體情況的時候,卻又都不一樣,就算是他把自己的辦法教給大家,能不能靈活得運用,看得還是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和智慧了。
“還有一點,選你作中隊長,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朱永光又只得告訴着他:“如今雖然我們的運輸機不多,但是飛行員更少!第一、第二和第三中隊有七架運輸機,第四中隊有五架運輸機,你們第五中隊如今先只能給三架運輸機!這三架運輸機,就需要最少六名飛行員,如果包副手的話,就是十二名!呵呵,調過來的飛行員實際上都是一些學員,真正有空戰經驗的人,只有那麼幾個,你就是其中的皎皎者,更何況,你還擊落過敵人的飛機!呵呵,在我們運輸大隊裡,的確有不少人是從幾個驅逐機、攻擊機大隊調過來的飛行員,但是真正擊落下敵機的人只有三個人,除了我和第一中隊的中隊長、也就是我們的副隊長孟令祥之外,第三個人就是你了!呵呵,你說我不選你當中隊長,還能選誰呢?”
聽完了朱永光的解釋,王進卻並沒有一絲的驕傲,反而更加令他惶恐起來,他一直認爲調到運輸機大隊裡來的飛行員,要不是受了傷還能夠飛行的,就是水平比較差的人,看來,還真得就是這種情況!的確,對於國家來說,所缺的都是作戰經驗和駕駛經驗豐富戰鬥機的飛行員,如果讓新學員去開戰鬥機,那根本就是找死!而恰恰相反,對於在駕駛運輸機、或者偵察機比較突出的飛行員,倒是可能被調往戰鬥機
大隊充任作戰飛行員,這種過程,纔可能最大限度得避免人員和飛機的損失。今天聽着朱永光說完,王進才知道這個所謂的比較平安一些的運輸機大隊裡,竟然充斥着那麼多的航校學員,這不得不令他感到有些爲難。但是,他也知道,如今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是再難,他也只能咬着牙挺將下來了。
“對了!”朱永光卻又象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對着王進道:“看來不僅是周主任,便是連蔣夫人,也對你很有印象的喲!”
王進有些不解地看着朱永光。
朱永光笑了笑,道:“你知道嗎?在我們運輸大隊重新成立的會上,蔣夫人看到了你,還專門問我你是不是那個第四航空隊裡的帥小夥呢?我告訴她你就是那個人的時候,她還問過你的戰績呢?在聽完了我的回答之後,她還覺得不應該把你調到我們這裡來;但是周主任向他作了解釋!”
聽着朱永光的話,王進的內心卻是一片得慚愧,想一想,如果蔣夫人和周主任知道當初第一次在第四航空隊裡看到的他是一個冒牌的飛行員的話,就真得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上得藍天了。
新組建的空運隊雖然有五個中隊,但是實際上此時,第四中隊和第五中隊的任務並不多,這兩個中隊裡的運輸機也是最老式的那種道格拉斯運輸機,而成員大部分就象是朱永光所說的那樣,全是一些剛剛從成都航校畢業的學員,便是連機械師也多是新人,只有兩名老機械師帶着。
一架正常的運輸機,一般會被安排三名機組成員,除了一個主駕駛之外,還會安排一名副駕和一名機械師,在人員不足的情況之下,有時也會安排兩個人飛行。
空運隊的任務多是由各處調運物資,最常跑的線路有三條,第一條是從緬甸的仰光與昆明之間的往返;第二條是昆明與重慶之間的往返,第三條是重慶與蘭州之間的往返;當然,還有偶爾飛行的其他線路,比如重慶飛桂林、芷江、西安,甚至於飛延安。不過,雖然飛行線路有數十條之多,主要還是圍繞着那麼昆明、重慶和蘭州這三座城市進行。重慶,那自然是不用說的,爲中國的戰時首都;昆明,是在中國沿海被日軍封鎖後,從世界各地彙集到緬甸仰光港及越南海防港等地的物資轉運到中國國內的必要轉運地;而蘭州,實際上的作用主要是從蘇聯獲取的物資的轉運地。
如今第五中隊的主要任務還是對新人的培訓與學習,當然,朱永光偶爾也會讓王進帶兩個人跑一跑昆明和蘭州的航線。
而朱永光卻又不知道聽到誰人說起,知道王進馬上要結婚了,所以對他特別得照顧,每一次長途飛行回來,朱永光都會讓王進休息兩天,讓他帶着錢琪去上街買一些結婚用的東西,這令王進感激萬分,卻又十分得奇怪,不明白他的消息怎麼就這麼得靈驗,自己還從來沒有跟別人提起過,便是連他最好的好友翁覺民和高飛都還不知道,朱永光卻先知道了。但是不久之後,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朱永光的女友竟然就是衛生所的那個護士小劉,而小劉又是錢琪到基地衛生所之後最爲要好的一個同事兼朋友。顯然,錢琪向小劉講了她要跟王進結婚的事情,也就難怪朱永光會知道得這麼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