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時間很快就到了六月份,五號的時候因爲飛行結束,所以王進有了一天休息的時間,而這一天也早就被錢琪預定好了,兩個人準備去小什字購置一些結婚後的生活用品。實際上,自從王進答應與錢琪的婚事之後,隨着婚期的日益的臨近,王進和錢琪一起上街買東西的機會卻並不多,便是連王進也不知道應該買些什麼用品。
而朱永光這位大隊長,也特別得體諒王進這個中隊長,特意在運輸機大隊宿舍裡騰出了一間屋子作爲王進和錢琪的新房。原本,王進還想在結婚之後,依然和以前那樣得生活,他依然與大家住在同一個宿舍裡,就當什麼也沒有變一樣。但是卻被朱永光直言地相告着:“阿進呀,你就算是願意這樣過,我也不敢這麼安排;知道情況的人不說什麼,但是不知道情況的人就會罵我了!”
“他們罵你作什麼?”王進有些丈二和和尚摸不着頭。
朱永光道:“他們肯定會說我這個大隊長一點兒的情理都不通,你和錢小姐是夫妻,而且你們兩個人都生活在同一個基地裡,如果還這麼分住兩地,那這個婚結起來跟沒結有什麼不同呢?”他說着,笑了笑,道:“當然,我知道你的難處!雖然錢家很有錢,也有勢力,但是你這個人顯然不願意沾上他們錢家的光,讓他們在白市驛鎮上買間房子雖然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你肯定不願意!”
王進點了點頭,他之所以一直不想跟錢琪結婚的一個理由,就是怕別人說他是吃軟飯的人,他更不願意以女婿的身份住在錢家的房子裡!
“所以呀!我給你們準備了一間房子!”朱永光告訴着王進:“雖然我們這裡的飛機和飛行員不多,但是空置的宿舍還是有不少!你們兩個結婚之後,可以搬到一起來住,大家離着近,又都是在一個基地裡,這樣就方便了許多!”
對於朱永光的這個安排,王進自然感激不盡,他也不好再把大隊長的好意推卸掉,只得答應了。在朱永光的帶領之下,王進和錢琪來到了那間分給他們的房子看了看,這間房子是運輸機大隊宿舍區最後的一排房子中的一間,實際上在這排房子中還住着兩戶人家,最裡面的一家是副隊長孟慶祥的家;挨着孟慶祥的是運輸機大隊的聯絡主任李吉林的一家,因爲李吉林家的人多,所以住了兩間;而分給王進和錢琪的這間就是靠着外面的一間,緊挨着李吉林的兩個孩子住的屋子。
有了這麼一間小屋子,對於王進來說,就已然有了一種家的感覺,他利用休息的時間,找了些塗料把屋子裡面的牆好好的刷了一遍,刷房的時候,連翁覺民和楊英華兩個人也過來幫忙。房子是有了,但是屋子裡除了一張雙人牀之外,什麼都沒有,所以還需要置辦一些物品,這也是錢琪一直盼望着王進能夠休假,與她一起去重慶買東西的一個原因。
頭一天晚上,王進就在錢琪的軟磨硬泡之下,開着車回到了重慶兩路口附近的錢府,準備第二天陪着王進一起去市區置辦一些生活必須品。爲此,錢琪也請了第二天一天的假。
六月的早上,天氣還是比較清新的,但是九
點鐘過後,天氣便炎熱了起來,王進和錢琪開着車來到了重慶最繁華的小什子地區,把車停在了一處銀行前的路邊,先去了第一模範市場,這也是重慶市最大的市場,在這裡一轉就是一個上午。兩個人買了些鍋碗飄盆之類的生活必須品,按照錢琪的想法,還要給王進去做一身衣服,如何也要做一套西裝,雖然王進並不想那麼花費,卻也經不住錢琪的一再鼓動,只好去了裁縫店裡扯了布,然後定做了一身。中午時候,天空中下起了雨來,兩個人只得就在外面隨便吃了些東西,同時等着雨停之後,又去恆孚百貨商店轉了轉,一直到五點多鐘纔看看天色不早了,準備轉回白市驛鎮。可是這個時候,重慶的防空警報聲忽然大作了起來,顯然日本人的飛機要來轟炸了,雨後正是一個不錯的天氣。王進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鬼子對重慶的轟炸越發得頻繁起來,只是有好的天氣,他們必定會派出飛機過來轟炸。此時的中國天空中,已然被敵人的飛機整個地控制着,便是中國空軍僅有的幾架驅逐機,也在防空警報響起來的時候,早就遠遠的遁去了。
“我們怎麼辦?”錢琪不由得問着王進。
“別客他,我們還是回去吧!”王進並不以爲然,對於這種生活,他也早就適應了。
錢琪還是有些擔心,她想了一下,道:“我看,我們還是找一個地方躲一下,這個樣子開着車在路上跑也是很危險的事情!”
六月的日落時間比較晚,五六點鐘的時候,天還亮得很,王進看了看自己的手錶,也只得點了點頭,的確是象錢琪所說的那樣,如果真得被敵機炸中了,那纔是得不償失的。
這裡最近的一處防空洞是位於校場口下面的那個防空洞,幾個月之前,王進和錢琪曾經在裡面躲避過,那一次還有翁覺民和裴芙蓉。王進知道這個防空洞有三個進出口,離他們最近的一處進出口位於十八梯附近。當下,他們把車停在了民權路上,可是當他們趕到十八梯的防空洞入口處的時候,這裡已然擠滿了人,不知道爲什麼錢琪一走下那個階梯,她的心裡就不停得跳動着,就彷彿又在經歷了上一次的那種虛脫與憋悶的感覺,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來,耳聽着看守着木柵欄大門的管理人員在大聲地吆喝着:“上面的快點了!馬上要關門了!關門後就不能進了!”
“走哇!”王進走在前面,見到錢琪沒有跟上來,他也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着她催促着。
“阿進,我們不要進去了!”錢琪對着王進道。
“爲什麼?”王進有些不明白地問着。
錢琪道:“上一次,我在這裡就被憋得要死,這一次一到這裡,那種感覺就特別得難受,我想,我們還是在外面找個地方躲一躲吧!我真得受不了裡面的那種環境!”
如果是在平時的時候,王進一定會覺得錢琪又在耍大小姐的脾氣了,只是這個時候,想一想再過幾天她就會成爲自己的新娘之時,而作爲男人的他特有的牽就之感也便起了作用,他想了想,只得點了點頭。
“那兩個人,你們進不進來?”在下面防空洞的入口處,看
護洞門的管理員正準備關上門,他這樣地指着王進問着。
“我們不進去了!”王進搖着頭,拉着錢琪再一次地沿着階梯向上走去。
“還真有不怕死的喲!”隱隱地,他們聽到那個管理員在後面嘲諷一樣地說着。
防空警報的聲音一直在整個重慶的上空轟鳴着,王進和錢琪重新回到了車子上面。
“我們還是回兩路口吧!”錢琪提議着,那裡正是錢府的所有,王進知道他們家裡有一個自己家人挖出來的防空洞。實際上,重慶的有錢人,自己家裡都自建有防空洞的。
“不知道能不能趕回去!”王進只得點着頭,開着車向兩路口飛馳而去,路上,還可以看到許多的人在往防空洞的方面飛奔着,而街上也變得空空蕩蕩,倒是沒有什麼障礙,可以令他以較快的速度行駛。
從校場口到兩路口,距離也只有五里多地,只是重慶的路又彎又曲,又是上坡,又是下坡,而且平時的時候,街上的人又很多,真得開起車來,最少要花上三十分鐘以上;而這一次,也許是因爲路上沒有幾個人的緣故,他們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便開到了錢府,在他們剛剛進入到錢府的大門之中,便聽到身後市區的方向上傳來了巨大的飛機轟鳴之聲,隨之又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兩個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暗暗慶幸着他們跑得及時,否則很可能被敵人陷入到了敵機的轟炸之中。
這一次轟炸,一直持續了五個小時,日本人早就改變了原來只在白天進行轟炸,晚上休息的戰略,便是在天黑以後,也不放過任何可以轟炸的機會,因爲這邊的天空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了中國驅逐機的威脅,他們可以任意地胡爲了。
但是這一次的轟炸所產生的後果,卻是罄竹難書的。
由於當局在組織和管理上的失誤,儘管日本鬼子的轟炸持續了五個小時,直接造成的傷害並沒有多大,但是那些躲在校場口下面防空洞裡的重慶市民們,卻因空氣不流通,並且長時間地處在近乎無氧的狀態之下,再加上管理者把大門關死,所以造成了大量人員的窒息死亡,儘管後來在官方的報紙上只說死了有近千人,但是許多的人都知道其實死的人遠遠不止這麼多。這個防空洞按照當時設計標準,也只能承受四千人左右,但是這一天進入洞裡躲避的市民卻達到了上萬人之多。
這一次的重慶隧道慘案的發生,馬上震驚了全國和全世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報紙成篇累計的報道,以及那些慘不忍睹的照片,立即引來了全國人民的憤怒與不滿,雖然這起慘案的發生,國民政府不局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人們對日本鬼子的仇恨,卻越發得高漲了起來。而這一場慘劇,也成爲抗戰以來繼花園口決堤、長沙大火併列的三大慘案之一。
王進和錢琪也是在第二天才從電臺和報紙上得知這個消息的,當看着報紙上那些從防空洞裡拖出來的堆積如山的屍體、很多是全家遇難之時,兩個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想一想頭一天的傍晚,如果他們也躲到那裡面避難的話,說不定這個時候,那些屍體裡就有他們兩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