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謝離起身,收回美人榻,牽過江北道:“小北,我們回家。”

江北看着還在幾步開外的江狐:“小狐我們...”

話還沒說完,謝離已經帶着他乘風離去,將江北剩下的話吹回了肚子。

“...”江狐想罵爹,想到本就不是親生的,於是在心裡百無禁忌的罵了起來。

桃女細細斟酌着他某些要呼之欲出的臉:“小公子你...”

江狐一秒變臉:“你叫我?”

桃女又紅了臉:“我可以送你回去。”

“多謝你的好意,來時我已經將路記着了。”先前是從山上走下來的。

桃女:“青城山的地勢不同,下來容易上去難,以你的功力,走回去起碼得兩個時辰。”

江狐搖搖頭,衝她低聲問起另一事:“我有一事想問你,南市集可有血葡萄售賣?”

桃女微微驚訝:“小公子爲何想要血葡萄?增加功力的靈藥謝仙人有,你若是不嫌棄,我這也有幾顆。”

“不瞞你說,我對煉丹一道非常好奇,聽聞血葡萄只有青城山纔有,想用它煉幾味丹藥。”

“原來如此,只是血葡萄從開花到成熟需要一甲子,它又只在青城山後方的秘境出現,是以十分難得,那秘境只有大妖和謝仙人才敢進入,妖村裡向來也只是聞其名不見其影。”

“大妖?”

“除卻十善妖之外還有幾位大妖,這些大妖不常出現在妖村,但小公子是要在青城山久住的,總會遇見。”

江狐冷笑一聲,心想:“十惡十善,天道還真是公平。”

“嗯,有緣終會相遇,我也不打擾你了,先告辭,有空找你玩。”那最後一句又將他拖回十二歲,弄得四十歲的桃女都不好意思了。

桃女想:“小公子真是隨和,十分好相處呢。”

桃女掏出一顆桃核,催動靈力,將桃核一穿而過,靈力化成一條紅繩掛在上邊:“這是我們桃妖一族的法寶,可做傳信用,以後你找我了,只要對它說話我就能聽見。”

江狐有些惶恐的接過,覺得這見面禮有點像定情信物,可看着桃女粉紅粉紅的小臉,又覺得自己喪心病狂了,對着八歲的臉蛋能有這麼齷蹉的想法:“我...我沒有東西送你。”須彌芥內都是符籙和丹藥,不符合是妖的桃女。

未了,江狐想起一樣東西,萬分鄭重的託着須彌芥,似乎很掙扎不安,他想了想,還是拿了出來:“這是我哥送我的,我留着無用,給你。”

東西一拿出來,充沛的妖力讓留在廣場的妖都震驚了。

還在的村長:“這是妖丹?”

“啊...嗯,是噬夢妖和蛇妖的妖丹,前幾年他們在人間爲非作歹,被我哥...”他注意到他們怪異的臉色,想到他們的身份,一邊懊惱自己唐突,一邊想把手縮回來:“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們...”

村長卻笑了笑:“小公子不用拘謹,既然在人世作亂,有這下場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小公子年紀輕輕,就已經能熔鍊妖丹。”

江狐不明所以,但是村長的表情不似介懷,他只好順着村長給的階梯下:“是我娘教我的。”

桃女將妖丹從他手上接過,笑道:“多謝小公子。”

江狐莫名鬆了口氣:“那我回去了。”他說着,把桃核掛在了脖子上。

桃核被特製過,表面紋路清晰光滑,並不咯手,掛在脖子上也不會突兀。

“小公子路上小心。”

江狐對她和一旁的村長拱手揖禮後轉身離開。

村長對桃女道:“小公子爲人謙和,只是心事太重,希望他在仙人身邊能早日化解。”

桃女仰頭看着村裡最年長的妖:“村長看到什麼了?”

“血...”他低頭,看着桃女手上的妖丹:“這是個好東西。”

桃女將妖丹舉到他面前:“村長天劫將至,我...”

村長卻一手蓋住她的頭:“到那一日自有謝仙人,你操什麼心?”

桃女微微紅了臉,村長上千歲了,她在他面前就是個一口能咬出桃香的娃娃...

江狐一直出了村,往離人居所在的方向走。

謝離今日這一出是想告訴他什麼?肯定不是真要給他訂門親事,那是什麼?想說人有善惡,妖亦有?他不是□□的人,這點心中明白。

還是要告訴妖村的妖,以後妖村裡有兩個人類,讓他們和善點?

可今日所見的妖都很和善。

還是...謝離故意來這出,是看出了他日後會有心魔?

人與妖...江州城和青城山...大道共融...

江狐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走路走着都能突破心境,如今他的修爲更進一層,可卻被禁錮在有限的天資裡...

洗髓丹...江狐從入定中清醒過來,又無奈的閉上眼,煉製上品洗髓丹一定要血葡萄,可那秘境...得想什麼辦法從謝離那騙一點。

本來江狐修爲突破,爬上青城山不用兩個時辰,可他半路入定,時間反倒超了。

江北就在山谷口緊張的望着。

谷口處煙霧縈繞,一身瑩白色袍子的江北顯得影影綽綽,他本就長得好看,如今給這一襯,仙風道骨盡顯。

看見江狐回來了,小跑着過來:“小狐。”

江狐除了呼吸有些凌亂,倒也衣冠楚楚:“怎在谷口站着?”

江北緊張道:“阿離不讓我去接你。”

“沒事。”他擺擺手,江北功力比他高,已經能御劍飛行:“餓了沒?我給你做飯。”

“我幫你。”

兩兄弟這才並肩回離人居。

謝離在檐下,依舊沒腰骨似的躺在美人榻上,他右手邊的木桌上放着一壺茶和兩樣點心,沒猜錯的話謝瘋子是在享受下午茶了。

兩兄弟徑直進廚房,不一會,煙囪冒起了煙。

謝離在外邊喊道:“兒子你出來。”

正在切菜的江狐只好拿着菜刀走了出去。

謝離左手撐着腦袋,右手指輕輕一勾,被江狐藏在衣服內的桃核飛了出來。

謝離用着他那雙勾人的雙鳳眼看着江狐,似笑非笑道:“連定情信物都收了,作爲爹爹的我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江狐淡定的把桃核塞回去:“你渡她成仙?”

謝離:“我若渡她成仙,你豈不是要孤家寡人?”

“那就不勞您操心了。”

看着江狐那一張面癱臉,謝離又止不住想:“這個人精還敢對他甩臉色。”

煙霧散去,被隔絕了的暮陽照了進來,谷口的西方,一輪烈陽在遠方山頂上掛着。

金黃的陽光灑了滿地。

山腳下的彩色村莊同樣是炊煙裊裊,給陽光一照,照出幾分塵世的味道。

兩葷一素上了桌,謝離紆尊降貴,在鋪了一層白紗的木凳子坐下,兩手一撐,撐出一個大老爺們。

江狐心懷目的把人叫上了桌,再表現良好的盛了飯,只差沒嚼碎喂他嘴裡了。

謝離吃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就多吃了一口。

他好茶好酒,但是絕不好吃,只能說江狐這次的馬屁是拍到馬腿上了,雖然對方已經給了臉。

江北沒多想,見他不吃了,多嘴問了句:“不合胃口嗎?”

謝離右手撐着下巴,左手抹去他嘴角的飯粒,曖昧的道:“真是秀色可餐。”

謝瘋子特會撩騷,江狐扒着飯想,看來得給江北打支預防針。

江狐給人夾了塊魚肉,問道:“多吃點魚。”

江北其實並不愛吃魚:“可是...”

江狐:“吃魚補腦,省得以後你給人騙了。”

江狐的影射十分到位,謝瘋子智商在線,眯起了鳳眼:“有我在,兒子不用怕。”

江狐大逆不道的指着謝離對江北道:“你認清這張臉,以後他說的話你要斟酌再斟酌,三思再三思,長的漂亮的人最會騙人。”

江北沒發現兩人的“針鋒相對”,將不懂就問發揮最佳:“騙什麼?”

“騙情騙色。”

謝離:“...”

江北:“...”

心思各異的吃完一餐飯,兩兄弟又打坐一個時辰,趁着江北睡了,江狐纔敢去找謝離。

江狐站在門口聽了半晌的牆角,沒聽見聲音,狐疑謝離是不是又出去了。

畢竟這瘋子從來都是神出鬼沒。

江狐擡手叩了兩下門,沒反應,又再擡手叩了兩下,第三下正要落下的時候,門自己開了。

“...”就不能指望謝離按套路出牌。

謝離的房間充盈着淡淡的清香,像他身上的味道,很令人心安。

房間也十分整潔,江狐怎麼都沒看出來,在外邊擺的一手好譜的謝離內在是這麼的節儉。

謝離脫了外衫,僅着裡衣,一頭青絲散着,鳳眼如媚,魅惑至極。

“...”

謝離懶懶躺在美人榻上,看着面前繃成一條線的江狐道:“怎麼?三更半夜來你爹房裡,是想被你爹騙情騙色?”

江狐眼角抽了抽,看見衣架上的外衫了,走過去取下蓋在謝離身上:“爹,自重。”

“...”這一瞬間的尷尬是怎麼回事?

江狐將衣角塞到他身下,將他裹成一個糉子,除了脖子以上哪也沒露了這才覺得舒服些:“我要跟你借一樣東西。”

“你這是跟我借東西的態度?”

“不然剝光你嗎?”

“不要臉。”

“...”江狐無奈的捂臉:“血葡萄,借我兩顆。”

十二歲的少年一夜之間被逼張開羽翼,用還未成長的骨骼挑幾百人的血海深仇,難堪重負不說,還得承受一個仙人的瘋癲。

用天降大任於斯,必先滅其全家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受其騷擾...來形容都不爲過。

“聽聞你精通煉丹之道,你要血葡萄,可是要煉製洗髓丹?”

“在你的地盤上瞞你無用,的確如此。”

“我若借你,就等於介入了你的運道。”

江狐輕聲一笑:“說這話多沒意思啊,爹。”

謝離第一次意識到便宜兒子叛逆的時候,是在那聲尾音上翹的爹裡。

他忽然覺得有些熟悉,這種我命由我的感覺。

他微微撇開頭,用着從未有過的輕柔語氣道:“不過一顆洗髓丹,我能送你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