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好你的表演能力。”春雨終於放下驚訝,邁動腳步順着話題思考,“寫信如何?不行,太沒誠意。那麼至少換個有些貴族儀態和敗類習氣的傢伙去。”
幾句話的功夫,二人已經來到傷兵營,中低環魔法戰士的外傷急救水平有限,大多輕傷員只是傷口血管閉合止血的程度,重傷員則勉強還有一口氣。此情此景,焦明無法袖手旁觀,一邊和春雨治療一邊道出心中顧慮:“我是怕對方信了之後直接綁票,而只有我自信能傳送出來。”
“按照你的那套說辭,萬一被綁票確實麻煩,即使是你親自去,此等誘惑之下也容易談崩,不如將身份改成大少爺的頭號狗腿子。”
“非是‘大少爺親臨’,但總覺得差了一些什麼。”
“同感。”春雨點點頭,接着恍然,拍手大笑道:“狗腿子兼男寵,這就妥妥的了。”
雖然明白這只是瞎話,焦明還是一陣彆扭且菊花發緊,但想想這身份許多破綻都圓得過去且全權代表也可信,只好勉強同意,唯獨一點,“對面不會現場驗證我的取向吧?”
“笨啊,就說不和口味拒絕便是。”
焦明連連點頭。
將幾個重傷員治好,再費盡口舌勸住蘿花,焦明又與春雨以及三排幾個聰明人琢磨一番細節和意外情況的應對,然後換上法師袍喊停炮火於夕陽下出發。之所以如此急切,一是怕時間拖延多增傷亡,二是怕瘋子醒來攪局。至於這邊的說服工作就交給春雨,以其八環的實力且和伊思相熟,當無問題。
按照通用的規矩,焦明舉着白旗來到寨堡前,箭矢防護魔法頂了一路卻是沒用上。嘍囉一番還算客氣的接引,焦明被帶到寨堡內部大廳。
這大廳沒什麼裝飾佈置,除去夠大之外沒什麼特點,內中長桌長椅,似乎和焦明的領主府一樣,吃飯會議通用。一側是石牆一側是搭着草棚頂的粗木柱,更外側則是敞開。前方是兩張木椅子,雕刻少量花紋,看起來像是紅山王國的風格。不過看到這裡,焦明眉梢挑了挑,只因兩張座椅左側一個巨大爆炸痕跡,焦黑圈子的外側還有一攤血跡。
而焦明總感覺這是自己最初丟進來的那一包炸藥的成果。
嘍囉請焦明坐上最靠前的長椅,便在過道另一邊坐下,等了約摸兩分鐘,直至那位敵酋七環氣系魔法師出現,也沒人端送果蔬。焦明牢記頭號狗子兼男寵的人設,起身對敵酋簡單行禮,遞上僞造的信件。
三兩眼掃完並不長的信,這位氣系七環以並不熟練的通用語笑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焦明。”說出這個漢語發音,焦明接着問道:“還未請教您如何稱呼?”
在這片混亂之地,大家來路都不正,所以改名換姓也是一種潛規則。饒是以紅山王國的情報部門,也未能摸清這位氣系七環的來路,只能從其傾向大地母神教神權國的態度判斷該是王國聯合這邊的流放者或逃犯。
“叫我克魯彌便可。”互通姓名,克魯彌沒有直接討論信中內容的真假,反而擺出一副關心的樣子道:“這位小兄弟的氣系魔法讓人印象深刻,當時着實嚇了我一跳,之後難免針對於你,還請見諒。”
“戰陣之上,拼命求活,自然不會因此記恨。”焦明微微一笑,按照商量的套路說話,雖不指望有用,在這方面多少綁架一下對面也是好的。
克魯彌彷彿沒聽出暗示之意,呵呵笑着問道:“只是看小兄弟脖子上並無傷痕,敢問可是有高手幫忙治療。”
焦明瞭悟對方的顧慮。回憶當時那種出血量,即使是五環水系治療師,稍一耽擱也只能放棄,但若是一位隱藏的六環以上水系魔法戰士在場,必將對戰局造成巨大印象。而此時,還不想暴露兩位八環的存在,焦明伸出手臂,以氣系魔法師割出一道傷口並將之迅速癒合的情況展示給對方。“小的不才,僥倖獲得雙天賦,戰場上能有那般表現也是託了魔癮藥劑的助力,讓您見笑了。”
“原來如此。”克魯彌只是點點頭,讓人看不出相信這回答與否,卻終於將話題拉到招安信上,“不知你家少爺願意付出多少好處,來換這一封投降書,具體來說,又如何完成戰利品的轉手。”
“具體多少戰利品,並不需要您操心。大家都是氣系魔法師,這點小事您就不要欺我年輕無知了。”焦明調動演技,表現出年輕氣盛充博學的樣子,“我等稍使手段就可以讓空間傳送的另一端挪一挪,所以並不會麻煩您轉手‘戰利品’。至於好處方面,則分爲短期和長期,不知您有沒有興趣詳細聽聽。”
“時間太長的話,可就有拖延的嫌疑了哦。”克魯彌眯起眼睛提醒。遇到硬骨頭啃不下,穩住敵人召喚援軍算是常見的策略,而在存在氣系魔法師的此方世界,能突圍的空窗時間比地球短許多。
想來克魯彌的寨堡沒有散夥,一是來攻的敵人實力有限,二是小股探路部隊踩中地雷,其餘三系反而看住氣系魔法師,以免這羣腿快的傢伙擅自逃跑離開,留下自己必死無疑。再加上克魯彌也不甘心,這才勉強維持住局面。
“您覺得白天一戰中,那些新式火槍威力如何?”
克魯彌稍一愣怔,便被心中的猜測驚住,雖然勉強維持淡然神態,用詞上卻尊敬起來,問道:“難道貴主願意將那些槍械送給我們?”
這反應讓焦明確定特羅領的軍火商還沒溜達到這一片,心安和自信起來。“您莫要說笑,這是紅山王國的新式武器,豈能隨意相送外人。不過戰鬥之中難免有所毀損,加之戰鬥激烈,兵士勞累,爲了犒勞大家,用毀損的武器向當地良民換一些吃喝也是有情可原的。”
話落,焦明又想起不久前說出此等敗家子行徑的時候,春雨等人目瞪口呆的反應,猛掐大腿纔沒再次笑出來。不過看到克魯彌僵硬的表情,焦明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翹起。
“貴主……貴主……還真是個,咳咳,豪爽之輩。”克魯彌磕絆幾息,才憋出這麼一個評價,同時暗想若是自己手下有這等資敵的行爲,橫切幾百片也不解恨啊。
“您謬讚了。”焦明表情因憋笑而扭曲,但在克魯彌看來,大概是哀嘆於跟了這等糊塗蛋,卻又不得不在外人面前維護其形象。“如此一來,您可以相信我們少主的誠意了吧。若是給了你們武器之後再進攻,傷亡必大,且難以封鎖消息。不論勝負如何,回國之後,少主皆難逃干係,即使靠家族廕庇無有處罰,這形象也是大毀,比戰敗還難看的那種。”
克魯彌平復心緒,仔細琢磨這篇說辭,終於緩緩點頭,算是認可。“那麼何時交易武器,作價幾何?”
焦明習慣性的直接溝通氣系魔法媒介,但見對方皺眉,這才告罪一聲,詢問可否。克魯彌問清是拿取樣品,沉吟片刻,終究還是點點頭。很快一支火槍十發子彈很快出現在桌子上。火槍總長八十釐米左右,線膛後膛槍,單發裝填,氣閉效果一般般,整體形式和獵槍差不多。
焦明還算熟練的演示一番,然後對着大廳側面敞開的方向,尋找片刻瞄準木柵欄中一根略白的木頭。砰的一聲槍響,隔一根的木頭應聲而斷,本着打哪指哪的原則,焦明臉也不紅地表示沒問題,將槍械交給克魯彌。
不過這一聲槍響還有額外效果,一大片人也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拿着武器烏泱泱擠滿了大廳,頗有摔杯爲號的氣勢。焦明唬了一跳,若不是克魯彌呵斥驅趕,差點直接傳送走人。
待這羣幾乎人人負傷的小嘍囉從大廳消失,克魯彌才向焦明道一聲見笑,而焦明卻注意到大廳之內還是多了幾個人,包括其餘幾位七環六環頭領,且皆眼神不善,特別是似乎有親屬關係的兩名水系魔法戰士,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
拿出狗仗人勢者特有的高高在上架勢,對這幾個首領微微一笑,畢竟軍火生意談到這裡,已經不擔心克魯彌翻臉。而從白天的戰鬥來看,克魯彌的實力是毫無疑問的老大,暫時壓服下屬毫無問題,而待這些人也聽明白這筆交易,就更不必擔心什麼了。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焦明預料,當魔法燈亮起,幾位首領對着這隻樣品已經愛不釋手,若非有焦明這個外人在場,怕是已經用拳頭‘商量’起來。克魯彌的臉色並不好看,卻還是維持了表面上的風度,向焦明詢問一番,比如準星、後坐力、子彈殼回收等等,然後進入買賣的核心問題:價格。
“看你們的情況,暫時來說,也只有糧食還算有點價值。”焦明暗中盤算片刻,給出了一個相當低廉的價格,大致相當於王國聯合內部金屬現價的三倍。雖然不知道這一片地區金屬的價格,但想來貿易不暢通之下,該是不便宜。也就是說完全的大甩賣。
那位二當家水系七環當即一拍桌子,大聲叫好,彷彿生怕焦明反口,克魯彌卻是瞪了他一眼,也不好駁其面子,無奈認下。“那麼奴隸方面不知貴主有沒有興趣?”
焦明愣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但這反應卻讓對方以爲這是有所猶豫。
“給你算便宜一點,反正餘糧都用來買這些好傢伙,那些廢物也是餓死的命……”“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二當家沒心沒肺地自揭底牌,然後被克魯彌大吼訓斥打斷,本還有些不解委屈,待看到幾個六環的眼神之後,登時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響聲比之剛剛的槍聲也差不多少。
焦明卻是沒心思對這番表演發笑,被二當家一句話提醒,才猛然想起糧食與奴隸的關係,心下苦笑,看來這奴隸販子是當定了。應下了奴隸換槍支並定下價碼,與糧食交易加和,卻也不過二十條槍,百發子彈。
也不磨嘰,焦明當即傳送來三分之一的份額,待幾位首領驗貨後,微笑着對克魯彌道:“這是我們的短期好處,不知諸位有沒有興趣再聽一聽長期的好處?”
“不急不急,看老哥哥怠慢小兄弟了,來來來,先吃飯!”克魯彌被得到槍械的喜悅衝昏頭腦,這纔想起最初的談話內容,賠笑兩句,然後呼喝嘍囉。一桌子勉強算是農家樂的飯食擺上,焦明也不客氣,坐上主客位置,不過下一個瞬間臉色大變,因爲克魯彌竟是不知從哪裡傳送出來一個香水瓶大的青霧藥劑。二當家在看到青霧藥劑的瞬間便忘了還有外人在場,當即與自家老大爭吵起來,私藏之類的指責不斷。克魯彌卻是時刻注意焦明的表情,瞪了二當家一眼,對焦明道:“可是不和心意?還請小兄弟海涵一二,這窮鄉僻壤,實在是……”
焦明勉強控制聲調,打斷問道:“這青霧藥劑,從哪裡來?花費幾何?”
“從大地方來的人,果然見識不凡,我當初就沒聽清這名字,還以爲是叫鬼霧藥劑的毒藥。”克魯彌哈哈一笑,不惜自貶以炒熱氣氛。焦明扯扯僵硬的嘴角,於這羣人大小聲中,拿過青霧藥劑確認無誤後,斟酌詞句,拿出誠懇態度問道:“既然您如此看重,我也叫您一聲老哥。那麼做兄弟不說外道話,這青霧藥劑是個害人的東西,還請老哥告訴我是如何得到這一小瓶的。”
克魯彌盯着焦明的臉,而剛剛還在大笑的餐桌頓時陷入沉寂,唯有二當家啃雞腿骨的嘎嘣聲。
“你說着是毒藥?”
“非是毒藥,卻是比毒藥可怕千萬倍。”頓了頓,爲了加強說服效果,或者說唬人一跳,焦明只好用另一種此方世界更常見的東西做對比:“其效果,堪比製造魔法傀儡的土系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