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新宅,已經是入夜時分,如玉和青璃打了個招呼,不知所蹤,只剩她自己,帶着於嬤嬤進了偏廳。
最近家裡多出來一個韓霜,青璃不是很信任,一直派下人盯着,每日有丫鬟婆子在她的院子裡看守,禁止陌生人進入其中,這回她回來,偏廳裡一片黑暗,只有遊廊上掛着幾個紅燈籠照亮。
進門之後,於嬤嬤點燃了爐火,又忙前忙後的燒水沏茶,青璃始終不在狀態,她猶豫,有那麼一瞬間,想第一時間衝進城北大營,告訴淳于諳她的推測,左思右想,她又鎮定下來,決定讓如玉探訪一番。
陳公子拍到不少寶貝,定然不會在天黑之時離開,今夜陳府看管會鬆懈一些,如玉選擇前往,她一個人在新宅等候消息。
“小姐,看您有些疲累,不如早點歇息吧。”
於嬤嬤本想問問拍賣有什麼新奇寶貝,見自家小姐不停地揉着額角,有些心疼,在這個年紀,別人家的小姐都在爹孃身邊撒嬌,但是自家小姐不同,很早就在京都獨立生活,要看管府上一大票下人,還要做生意,學禮儀。
“於嬤嬤,你先下去吧,我馬上就睡了。”
無意閒聊,青璃催促於嬤嬤回下人房,她關好門窗,快速進到空間裡。
在極樂山莊吃的蟠桃很不錯,趁着人不注意,弄了幾個桃核進來,青璃把桃核埋在果樹扎堆的小山坡上,又到青磚瓦房門口葡萄架子上摘下一串紫紅的葡萄,個大,味道甜,汁水豐,進到胃裡,才能感覺到輕鬆了點。
極樂山莊是個壓抑的地方,或許那裡只要有銀子,可以享受到最新鮮,最刺激的玩法,可一切卻那麼不真實,好像海市蜃樓,容易在裡面迷失,如果沒有銀子結賬,等待的恐怕就是一條不歸路。
自從和淳于諳在一起以後,接觸太多城北大營的士兵們,她慢慢從那些人身上發現可愛之處,每個人都是那麼的真誠,有時候看到一雙雙帶着期盼的雙眼,她就忍不住想到戰後的殘忍景象,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這一夜,青璃過的很不踏實,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可是醒來之時,她什麼都不記得。天還不亮,她便從空間裡移動出來,躺在牀上,周圍沒有溫度,冷冰冰的。
天色矇矇亮,窗外傳來動靜,青璃起身,換好衣衫,這纔打開門,於嬤嬤端着水盆,身旁還有一臉興奮之色的如玉。
昨夜未歸,看如玉的表情是有了什麼發現。於嬤嬤在,青璃沒有發問,只得先忍下來,對着鏡子梳妝,可能是昨夜疲累又沒有睡好,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就這樣吧,今日休息一天。”
不打算見客,青璃沒有必要拾掇整齊,爲了舒適,只讓於嬤嬤幫忙束起一個馬尾,之後,她坐到狐狸皮鋪着的椅子上,等待早膳。
大年初七,天氣還不錯,極其晴朗,一大早,站在遊廊下面,就能看到遠處天空那湛藍的顏色,天空中飄着幾朵潔白的雲,讓人心情也跟着開闊起來。
“真是難得的好天氣!”
平陽在冬日不是下雪,就是陰天,要麼北風呼嘯,今日的天兒極爲難得。於嬤嬤打開食盒,端出來裡面準備的幾樣小菜,主食是廚房做的煎蝦餃,水晶包,還有幾樣花捲和豆沙奶饅頭。
“恩,味道不錯,蝦餃的皮有些厚。”
如玉邊吃邊點評,水晶包的餡料稍微有點鹹了,豆沙奶饅頭不錯,但是最好配白粥。如玉不喜歡紅棗小米粥,她堅持喝白粥,這樣吃任何小菜都能更有滋味,廚娘爲了照顧客人,特地多做了幾樣。
平日青璃在吃食上還算節約,早上只有一種粥品就可以,廚娘們會多做一些,全府上下的丫鬟婆子下人,都喝同樣的粥,簡單省事,也能防止浪費。唯一的區別就是主食可能沒有她吃的那麼精緻,有時候會做點雜麪饅頭,三合面饅頭。
桌上幾碟子小鹹菜,上面點了芝麻油,亮晶晶的,如玉折騰一夜,胃口大開,輕輕鬆鬆就吃了一小筐子的奶饅頭和花捲,比青璃食量還大。
早膳過後,二人漱口,又齊齊坐到沙發上,青璃打發了於嬤嬤,轉過頭觀察如玉,應該是一夜未睡,但是精神狀態不錯,絲毫看不到一點疲憊,臉色白裡透紅。
“怎麼,我臉上長花了?”
如玉從袖兜取出一個小鏡子,左照右照,嫵媚地笑笑,用手抖着帕子,“還是說,你也被我花魁的風采迷住了?”
“你怎麼不說,你臉色長了飯粒呢?”
青璃翻了一個白眼,抓起一個抱枕,墊在身後,慵懶地道,“氣色這麼好,昨夜殺人了嗎?”
“那倒是沒有,殺人已經不能讓我興奮了。”
如玉眼底閃過一陣暗芒,她抓起小几上的核桃,隨手用小鉗子夾了幾個,一邊吃一邊四處打量偏廳的佈置。
平陽的冬天雖冷暖個,青璃府上卻養了幾盆仙人掌,她本來也是想養幾盆嬌嫩的蘭花,又怕府上的下人沒有經驗,打理不好,還是仙人掌比較容易成活,她回到鳳陽住上一段日子,沒有澆水,依然一片綠意,生機勃勃。
“你去陳府了?”
昨天回來,青璃在下馬車之前,間接地說了陳公子之事。作爲鬼羅剎的護法,如玉顯然早就之情,她沒有驚訝,只說一切都在查證中,並且*不離十。
陳公子是大秦的探子,在大周潛伏了很久,他作爲平陽首富,非常低調,素日裡喜歡積德行善,正因爲如此,纔有機會接近卿和堂,從而認識雲少主。
昨夜,如玉沒有直接去陳府查證,這也是爲了避免打草驚蛇,她先去了極樂山莊附近潛伏,有意思的事,周圍和她一樣的黑衣人,至少有幾十個,多半都是江湖組織的小嘍囉,目的就是奪寶,他們心裡清楚,那些沒有收穫的人,定然不擔憂自身安危,來去匆匆,只有得了貴重物件的人,纔會瞻前顧後。
入夜,極樂山莊又出現一輛馬車。衆人沒有動,但是如玉聽響動,覺得不一般,她跟着馬車一路飛馳,到達平陽城郊一所隱秘的宅院,陳公子帶着他拍得的崑崙奴下了馬車。
她跳進宅院埋伏,在入夜觀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激情大戲,瘦弱的陳公子和勇猛的崑崙奴享樂,那陳公子哪裡還有白日斯文俊逸的模樣,一臉的淫蕩之色。
在陳府看熱鬧的時候,出了小插曲,如玉發現有人和她一樣觀看,她想不通誰還有這等愛好,對方也發現了她,爲了不暴露,不打擾陳公子的雅興,二人從私宅飛出,打了一個照面,交手之後發現,對方正是雲家少主雲隆豐,而云少主見到她更驚訝。
鬼羅剎的身份,如玉必須隱瞞,而云少主有什麼打算,自然也不會告訴她,停手之後,二人有些尷尬。突然發現,從上次一別之後,二人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相見。
“雲少主也在?”
這麼說,至少雲隆豐是不相信陳公子的,青璃並不覺得雲他是因爲好奇才跟去,或許雲家早已經得到消息,雲隆豐和陳公子交好也有目的。
關係錯綜複雜,青璃也無心過問,目前她只關心一件事,“你說之後去了陳府,可有什麼發現?”
“暫時沒有。”
夜裡本來就不好發現問題,當時天黑,找地道口可以說是增大了難度,地道一定在內室,陳府是五進的宅院,一間一間找,也要浪費很久。
目前,季悠和陳公子沒有成親,去陳府拜訪好像沒有什麼藉口,若是從季悠那探聽消息的話,也不合適,因爲對方是個直接的性子,又藏不住話,陳公子表現的情深意重,季悠當然有什麼話都願意和他說。
“還是要去一次,想想辦法,光明正大去查探。”
如玉摩挲着下巴,垂眸思考,暗地裡可以查探,不過陳府外面看着鬆散,她進去之後就感覺被人盯上了,裡面一定藏有高手,陳家是大秦的探子已經不言而喻。
藉口倒是有幾個。青璃記得孫文孫武兄弟想要在平陽開東珠鋪子,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鋪位,若是找陳公子幫忙,是一個好藉口。只是最近趕上過年,時機不好,想探訪,也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後。
如果說,陳公子真是大秦的內奸,己方要怎麼樣才能不聲不響的除去?大體還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只要盯着他,說不定有什麼令人驚喜的消息。
下晌,如玉似乎有什麼事情,匆匆過來和青璃告別,揮揮衣袖,瀟灑離開,只剩下青璃自己一個人,她無聊的要命,讓車伕備馬車,她在空間裡準備了一些酒菜,去城北大營看淳于諳。
士兵把青璃領到淳于諳的小院偏廳,讓她內心等待一會,這個時間,所有將士在沙場演練新陣法,過年期間,也不鬆懈。
就這麼一直等着,從下晌等到天色擦黑,青璃仰倒在沙發已經睡熟,恍惚之間,有人走進門,帶來一股冷風,她動了動身子,用手揉了揉眼睛。
“你回來了?”“
青璃剛睡醒,口乾舌燥,說話聲音沙啞,淳于諳趕緊端了一杯茶,”累了?怎麼不去內室?“”我也不知道你現在纔回來。“
想到陳公子和季悠,青璃突然上前一步,從淳于諳身後,直接撲上,抱着他的腰,去極樂山莊那種地方,總是有些心虛的,她真的怕淳于諳知曉,要是主動坦白,又不好意思說。”我身上涼。“
淳于諳轉了個身子,把青璃抱在懷裡,拍了拍,敏感的察覺到她有一絲不對,”這是怎麼了?“”沒什麼。“
青璃靠在淳于諳的胸膛,大氅褪去,裡面的衣襟保存着體溫,讓她感到溫暖,她垂眸,捲翹的睫毛閃個不停,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淳于諳的眼睛太幽深,如一個黑洞,能把人吸進去,她怕會忍不住交待。”我發現一件事,感到很失望而已。“
青璃想了一下,覺得陳公子的事情不應該瞞着,如玉離開平陽,只剩下鬼羅剎組織成員盯着,她怕出什麼亂子,就把對於陳公子的猜想說了一邊,間接提到了雲隆豐。”你放心,隆豐不會。“
淳于諳在沙發上又加了一塊軟墊子,看青璃喝了一整杯熱茶,這才安心把她摟在懷裡,”怪我沒早和你說,其實我們最開始就懷疑陳家有問題。“
在北地多年,淳于諳對於陳家也算了解,之前都是陳公子的爹做主,後來他爹故去,家裡的生意由他全權打理,很少經人手,並且賺來的銀錢藏匿起來,經常大批量購置糧草,單憑這一點上,引起了淳于諳的懷疑。
前段時間,大周和大秦關係緊張,但是兩國之間還存在暗地裡的交易,他派人盯着,發現平陽城一日之內,糧價飛昇,這絕對不是一個小商人能夠做到的,調查之後發現,背後竟然有陳家的影子。
提起這個,最不相信的就是百姓,因爲陳家號稱大善人,在百姓心中地位崇高,甚至可以超過知府大人。這些都只是懷疑,真正讓他和雲隆豐確定,就是前段日子公開招親,剛好選中季悠。”太可怕了。“
青璃連連搖頭,把臉埋在淳于諳的胸膛,這個陳公子裝得太逼真,差點連她也欺騙了,她聞着淳于諳身上草藥的香氣,悶悶地道,”這個陳公子對季悠溫柔小意,兩個人看起來很有默契,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不只有斷袖之癖,其實他是……“
淳于諳面色僵硬,支支吾吾,這話要怎麼說出口?陳公子是耶律楚仁北地裡的男寵之一,爲了迎合耶律楚仁的喜好,他已經被閹割做了太監,在這之前,爲了讓陳家有香火繼承,他已經和小妾產下三子。”什麼?“
淳于諳在撫摸青璃的頭髮,她抓住她的大手,瞪着眼睛,不可思議地道,”這麼說,季悠被騙了?“”不只如此,季盼也在陳家的宅院,你想不到吧?“
見到自家小丫頭驚訝的模樣,淳于諳突然覺得好笑,平日裡,總是習慣裝淡定,只有這個時候,纔像一個少女,依靠他,讓他保護。
他知道小丫頭的性子,嫉惡如仇,爲了怕她得知內情,見到陳公子表露出來,淳于諳一直沒說,事情都在調查階段,對方太謹慎,地道還沒有找到。
青璃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又灌了一大杯茶水,用手順了順胸脯,這才慢慢地鎮定下來。陳公子不但有小妾,還有自己的孩兒,這也就罷了,他是個太監,天啊!”季盼怎麼會在陳家?“
信息量太大,從昨天到今天,她感到世界太瘋狂,明顯跟不上節奏。”她應該被內定給宇文鯤做小妾。“
可以說,陳公子當時只想通過季悠拉攏季知府,但是沒想到,中間橫生枝節,季知府辦了個糊塗案,草菅人命,得罪了青璃,她一不高興,用兵符調動了城北大軍,把季知府關進衙門。
陳公子感覺自己做了無用功,可事情已經到這個這個節骨眼,他只能廢物利用,季盼恨透了青璃,而且小小年紀心狠,陳公子很是欣賞,就暗中找人保護,現在把季盼藏匿在陳府的某個角落。
只是時間問題,不動聲色,持續地等待下去,對方早晚按捺不住,以靜制動是最好的辦法,所以淳于諳不着急,心思也不在這上面,他在準備新陣法,隨時迎敵。
從頭到尾,最可憐的就是季悠的孃親和季悠,兩個善良軟弱的人,不僅被利用的徹底,還要搭進後半輩子,青璃想起季悠和陳公子公開牽手秀恩愛的時候,覺得無比諷刺。
淳于諳是個正常的男子,至少沒有殘缺,早在幾年以前她就鑑定過了,青璃發現自己溜號,臉紅不已。”你纔回來,晚膳都涼了。“
青璃不敢看淳于諳,她站起身,定定神,打開食盒,裡面準備的幾碟子下酒小菜,早已經失去溫度。在偏廳有一口小鍋,分別下去熱了熱,二人舉杯對飲。”時間還早,你在平陽無聊,就跟着我一起去沙場吧。“
淳于諳給青璃夾了一塊雞腿,本來是想讓她回莫家村,話到嘴邊,又轉了一個圈兒。
每日看排兵佈陣,極其無聊,青璃身上還有一件任務,要去陳府做客,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她現在心裡很不平衡,那個陳公子,人面獸心的典範,拍下天山雪蓮,沒準就是給他主子耶律楚仁的,要是能打劫來就好了。
上次在大秦泗水城犯案,已經風聲鶴唳,只要有蛛絲馬跡,沒準就能查到她頭上,對於此,青璃很謹慎,但是不排除她有這個想法,時機成熟,該出手時就出手。
今日來淳于諳這裡是對的,讓她找到了安全感,不管別人怎麼一樣,究竟多虛僞,只要他對她是真的,就好。
正月初八,年味也漸漸地散去,有那街上的小鋪子,開張營業,城裡的百姓也慢慢多了記起來,過年家裡剩下來的吃食被吃了個乾淨,也有出門採買的。
於嬤嬤昨夜也沒睡踏實,她一直等到夜半時分,纔等回來醉醺醺的小姐,少將軍送人回來,直接把人抱到了內室,於嬤嬤跟在後面保持距離,低着頭,隨時擔心自己的腦袋。
自家小姐去極樂山莊,這是了不得的大事,看少將軍的狀態應該是不知情,畢竟進門要戴面具,發現也可以死不認賬。少將軍很體貼,用溫熱的水給小姐擦面,用捂熱了她的手腳,在牀邊站立良久,等到小姐呼吸平穩才離開。
青璃起來的時候感覺到頭暈目眩,平日喝酒非常節制,昨晚和淳于諳在一起,她也是爲了發泄情緒,多喝了幾杯,早上醒來發覺有後遺症。”小姐,這是醒酒的湯藥,少將軍離開之時,吩咐老奴的。“
於嬤嬤墊上一個引枕,把青璃扶着坐了起來,又端上醒酒湯。少將軍別看不言不語,真是個體貼入微的人呢,自家小姐真是有福氣,於嬤嬤不禁有些羨慕。”收拾收拾,咱們就初十回鳳陽城吧。“
爹孃要帶着族人去鳳陽參加花燈會,定是要提前兩天的,她早早的去,還能陪着念蘋等人轉轉。
青璃正在盤算怎麼去陳公子府上探訪,沒想到,對方老奸巨猾,提前一步給她送了拜帖,青璃思考片刻,莫非是陳公子懷疑她去了極樂山莊,特地前來試探的?
這次上門,陳公子身邊依然陪着季悠,季悠一臉喜氣,穿着一身火紅色的小襖子,越發襯得臉色白皙,她面色紅潤,看着比在知府後衙時美上幾分。”阿悠,你也來了!“
二人攜手一同進門,進門之時,彼此等待一番,十分默契,若是以前,青璃可能不會關注這個小細節,她不動聲色,掛着一張笑臉,”你們何時成親?“”這次可能要提前了呢,但是具體日子還沒算出來。“
季悠不客氣地坐下,嘟了嘟嘴,一臉甜蜜地看着陳公子,而陳公子一身亮藍色綢緞襖子,二人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青璃讓於嬤嬤端上茶水,心裡止不住地反胃,如玉沒有說細節,但是青璃自動腦補,一個太監還想着和男子尋歡作樂,並且要和清白女子裝出一往情深的模樣,真是噁心透了!
或許,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陳公子可能喜歡的是女子,只是爲了攀上耶律楚仁,內心已經扭曲,反正成了太監,也只能找男子作樂了吧。”你看你,都說你多少次了,喝茶水要慢一些,哪裡有牛飲的!“
季悠口渴,端起茶杯就喝,水溫稍微有些燙,到了脣邊,她一着急,嗆了水,不住地咳嗽。陳公子從懷裡掏出棉帕子,輕笑中帶着淡淡地心疼之色,”燙到可怎麼好?“”無礙,又不是第一次。“
季悠一臉甜蜜,羞紅了臉頰,眼神閃亮,瞳孔裡只有陳公子的影子,二人用眼神傳遞這彼此的情意,青璃抖了抖,尷尬地咳嗽兩聲。”都是我太笨了,以前在府裡,也沒有人這麼關心我。“
季悠垂着頭,面色帶着傷感,陳公子又忙不迭地小聲嘀咕什麼,片刻之後,季悠緩過來,擡起頭,”青璃,真是對不住,聽說你在平陽,就想來看看,你曉得我沒什麼朋友的。“”阿悠,本想去看你的,誰知道,你們先行一步。“
青璃無所謂地笑笑,心裡想罵人,裝什麼裝,太監也要裝體貼,真真笑死人,也不知道前夜和崑崙奴玩爽了沒有,看陳公子臉色不錯,身子骨確實比之前好多了。”我是初二來的,少將軍過生辰,他在北地沒什麼親人,我爹孃也不放心。“
青璃招呼二人吃茶果,用硬紙做的紙筒,裡面放着爆米花,”快嚐嚐,府裡做的新吃食,我一直很喜歡。“
季悠打量一下偏廳的佈置,發現幾天沒來,又變得不太一樣,她四處張望後,抓了一小把爆米花,眯着眼睛笑道,”你這裡的東西,還是這麼好吃!“”你們成親,若是需要,提前預定啊!“
青璃開了一句玩笑,不知道說什麼,陳公子真是老狐狸,進門之後就不曾開口問話,來意也沒有說明,全靠季悠,被賣了還給人數錢。
陳公子但笑不語,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視線也全部放在季悠的身上,見到季悠吃爆米花,脣邊沾上一些,他就用帕子幫着擦了擦,然後點點季悠的鼻子,一副寵愛的模樣。
青璃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若不是要刻意僞裝,她真想衝動去大吐特吐一番,於嬤嬤也不清楚真相,還在誇二人天作之合云云,”季悠小姐,您算是苦盡甘來啊,您看陳公子對您真是體貼入微!“”於嬤嬤過獎了。“
是女子,都有虛榮心,季悠也是一樣,她用手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越發地像個新媳婦一般羞澀。
一會兒就是晚膳時分,二人上門,青璃不能失禮,還要主動留飯,天知道,她是多麼不想和二人坐在一桌!”對了阿悠,季盼有消息嗎?“
不問這個不現實,青璃一臉憂鬱,吞吞吐吐地道,”你也知道她是個什麼人,就怕她回來報復我。“”青璃,你放心,季盼絕對搶不走少將軍的!“
季悠不知道如何安慰,語無倫次,她本來也是個嘴笨的,只好求救一般地看着一旁的陳公子,等待他的幫助。”季盼應該已經出了平陽,最近我在伯父那裡安排了幾個下人,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
陳公子正了正臉色,對着青璃,眼神帶着認真,”你放心吧,有消息,肯定通知你。“
窗外,天色越來越暗,於嬤嬤在偏廳裡點燃了燭火,青璃儘量說一些不相干的話題,等到用了晚膳,二人要離開,陳公子也沒說他到底是幹什麼來了。
若不是瞭解他的爲人,青璃會覺得,一定是季悠吵鬧讓他陪着一起來,他寵着季悠,就答應了,現在她可不這麼想,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貓膩。”哦,對了青璃,你還準備繼續在平陽開鋪子嗎?“
上馬車之前,陳公子終於停下身,轉回頭,問青璃道,”我家裡還有兩個位置不錯的鋪面,原來是做珠寶和布料生意的,你有沒有興趣?
“我倒是沒有,不過我家親戚有個想做東珠生意的,你的鋪子玉器鋪那條街上嗎,要是的話,最好不過了!”
青璃拍手,假裝很是驚喜,她忍下心裡地着急,想要上門的話,絕對不可以她說出來,這個陳公子古里古怪,就怕被他看出點什麼。
“那可以見面談談,在正月十五之後吧,那天我要帶着阿悠去鳳陽參加花燈節。”
陳公子淡淡地笑笑,對着青璃招招手,季悠打開馬車窗,笑道,“青璃,你快回去吧,天冷!”
揮別二人,青璃轉過身進到屋子,於嬤嬤跟在身後嘀咕,一臉地不耐,“這季悠小姐也是個沒規矩的,怎麼能當着小姐您的面,和是陳公子肆無忌憚?陳公子是個富戶,不知道規矩就算了,反正商人也是充滿銅臭味,那季悠小姐可是知府千金……”
剛纔晚膳時,陳公子非常細緻,對季悠照顧有加,水煮魚片,府上用的是刺比較多的草魚,都是陳公子夾到碟子裡,細細地挑揀之後,才夾到季悠的碗裡,他說季悠是個粗心的,吃魚容易把魚刺卡在喉嚨裡。
這一系列的動作,很自然,可以看出,並非刻意爲之,青璃有時候都快不相信淳于諳的消息,也不相信那天在極樂山莊見到的人就是陳公子了,但是她在心裡說服自己,一切都是假象。
季悠完全是個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子,可是總有露餡的一天,太監如何成親,洞房花燭,難不成要找人代替?她託着腮,越想越多,覺得自己過分操心。
“小姐,老奴就是覺得這個陳公子奇怪。”
於嬤嬤緊皺眉頭可以夾死一直蒼蠅,她顯得很是不屑,一邊擦桌子,嘴裡嘮叨個不停。
“我也覺得他奇怪,就是有點脂粉氣那種。”
沒說出太監那兩個字,於嬤嬤聽後,眼睛一亮,立刻拍着巴掌,阿諛奉承道,“小姐就是肚子有墨水,老奴明明就是這個意思,總是表達不出來,急死個人呢!”
洗漱完畢,於嬤嬤給青璃絞着頭髮,而青璃在想花燈節的事情,花燈節每十年才一次,可以說是北地的盛會,季悠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定是要鬧着陳公子一起去,那麼這個時候,陳府看管會不會鬆懈一點?
陳家樹大根深,在北地經營多年,也算是平陽霸主,想要查探陳家暗地裡有多少產業,比較難,青璃在想,上次她被宇文鯤從玉塔寺劫持,進入地道,所走的地方,到底是不是陳家的本宅。
當時她意識清醒,聽聲音,馬車是進到一個大衚衕,應該是後門,進去之後裡面有聲音,井然有序,沒有人驚訝怎麼突然多了她這麼個人。
在五進宅院,想要造成這個效果不容易,府上肯定有平陽本地賣身的丫鬟婆子,人多雜亂,難以信任。但是她相信,在陳公子休息之處,肯定有直接通往關外的密道。
陳公子之前深居簡出,因爲身體不好的關係,很少出門去,那麼如何聯繫大秦之人?他這個地位,應該會和宇文鯤,耶律楚仁的人親自碰頭。
冬梅一案,淳于諳已經加強了防衛,地道周邊都是隱衛,只要她出現,就能被抓個正着,不適合再去大秦,那邊的消息又沒有,她決定讓小靈去探看一番。
“哎呦,累死姑奶奶我了!”
如玉快速地推門進到偏廳,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不停地捶背,見於嬤嬤在一旁,叫道,“於嬤嬤,快來幫幫我,替我捶捶背!”
“你不是離開平陽了?”
頭髮也乾的差不多了,青璃坐在爐子邊上烤紅薯,打發於嬤嬤幫忙,剛纔和陳公子季悠二人用晚膳,她真是一點也吃不進去,有外人在,她從來都不會和淳于諳膩在一起。
“臨時有事,沒走開。”
如玉爬在沙發上,等着於嬤嬤按摩,“我聽說,你這裡下午來客人了?”
“既然你聽說了,你還問我?”
青璃沒精打采,眼睛盯着火爐,等候紅薯出爐。如玉沒離開,肯定是調查相關事件,說不定現在有了消息,礙於於嬤嬤在,沒有說出來而已。
於嬤嬤現在伺候兩個主子,非常的不情願,又沒有藉口反駁,她低着頭,板着臉,給如玉按摩捶背,又被打發到茶水間去煮湯麪,如玉還沒用晚膳。
“現在你可以說了,你不會是去陳府的私宅了吧?”
青璃回過神,坐在沙發上,仰靠在椅背上,一臉悠閒,她的下步計劃是,等着花燈節之後,孫文孫武兩兄弟也要回到平陽,到時候在談鋪子之事,看看陳公子到底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不只如此,我又去了極樂山莊。”
如玉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下小几上的油燈,她清脆地笑了兩聲,曖昧道,“不然怎麼會腰疼,你這種清白的姑娘家肯定不懂,不然你問問少將軍?”
青璃滿臉黑線,真不知道自家大哥怎麼培養這樣的手下,看如玉在大哥面前還是很規矩的,到她這裡就變了味道,“你能說重點嗎?”
“重點就是,五萬兩的貴賓銀子也不是白花的。”
如玉今日去打探,有了重大發現,那就是,極樂山莊裡有密道,據說有一條通向關外,但是,這條密道平日禁止外人同行,除非是他們幕後主人。
極樂山莊的主人,保密措施做的太好,到現在不清楚對方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年齡,甚至不清楚是那個國家的人,對侍者旁敲側擊,侍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幕後主人有的是銀子。
今天極樂山莊又有新項目,拍賣會結束之後,人沒有往日多。最近金鑾殿那邊有幾樣項目,如玉花了大價錢,當了一把太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宮女禮儀完美,和宮廷裡出來的一模一樣,她很懷疑幕後主人的背景。
上早朝,於嬤嬤看過熱鬧,那些官員演戲和真人一樣,還會上奏,掐架,回來學舌之後,青璃特地跑去問了淳于諳,一切都和皇帝早朝沒區別,只有時間上不嚴密。
“極樂山莊,真是個好地方。”
如玉等候於嬤嬤上了熱湯麪,一口湯,一口面,吃得津津有味,都去極樂山莊的人,沒吃飽回來的,爲了給鬼羅剎節約經費,沒叫晚膳吧。
爐子裡的紅薯好了,青璃用鐵鉤掀開蓋子,把裡面的紅薯翻出來,滾燙着,她放在木頭盒子上,來回翻滾。
“那你還要在平陽幾天?我打算初十去鳳陽。”
青璃不想在這裡久留,提起陳公子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一個人爲了上位,能忍辱負重閹割自己,這幾乎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陳公子還算聰明,知道給自己留後。
“那剛好順路,一起就是。”
如玉吃完湯麪,又不客氣地搶了一個紅薯,快速剝皮,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讚道,“京都的紅薯味道和北地差遠了!”
那是因爲空間出品,當然比外面地裡長的要甜,空間的紅薯個頭大,青璃爲怕扎眼,挖的都是沒有長成的,這東西偶爾吃還可以,吃多了就有點胃酸。
“你知道花燈節吧,萬花樓作爲贊助者砸了銀子,這次要在樓內選一名清倌人做百花娘娘。”
花燈節盛大,還有很多民俗活動,其中之一就是百花娘娘撒福袋,那是吉祥和幸運的象徵,爲了不玷污這個名聲,入選着必須清白之身,還要有點姿色。
因爲前段沈老爺一案,萬花樓死了人,從此人氣就一直上不去,以往的恩客,都跑到對手那邊,導致萬花樓生意一落千丈,這樣客人少,獲取的信息就少,爲了重振萬花樓,媚娘找自己的頂頭上司如玉幫忙。
“如玉,當年你替德勝班唱戲,那嗓音啊,馬上就火遍京都。”
青璃捂着嘴,如玉十項全能,做什麼像什麼,現在又去花燈節客串百花娘娘,恐怕有要引起北地男子們的瘋狂了,但願不要讓雲家少主看到。
陳公子這個人多疑,手裡有什麼寶貝都習慣隨身帶在身上,他身上有家裡地庫的鑰匙,裡面有寶藏,上次拍賣花重金所得的天山雪蓮,沒準也會隨身攜帶。
別人都是用袖兜,這樣非常容易招小賊,陳公子是把口袋縫補在衣襟之內,外面有盤扣,想偷出來,還不太容易,青璃打定主意,花燈會要關注陳公子,地庫不知道在那裡,那株天山雪蓮她勢在必得,正好花燈節人多,渾水摸魚,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