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和

天色擦黑,天邊掛着明月,也到了村裡人家歇息的時辰。

爹莫如湖娘劉氏規勸了幾句,二堂哥莫子華認了錯,一場家庭紛爭暫時告於段落。青璃在離開時,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在暗影裡的二堂哥,他的臉上帶着不甘,那種表情充滿隱忍,她有一種預感,只是淺顯上解決表面的矛盾,這事還不算完。

又一次和爹孃走在回家的土路上,泥土鬆軟,皎潔的月亮照亮前面的彎曲的小路,隱隱還有一種淡淡煙火的味道,讓人心中感覺到平淡,安逸與一種寧靜。

“璃丫頭,你和小菊去看了你二堂嫂,人不是沒啥精神,心思太重了吧?”

劉氏哀嘆一聲,這事也說不上怨誰,都怪那個穩婆,把話說的太滿,說自己接生了幾十年,看肚子裡的娃就沒出岔子的時候,一看一個準兒,肚子尖尖,必定是個帶把的,而且子華媳婦兒又喜歡吃酸梅子,酸兒辣女,家裡人有了思維定式。

小娃沒出生之前,家裡喜事一件接一件,還有族裡的,自家就想着辦幾桌酒宴,也讓族人跟着樂呵樂呵,劉氏還特地去鋪子上定好了平安鎖,銀項圈,家裡人甚至提前想好了名字。

“恩,我和堂姐進去之後,妞妞哭鬧,二堂嫂正偷摸抹眼淚呢。”

青璃沒有隱瞞,把在二堂嫂房裡的事說了一遍。勸導人也要有點藝術,不能說的太直接,還要委婉地把含義表達出來。按照她的想法,二堂哥去平陽一段時日不錯。

族裡最近忙着春種,族中一些小夥子被派到鎮上的鋪子去當夥計,從夥計做起,一步步來,這樣穩紮穩打,吸收經驗,才能好好打理族產。

“是這麼個理兒,其實早點分家最好。”

莫如湖一直沉默沒有說話,男主外,女主內,家裡瑣事還得靠女子解決,他想,將來家裡三個小子成親之後,立刻分家,兄弟姐妹同一屋檐下,就容易產生摩擦,成親了,有自己小家,考慮的也就多了。

分家這樣的事,除非是大伯,大伯孃先提出來,不然二堂哥莫子華提出,那就是不孝,出門也得被村裡人戳脊梁骨,莫家族人現在正團結一致,以前那些不孝順爹孃的,全部和換了一個人一樣,自家在這點上,肯定不能落後於人。

家裡有銀子,請幾個下人做幫工,帶小娃,洗洗涮涮也沒啥,偏大伯和大伯孃都是勤快人兒,也不是不想花那銀子,半輩子勞作習慣了,若是什麼都不做,就覺得少了點什麼,特別不是滋味。

“老爺,夫人,子華少爺去平陽是個好主意,正好幫着小姐打理下養殖場。”

現在養殖場正蓋屋子,爲傷兵們準備房舍,等房舍蓋好之後,還要有專門的人四處跑腿,收購優良的種豬,這方面還得需要有經驗的人手,全靠自家小姐,根本忙不開。

現在提這件事,不是好時候。若是自家先提出還好,偏趕上莫子華在飯桌上說出,大伯孃立刻火大,鑽了牛角尖,認爲他是娶了媳婦忘了老孃,二堂嫂在中間攛掇,所以他才萌生這種想法。

如果當時青璃跟着附和,無異於火上澆油,大伯孃正在氣頭上,想的難免多些,以爲他們是商量好的,全是針對她。

說來說去,都是一個問題,還是得儘早打開其中的結,其中的關鍵就靠二堂哥莫子華如何做。二堂哥肯吃苦,人又機靈,以前曾經拒絕過給富商家的小姐做上門女婿,很有骨氣,就怕這種骨氣用在大伯孃身上,母子二人置氣冷戰。

到家之後,於嬤嬤和麥芽從廚房裡提水,青璃簡單洗漱一下,昨日從鳳陽城趕回來,車馬勞頓,回村又趕上族會,歇了個晌,這會昏昏欲睡,不停地打着呵欠。

麥芽幫着在炕上鋪好了輩子,又放下帳簾,於嬤嬤出門之前,熄滅了油燈,內室陷入黑暗之中。

二人一走,青璃頓時睡意全無,她盤算在大伯孃家發生的一幕,爹整日給族人開會,傳播家和的思想,結果自家到是有了小別扭。

大伯孃這個人沒有大缺點,人爽快,麻利,以前家裡過的不算好,也窮的叮噹響,但是她好面子,絕對不會在面子上差別人一分,村裡有那婚喪嫁娶,寧可自己省吃儉用也要把禮金隨上。

正是因爲這樣的性格,才更不能接受男娃變成女娃的事實,村裡人都曉得二堂嫂懷了男胎,整日裡在一起說話時也會打趣上幾句,大伯孃現在因爲這事擡不起頭,有一種被欺騙之感。

這是穿越到這個時代幾年以來的第一次家裡內部矛盾,青璃想了想,毫無頭緒,若是一家人可以一直相安無事多好,可惜那是理想狀態,生活中,哪能一點摩擦沒有。

進入到空間裡,青璃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庫房還有不少發黴的藥材等候處理,她認命地把藥材整理好,用大木桶打上來靈泉,分批次下放藥材。

有一些藥材已經腐爛的嚴重,放到靈泉裡面基本沒有什麼大改善,將來入了藥,效果不會有多好,不過青璃捨不得扔,打撈放在一邊,沒準以後養殖場的牲畜能用得上。

等候藥材復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青璃只撈了幾次就累得腰痠腿疼,雖然省了不少銀錢,付出的卻是苦工,多虧有小白狐狸在一旁幫忙,至於小靈那傻鳥,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個山頭佔山爲王去了,不時還要飛到大秦泗水城,打探消息。

晚膳時候大伯孃發火,青璃幾乎沒有吃一點主食,她到庫房走了一圈,櫃子裡還有一些從鳳陽酒樓帶回來的棗花饅頭,再做上一個菠菜肉丸子湯,切上幾片臘腸蒸着吃,剛剛好,簡單省事,又能吃得飽。

這幾天,京都一直沒有傳信過來,大哥莫子歸恩科還沒發榜,算算日子,麥冬帶着外海公主麗莎應該在三月初能到達京都,如果來信的話,現在也應該能收到,莫非信件寄到了平陽?青璃胡思亂想,北地事情多,文氏的事情還沒有告知淳于諳,這點上,她有小小的隱憂,若是發生什麼意外,他是不是對她心存芥蒂。

吃飽喝足,青璃簡單洗漱了一下,來到空間裡一樓的閨房,內置奢華,她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踩上去軟軟的,衣櫃裡掛着的一排排綾羅綢緞的精緻衣裙,有很多剛好合身。心情好,青璃自己就在閨房開一個時裝秀,看着銅鏡裡面各種服飾的自己,面對這張臉,很多時候還有點陌生感,她必須要對着鏡子揉捏自己的臉頰,才能真實的感覺面前的人是她。

曾經當過莫家村的醜丫,青璃心裡憋着一股氣,總想有一天變成絕色姿容的美人,強勢迴歸,讓所有人震驚,如今她辦到了,反倒覺得淡然,絕色的容貌是老天的饋贈,她要努力生活,不辜負這一張美麗的麪皮。

在村裡生活愜意,跟在爹孃身邊生活舒心,每日裡多半都是族裡春種的瑣事,一天又一天的過,一晃就到了四月初。

天氣回暖,族人已經脫下了薄薄的棉襖,換上了一層單衣。村裡又變了一副模樣,樹上長出了茂密的嫩葉,屬下的草木旺盛,野花野草生機勃勃,從家裡的小院遠眺,大伯家後面的羣山已經被綠意勾勒出輪廓來。

最近幾天總是下雨,族人經常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去麥田裡挖深溝排水。爲了怕新糧種太逆天,青璃刻意拖延了幾天,就這樣,育苗比普通糧種也快了幾天不止。

四月初三,一大早,又下起小雨來,這種連綿不斷的小雨要下上一整天,往年北地沒有這麼多雨,青璃彷彿感覺自己回到了京都,在忠武將軍府的閨房裡,隔着窗子,看外面的雨景。

門前沒有荷花池也沒有涼亭,青璃住在偏廂,也只能看到對門的東廂房,家裡人大多不在,東廂房當做庫房,一直也沒有人住,下雨天,若是出門,幾步就溼潤了裙角和鞋面。

青璃家的院子,有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門口被莫如湖用沙土墊平,如果再往前走幾步,就變成鄉間的泥土路,一下雨就會變得無比泥濘,村裡的路過的人,在這種雨天會穿着草鞋,把褲腿挽起來。

門口有坑坑窪窪的小土包,下雨之後,裡面存着水,走路深一腳淺一腳,青璃突然多了一個想法,她想要在村裡鋪一條青磚路,這樣平整,更方便馬車和牛車的出入。

“小姐,您喝一杯熱茶吧,下雨天在窗口久了,也會沾染寒氣的。”

麥芽站在青璃身後,手裡端着茶杯。回到莫家村之後,幾乎沒有出去過,她每日裡就陪在自家小姐身邊,於嬤嬤還好,時常去村裡人家串門,嘮叨一些家長裡短。

“恩,今年多雨,就怕不是好兆頭。”

青璃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看着屋檐上飄落的雨絲,心裡有微微的惆悵,今年是第一次糧種試驗,就指望這些高產的糧食,能拿出來換銀子,再用銀兩購得普通的糧食,支援城北大軍,若是老天爺不給面子的話,就難了。

糧食減產,糧價飛漲,百姓們沒有安全感,平陽關外還在打仗,缺衣少食的,該有多艱苦,青璃不敢想,雖然有空間作爲最後的底牌,可是那裡面的糧食也不可能供養所有的人。

麥芽不懂農事,不過這些天老爺夫人早出晚歸,愁眉不展,多少也能明白一些,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麥田裡積水太多,小苗剛出來,經受不了風雨侵襲。

到了午時,屋內仍然一片昏暗,每天在內室,必須點着油燈。最近幾天因爲下雨,堂姐莫青菊過這邊的時候少了,二人在一個村,也有幾天沒見面。

上次大伯孃家裡的矛盾,似乎得到了緩解,不過聽堂姐的意思,二堂嫂找大伯孃認錯,這件事情沒和二堂哥莫子華商量,莫子華非常生氣,認爲他一直堅持着,誰想到媳婦服軟了,讓他裡外不是人。

就這麼的,二堂哥一生氣,卷着包袱到了鎮上的鋪子,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以前二堂哥也在負責鎮上的生意,還得管理鳳陽城裡的送溫暖小分隊,大伯孃以爲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最近幾天心情還不錯。

可憐了二堂嫂,成了受氣包,明面上強顏歡笑,背地裡抹着眼淚。這種事情,莫青菊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但是她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子,怎麼能管兄嫂之間的事情,這於理不合,想開解一下二堂嫂,又張不開口。

這就是做人媳婦和做閨女的時候的不同,做閨女是爹孃的寶貝,做了媳婦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顧小姑子,還要維持好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經常受夾板氣。

沒有什麼是絕對公平的,大伯孃和大堂嫂付彩雲的孃家在一個村上,大堂嫂又早嫁過來幾年,得到了先機,對比二堂嫂,要更得大伯孃的喜愛。

“總彆扭着,也不是個頭兒,還不如早點分家呢。”

青璃主動和麥芽提起家裡這檔子事,她揉揉額角,分家之後,不用經常見面,自家過自家的日子,平日裡有什麼重要的日子,在一起吃個飯,這樣也挺好的,都擠在一個大院,事就多了。

“可是小姐,這事您二堂哥可不能先提出來啊。”

麥芽眨眨眼,做子女的先提出分家,這在村裡是大逆不道的,會被村裡人認爲是不想奉養老人。

“所以才糾結啊。”

青璃嘆了一口氣,回到偏廳,本來想和爹孃提一下,現在二人大早上就出門了,晌午還沒回來,這件事暫時只能拖着。

“小妹,小妹在家嗎?”

門外,莫青菊穿着蓑衣,頭上沒有戴斗笠,雨水已經打溼了她的頭髮,貼在兩側的臉頰上,不住地滴水,臉色青白,面容狼狽,進到院子裡就喊叫起來。

青璃推開門之後,唬了一跳,莫青菊一路上是跑着過來的,太着急,跑丟了一隻草鞋,褲腿上都是泥點子,她正在門口,用手不住地抹頭上滴下來的水。

“堂姐,什麼事這麼着急啊?快點進來,趕緊換套衣裳吧?”

青璃拉着莫青菊就要進屋,莫青菊連忙擺手,不住地喘着粗氣,斗笠和草鞋,在路上已經跑丟了,她也不管不顧。最近族中事忙,又經常下雨,爹每日一大早扛着鋤頭到田地裡,娘有時候也跟着,大哥莫子冬去了鳳陽城辦事,大嫂付彩雲帶着兩個小娃回了孃家,大嫂的爹爹原本身子就不好,已經到了極限,所以最近可能不會回來。

莫子華去了鋪子,家裡只有她和二嫂,現在二嫂和孃的關係緩和多了,娘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可是二哥又和二嫂鬧了起來。最近幾天下雨,妞妞有些不適應,早上發燒,現在溫度越來越熱,莫青菊一着急,一路跑着過來找小妹。

“你等我下,我換身衣衫。”

青璃得知情況,快步走進內室,她下身是裙子,走路不方便,換了一身緊身衣褲,打扮妥當之後,這才穿上一件蓑衣,打着一把油紙傘,一路狂奔。

下雨天,族人忙着挖深溝排水,家家戶戶沒有幾個人,青璃心裡着急,和堂姐打了一聲招呼,施展輕身術,很快到了大伯家的院子。

內室裡,二堂嫂正抹着眼淚,不住地抱着懷中的妞妞,她是第一次當娘,根本不懂得如何帶小娃,男人又不在家,晚上她哭着哭着睡了過去,沒有看好妞妞,受了風,第二日就發燒了。

家裡沒有人,她也不知道找誰,用了孃家拿過來的土方子,結果妞妞不但沒有好,反倒更嚴重,正好小姑莫青菊過來看孩子,不然她還手足無措呢。

“小妹,你來了。”

青璃進門之後,脫下蓑衣放在偏廳,抖了抖身上的水,用布巾擦了一下,又用溫水洗過手,這才從二堂嫂的懷裡接過妞妞,小奶娃臉紅紅的,想哭還哭不出來,胸口不停地起伏,看得她心生不忍。

“妞妞發熱有多久了?”

青璃先用手測試了一下溫度,這樣燒下去容易肺炎,有生命危險,多虧堂姐知道找她來。

“就是今天早上纔有些不對勁的。”

沒有照顧好妞妞,二堂嫂似乎很愧疚,面色通紅,眼睛腫着,不住地用手擦眼淚,眼角都是紅血絲,下眼青黑,一臉憔悴。

下雨天窗戶沒關好,小娃太小,受不得一點冷風,現在發燒是由風寒引起,不是大毛病,空間裡就有這樣的藥丸,青璃轉移到袖兜裡,然後掏出來。

藥丸很小一粒,青璃又準備了溫開水,正要送服,發現妞妞皺着眉頭,小手小腳不停地亂蹬,根本就不張嘴,二堂嫂用盡渾身解數也無濟於事,急得她又要哭出來。

“媳婦,小妹,妞妞咋了?”

莫子華揹着包袱,一手拉着莫青菊邁着大步走進院落,身後跟着急匆匆跑過來的麥芽,三人一進屋,莫子華第一時間衝了過來。

身上都是泥點子和水漬,莫子華把包袱扔在了炕上,想要抱妞妞,低頭看着衣襟上的水,又愣愣地定在原地。

“二堂哥,你彆着急,沒有大礙。”

青璃解釋了一番,二堂嫂見自家男人回來了,好像有了主心骨,又覺得委屈,剛纔忍住的眼淚決堤一般,嘩啦啦地流淌個不停。

“都是我不對,是我想差了。”

見自家媳婦哭,莫子華心裡也不好受,這些天在鋪子裡,他想開了,其實說到底,心裡不是對這個家裡沒有怨懟的,以前家裡窮,兄弟齊心,現在家裡有了銀子,發現要求的也多了。

媳婦沒生出男娃,莫子華心裡不太舒坦,之前自家娘一直和村裡人吹噓,說家裡是有福氣的,二個兒媳都是一舉得男,誰想到妞妞一生下來,打了臉,這才讓娘有些不喜。

話頭說開了也就好了,媳婦揹着他偷摸和娘道歉,他還在死撐着,也是爲了面子,覺得自己被背叛一樣,本來媳婦是自己一夥的,突然投降,他成了家裡最不孝順那一個。

也是一股氣,莫子華年輕氣盛,卷着包袱就去了鋪子上,悶頭幹活。前幾天老掌櫃就看出了不對,今日早上又下雨,鋪子裡沒什麼生意,二人有了時間,坐下來閒聊幾句。

家醜不可外揚,莫子華要面子也不想說,但是一想,老掌櫃是過來人,人又慈祥,平日裡也是當着長輩敬愛,就把家裡這一攤

事說了出去,是他自己想差了,媳婦纔是最委屈那個。

老掌櫃說了很多道理,也講了往事,莫子華一聽,怎麼都覺得坐不住了,他想回家和媳婦認錯,解釋一下,而且幾天沒回去,也想自己的閨女了,他這個做爹的,很少有時間抱閨女。

一路緊趕慢趕,在村裡的路上碰見了小妹青菊,一問才知道家裡有事,莫子華如冷雨澆頭,立刻拉人跑了回來。

“妞妞,小姑抱抱,來張張嘴,把藥吃了就能好了。”

小娃才滿月不久,身體嬌弱,用不得重藥,青璃找的是比較溫和的藥丸,目的是爲了退燒,她抱着妞妞一直搖晃着,片刻之後,妞妞睜開眼睛,見是她,好像能聽懂一般,咕噥地回了一聲。

之後喂藥順利,妞妞慢慢地睡了過去,但是不能離開青璃的懷抱,離開之後就會哭,嗓子都哭啞了,最後有些發不出聲音。

“拍拍,不哭不哭,小姑不走。”

哄了良久,妞妞這才繼續安睡,藥效有作用,小女娃睡得香甜,面色也慢慢地緩和,二堂嫂這才鬆了一口氣。

“二哥,你也真是的,說走就走,要不是我叫來小妹,妞妞有個不好咋辦?”

莫青菊現在還處於驚嚇之中,見到莫子華立刻嗆聲,劈頭蓋臉地道,“二嫂因爲你受氣,你可倒好,跑到鎮上去了,把爛攤子丟在這裡!”

堂姐的脾氣溫和,很少有發怒的時候,沒想到能這麼說二堂哥,青璃瞪着眼睛,瞄了二堂哥一眼,室內沉默着。

許久之後,莫子華嘆了一口氣,這才表態,“小菊,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覺得二哥做錯了,是,我是不對,可是我爲啥心裡有火?是因爲你二嫂生了女娃娃嗎?原本男娃女娃我一樣喜歡,都是我的孩子,還不是因爲孃的態度。”

雖然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做子女的希望爹孃能做到平等,可是在這個家裡,懂事操辦一切的都是大嫂,媳婦事事不如人,也沒有大嫂得孃的喜歡,他心裡不可能沒有點怨言。

以前他不說,十個指頭還有長有短呢,爹孃偏心一些他也能接受,左右什麼都沒短了他的,就是媳婦生了妞妞之後,大嫂家的穗穗是個寶貝,經常得娘看護,而自家妞妞呢?

“你這也不能怪娘啊,之前是娘是好面子,拉不下臉來,現在和好如初了,娘每天都過來帶妞妞的。”

莫青菊覺得二哥莫子華有點偏激,最近天天下雨,爹的心情不好,整日唉聲嘆氣,也吃不下去飯,對族裡新糧種期望最高的就是爹,娘還要照顧爹,還要照顧一家人,忙不過來,再說娘已經四十多歲了,身體也不如從前,二嫂也應該拿得起事來,別什麼事情都想着靠娘出面,自己立不起來就別怪別人偏心。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難受,這件事情,說到底最委屈的還是我媳婦。”

莫子華話音剛落,青璃二堂嫂又哭了起來,只要孩子爹能理解她的難處就行,她家本來就是普通的人家,能嫁到莫家都靠她性子好,不然也輪不到她,進門之前,她爹孃就勸過她,凡事多隱忍,做人媳婦和做閨女是不一樣的。

“我不委屈。”

二堂嫂抹了抹眼淚,要怪就怪那個把話說太滿的穩婆吧,是那個婆子爲了討婆婆換心,一天三遍的說是個男胎,不然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生活裡哪有什麼是平順的,磕磕絆絆過的才叫日子,她傷心的是孩子爹的不理解,現在他也懂了,兩個人話說開了,她心裡就好受的多。

“唉,你們兩口子還是怨我啊。”

大伯孃大劉氏在地裡給族人送茶水,回來的時候,遇見族裡的媳婦,說自家二小子回來了,她就跟過來看看,本來想着勸說幾句,妞妞還小,做爹的不能總在鋪子上不回家。

剛進到院子裡,就聽到裡面傳來的說話聲,大劉氏下意識地沒有進門,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

青璃早就發現門口有人,聽呼吸聲就是大伯孃,她特地沒有做聲,沉默着,自家和大伯家是一家人,但是她也管不到人家的家事,有時候誤會就是因爲沒有說開,她和淳于諳就如此,冰釋之後,感情比原來還好,說到底,就是互相體諒。

“娘,您咋回來了,都聽到了?”

最意外的不是莫子華兩口子,是莫青菊,她訕訕地摸着鼻子,剛纔嗆聲自己的二哥,還不知道娘要怎麼說她,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和過去變了許多,可能是識文斷字,去了一趟京都,眼界也開闊了。

“我要是沒聽到,還不知道你二哥對我這麼大的怨言那。”

大伯孃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喝了一杯茶水潤嗓子,二堂嫂很緊張,臉色通紅,就怕婆婆認爲是她從中作梗,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娘。”

莫子華抓抓頭,左看右看,剛纔激動勁兒完全沒有了,垂着腦袋,不知道怎麼解釋。

天陰暗着,地上都是水漬,讓內室很是潮溼,莫青菊找了棉布頭做的拖把,把地面的水漬拖乾淨,又去沏茶,青璃把妞妞放在裡間的一張小牀上,小娃睡的很熟,並沒有醒過來。

“華子,其實這事娘也有不對的地方,娘就是要面子啊。”

大伯孃大劉氏嘆了一口氣,做長輩的和小輩認錯,還是有點拉不下臉來,有些話藏在心裡很久了,今天就趁着這會說出來吧,可惜老大一家不在。

“你知道咱家一直過的挺不容易的,你大哥一路磕磕絆絆,家裡最艱難那會,一個銅板也沒有。”

大伯孃儘量穩定情緒,家裡窮,一直沒有多餘的銅板讓二個小子唸書,好在三叔莫如湖是個有學問的秀才,家裡兩個小子也跟着識得幾個字,不是那起子睜眼瞎。

頭幾年,家裡家裡沒啥銀子,只能和張家村張氏那種人家說親,大劉氏心裡也不是沒有遺憾的,多虧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這才擺脫那種吸血的下三濫人家。

最艱難的時候,她每天只喝一點如清湯一般可以數着米粒的稀飯,把省下來的窩頭給兩個小子吃,給孩子爹吃,她想自己在家裡幹活兒,少吃點沒事。

夏日裡餓了好辦,挖點野菜,用水焯了加點鹽巴,冬日裡貓冬,就靠着睡覺緩解飢餓,好在苦難的日子過去了。家裡有了銀子,並且還不少,可是她還是堅持如曾經一般,親力親爲,可能會被媳婦誤會,以爲嫁到這種人家也沒過上少奶奶一樣的生活。

“娘,您可別這麼說,咱們就是莊戶人家,勤快慣了,要是有人伺候,就是覺得自己沒手沒腳一樣的!”

莫子華連連搖頭,青璃聽後一臉黑線,她怎麼覺得那個沒手沒腳的,說的就是她呢。

“上次你說你想去平陽,我就誤會你想分家。”

大伯孃表情淡淡的,像一個局外人,“分家,娘也不是沒想過的,以前你成親的時候,就想着把你分出去,可是後來又捨不得,想着我和你爹還硬朗,能多幹幾年活計,小菊沒有嫁人,咱們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也熱鬧着。”

莫青菊一個女兒家,總要嫁人的,那時候,家裡分家,四分五裂,能在一個地方還好,現在莫家族生意慢慢展開,以後在一個城恐怕都難,趁着現在,好好過幾年團圓日子。

“娘,是我不對,我誤解您了。”

莫子華幾乎把頭垂到了胸前,爹孃一直沒有過幾天清閒日子,忙上忙下地操心,他那麼說,實在太不孝了,現在他覺得自己擡不起頭來,若非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一定要哭嚎一番。

“我和你爹很喜歡妞妞,就是這會沒照顧上。”

大伯孃繼續說着,“媳婦這是第一胎,要學會帶孩子,以後纔有經驗,女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付彩雲的第一胎是男娃,也是莫家第一個重孫輩,小娃莫重遠得到全家人的喜歡,不過即便如此,大伯孃也沒多加干涉,還是付彩雲一個人帶孩子,後來有了穗穗,照顧不過來,她才接過手。

在莫家,雖然男娃繼承香火,貴重一些,可是女娃同樣是手心的寶貝,莫家幾個女子,都是在爹孃的掌心捧着長大的,這點青璃認同,她在家裡的地位,受爹孃的寵愛程度,遠遠超過了自家大哥。

大伯孃說了心裡話,藏在心裡的心結被打開了,二堂哥二堂嫂二人也說了心裡的想法,未來一定會好好教養小娃,孝順爹孃,二堂嫂哭着說了自己性格上的不足,希望大伯孃好好教導,也讓她變得爽利一些。

家和萬事興,大伯一家多日的陰霾散去,外面的雨竟然也停了起來,烏雲移走,又露出多日不見的藍天,青璃站在門口處,遠眺對面的大山,雨過之後,草木似乎一夜之間長大。

“璃丫頭,妞妞沒事吧?以前你堂哥小時候發燒,都用村裡人的土方子,也就這麼過來了。”

大伯孃眉開眼笑,眉間的哀愁頓時消弭於無形,家裡又變成了和和美美的模樣,她去看了妞妞之後,放心不下。

“大伯孃,這邊有藥丸,我留下給二堂嫂了,如果發燒,就吃一粒就好,千萬別多吃。”

青璃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妞妞是風寒引起的病症,等燒退了之後,熬點蔥白湯,立竿見影,就是發汗之後千萬不能再着涼,特別是晚上,要更加註意。

人與人之間,缺少的就是換位思考和體諒,青璃曾認爲大伯孃的錯誤成分大一些,現在看來,做爹孃的,就沒有不希望兒女好的,好面子也是人之常情。

有時候稍微有一點疏忽,在那些人敏感的人眼裡,容易把問題擴大化,胡思亂想,以前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也被揪出來,今日多虧大伯孃回了家,又聽到這番對話,不然彼此藏着掖着,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分家一事暫定,時間推遲到堂姐莫青菊出嫁之後,也算是大伯孃給出的承諾,給二堂哥莫子華和二堂嫂吃了定心丸,以後就更應該珍惜在一起的日子。青璃同樣在心裡給自己提了個醒,她要嫁到京都,一路山高水長,以後做了人家的媳婦,見爹孃的日子就更少了,趁着現在,多多孝順爹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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