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人的話,讓莫顏三人氣得不行。可莫清澤跟李忠是男子,總不能大庭廣衆之下跟一個婦人扯皮,只是皺着的眉宇顯示他們極爲不快。
莫顏可沒有這個顧慮,她睇了刻薄的婦人一眼,高聲對村民們說道:
“各位鄉親,我莫家雖不是積善之家,可是去年大家夥兒剛搬到柳楊村,日子不好過,我莫家想着都是鄉里鄉親的,就送來了糧食、棉花跟布匹,希望能解了你們眼前的困境,想必在場的各位或多或少都領過一些。後來我莫家一有活計,也是高價請各位幫忙,我莫家爲人如何,大家夥兒心裡清楚。”
見無人反駁,她冷冷地盯着中年婦女,嚴聲厲色道:“你說我莫家做了虧心事,我倒要問問,我莫家做了什麼虧心事。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莫家的名聲可不能平白的讓你詆譭。”
中年婦人被莫顏的氣勢震的愣了愣,隨即站出來衝着周圍的嚷嚷道:“你們可聽這個丫頭的花言巧語!去年你們領回家的棉花糧食那也是用力氣換來的,莫家給幫工的人工錢高,那也是活兒乾的好纔給的高,不然給這麼高的工錢,他莫家圖啥?老孃可不信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會做虧本的生意。”
說着,她得意洋洋的盯着莫顏,指着莫清澤說道:“你莫家做的虧心事可不少,那莫大叔跟莫大嬸好歹也是養大你爹的親叔親嬸吧,就算他們的小兒子先算計了你們家,可到底是親戚,親叔親嬸求上門去,竟然把有養育之恩的親叔親嬸都趕了出來,嘖嘖,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麼?你們關上門睡覺虧不虧心?”
大部分人聽了,心裡很不贊同。這件事整個柳楊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說到底是莫永壽自己坑了別人的銀子,人家要追究,莫家能有什麼辦法?當時莫家也險些被陰了,莫家不僅沒有計較,後來老莫頭生病時,還送來了不少肉跟蛋,哪裡有她說的這麼狠?
少數嫉妒莫家的人,則巴不得婦人多說一些莫家的黑料,恨不得讓莫家的名聲徹底臭了纔好。他們看了看模樣囂張的婦人,又看了看面色沉凝的莫家父女,到底沒敢出聲附和。
“這是我家跟我二爺爺家之間的事,事情的真相如何,大家夥兒心裡都有數。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評頭論足說三道四。”
莫顏心裡十分膩歪,這女人話裡話外都是想替老莫頭他們討回‘公道’,難道老莫頭他們又蠢蠢欲動了?
不過,女人接下來的話打消了她這個念頭。
“哼,要是不虧心,還怕別人說?”婦人一聽,氣焰更加囂張了:“我男人不就是要了你莫家五百兩銀子,你們就把他送去了衙門,給衙門的人打成了重傷。你們要是不願意給,就別充大爺給呀,不給難道我男人還能硬搶?”
“我說王嫂子,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男人帶着一夥兒人蠻橫的跑去要銀子,人家一個小姑娘能怎麼辦?這事本來就是你們的不對,還不許人家報官了?”
這時,有人看不慣站出來說話了:“你現在又跑到人家家裡來鬧,話還說的那麼難聽,你好意思嗎?”
“就是就是,本來就是你男人的錯,你現在又跑來人家莫家胡說八道,還有理了還。”
“要是我,早就躲的遠遠的,哪裡還敢往人家家裡湊,王嫂子,你還是回去吧,別找莫家的晦氣了。”
有人開了頭,其他向着莫家的人都紛紛開口。
莫家跟老莫家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外人不好說道,可王大力那幾人就是無賴,不好好教訓教訓,誰知道會不會一直賴着莫家不放,莫家那般做法本身也沒錯!
莫顏一聽,哪裡不知道這個婦人就是王大力的媳婦,原來今日鬧這麼一出,是爲了泄憤來的。
想到這裡,她對那個率先替她家抱不平的村民感激的笑了笑,又對一臉不忿的王嫂子厲聲道:
“王大力訛我們家的銀子是事實,衙門裡怎麼判不是我家說了算。要是你對京兆尹判案有意見,你大可以去衙門找他說道去。今日你跑來我家撒野,看在鄉親一場的份上,我們就不計較了,只是以後你也休想再踏入我家半步!現在,請你出去!”
此話一出,又有不少人附和,他們鄙夷的看着王氏,出聲趕她離開。要是他們家被人這麼找晦氣,管她有理沒理,早拿掃把把人趕出去了。
王嫂子看着衆人鄙夷的目光,頓時傻眼了。那些事明明就是莫家做的太過分,爲什麼大家都站出來爲莫家說話?
原本想借着莫家的小女兒搬家當天就生病和新買的馬拉稀這兩件事,給莫家潑一盆污水,可現在反倒是自己鬧了個沒臉,真是太氣人了!
王嫂子憤憤的想着,再一看李忠拿了個大掃把急匆匆的走過來要把她趕出,竟然還想翻盤。
她指着那些村民口不擇言的罵道:“你們這些沒長骨頭的東西,不就是看莫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想舔人家的腳底板嗎,也不看看人家願不願意!啊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話一出,就捅了馬蜂窩了。村民確實有這麼一點小心思,可說出來的也是真心話,被人指着鼻子罵‘軟骨頭’,在場的大老爺們誰受得了。
“你這個臭婆娘,到處噴糞,趕緊滾,別讓老子動手打女人。”
“快滾,不滾老子現在就打到你家去,讓你男人教訓你。”
“王氏,你走不走,你不走老孃趕你走。”
那些男人一個個氣得要死,要不是看她一個婦道人家,早就衝上去打人了。
不過人羣中也有幾個婦女,她們可沒有顧忌,一個個扯着王嫂子又是抓又是撓,更有人扯着她的頭髮不撒手,一把就扯下來一大縷。
王嫂子哪裡是對手,被幾個婦人折騰的哇哇亂叫,疼的鼻涕眼淚流了滿臉,噁心極了。
看着眼前這一場混亂,莫顏他們傻眼了。明明是他們家被人找茬,結果事情卻發展成了這樣,讓人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不過對於今日幫忙莫家說話的人,莫家還是很感激的,不然任由王氏的髒水潑到身上,那真是件噁心無比的事。
莫顏也清楚的要不是自家去年送糧送棉花,對待那些幫工的人大方,再加上自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這些村民就算認爲他們沒錯,卻不一定主動站出來維護。
不管他們的心思究竟如何,只要在關鍵時刻站在莫家這邊,莫顏就覺得平日裡的那點付出是值得的。
狼狽不堪的王氏最終被髮怒的村民趕出了莫家,村民們額手稱快。有了今天這事,以後她最多隻敢在村裡敗壞莫家的名聲,絕對不敢上門找麻煩。
莫家的馬‘生病’了,村民們十分惋惜。不過看到兩頭健壯的大黃牛和健康的小牛犢時,又羨慕的不得了,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恨不得牽回自己家纔好。
得知農忙時節,只要付少量的銀錢,就能租兩頭大黃牛用時,村民們對莫家越發的感激了。要是有牛可以使,誰願意像牛一樣累死累活的犁地?
衆人心滿意足的離開莫家,莫清澤跟李忠卻看着拉稀拉的站不起來的馬兒發愁,心疼那八兩銀子只是其一,要是馬兒真病死了,他們也擔心是家裡的風水有問題。
“爹,李爺爺,你們就別愁了,我保證這馬明天一早就活蹦亂跳的。”莫顏抱着青菜過來,見兩人還在搖頭嘆息,不禁有些無奈。
兩人只當她這是在安慰他們,哪知那馬兒看到莫顏手中的青菜,竟然掙扎着站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張的,顯然是想吃了。
莫顏在二人希冀的目光中,把青菜扔到了馬槽裡,那馬走到馬槽邊,歡快的吃了起來。
馬剛纔把肚子拉空了,纔沒力氣站起來,現在有了吃的,哪裡還不站起來大口大口的吃!
莫清澤跟李忠看着,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這時,李秀帶着幾個小的揹着滿滿一筐青草回來了,臻兒迫不及待的拿起青菜開始餵馬喂牛,見它們吃的很香,咯咯的笑個不停。
馨兒跟李燕看的有趣,也拿起青菜餵它們。一時間,整個牲畜圈兒裡,都是孩子們的歡笑聲。
有了馬和牛,幾個小的又有了事情做,每天不是四處打草,就是帶着新認識的小夥伴來家裡看,語氣裡滿是炫耀和自豪
莫顏笑眯眯的看着也不阻止,每天早上都會兌一些靈泉水給它們喝,這直接導致它們每天都要拉稀。
得虧四個傢伙進食很正常,不然莫清澤他們怕是擔心的睡不着覺。
眼看着暖房的日子就要到了,莫家趕着馬車進城採購,陸陸續續把暖房那天需要的東西。除了碗碟筷子,還有待客的酒,以及油鹽醬油等調料,爆竹也買了好些回來。
很快到了八月十一,這天中午,在山裡待了好幾天的小花回來了,嘴裡還叼着一隻肥碩的獐子。
小花拋下獐子向莫顏邀功,如願以償的得了一小盆靈泉水後,又進山叼了一隻野山羊回來。這樣來來回回的跑了十幾遍,最後竟然拖回來了一頭至少兩百斤重的大野豬。
大野豬是在圍牆下面發現的,莫顏知道小花叼不動這麼大的野豬,肯定是大白幫忙運來的,不由得感動,連忙找來莫清澤跟李忠擡了進去,又去村裡請林勇過來處理這些野物。
看着躺在院子裡十好幾只野山羊、袍子、野鹿等好幾種大野物林勇震驚的瞅了小花好久,最後肯定的說道:“這是狼。”
莫顏摸着小花的頭,笑着默認了。
看着比狗還要溫順粘人的小花,林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個好的。”
小花傲嬌的瞅了林勇一眼,給了他一個‘算你聰明’的小眼神,又眯着眼,享受着莫顏的撫摸。
林勇啞然失笑,羨慕的看了莫顏一眼,能讓桀驁不馴的狼這麼乖巧聽話,怕是整個大楚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廚房裡的熱水源源不斷的送到院子裡來,林勇的動作也很快,加上莫清澤等人幫忙,這一大堆野物只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清理的乾乾淨淨。
至於這些動物的皮毛,除了脖子上被咬了幾個洞,其餘的地方非常完好。莫顏便想着把這些皮硝了,等天冷的時候給家裡人做皮襖,北方的冬天還是很寒冷的。
林勇會硝皮,主動攬下了這事,只希望莫顏能把小花借給它一天。
“這個你得問它,它要自己願意才行。”莫顏很少勉強小花,通常約束它,是不希望它幹壞事。
林勇一愣,當真問起了小花。
許是覺得林勇閤眼緣,小花沒多想就答應了,至於答應的方式……用爪子扒拉林勇的腳,然後……撒了一泡尿在上面。
八月的天雖然沒有六月那麼炎熱,但是這麼多肉要是就這麼敞開放着,過了夜還是會變味。
莫顏把這些野物抹了鹽後,幾個人幫忙擡到了陰涼的地窖裡。地窖建在了主屋的下面,是房子蓋好後,魯師傅請了個擅長挖地窖的朋友幫忙挖的,面積不小,有將近五十平米。
當天晚上,莫顏親自下廚招待林勇,用煎炸燉煮各種烹飪方式,做了一頓豐富美味的野味大餐。
林勇不是第一次嚐到莫顏的手藝,但是能把原本帶着濃重腥羶味的野物做的這麼好吃,他還是第一次吃到,根本停不下筷子。
莫顏等人也吃了不少,尤其是臻兒,爲了空着肚子多吃一些,竟然不肯吃飯。被莫莫清澤嚴厲的斥責了幾句,才委委屈屈的端起了飯碗,結果晚上還是積食了,抱着脹氣的肚子疼的直打滾。
一家人急的不行,最後還是李秀想到了一個土辦法,用胡椒水給他灌下去,把肚子裡的氣理順了才消停下來。
莫清澤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好好地給他上了一堂教育課才罷。
這時,天都快亮了,見臻兒無事了,衆人連忙回去補覺,今兒個得早起呢!
天矇矇亮時,蔡嫂子、熊氏、周氏等七八個婦人就過來幫忙了,還從自家帶來了刀跟砧板。得知食材都放在了廚房的隔間裡,不用人招呼,就忙着洗洗切切。
莫顏她們也沒有閒着,把放在地窖裡的野物拿了一部分出來。野物太多,就算做二三十桌酒席也用不完,況且都是大野物,每種拿一隻就夠了。
剩下的大半留着,到時候送給關係親近的作爲回禮。
蔡氏等人看着各種各樣的野物,有幾種是她們見都沒見過的,一時張着嘴巴都合不攏。
席面上一下子出現這麼多難得一見的野物,是極爲體面的。若是按照酒樓的標準來算,每桌怕是不下十兩銀子,這二三十桌算下來,得好幾百兩呢!
幾個婦人興致勃勃的議論着,活了幾十年,她們就沒有見過比莫家還大方的,雖然別人家辦喜事,肉蛋不會少,可是一般都是按照人頭來分的,一下子拿這麼多卻是少見的。
十來個人忙活了近一個時辰,所有的食材才清洗乾淨,切好放在了乾淨的大陶盆裡,把後院都快擺滿了。
這時,被邀請來暖房的村民也陸陸續續的到了,最先到的是林勇等人。他們各自準備了一串爆竹,在院門口燃放起來。
接連不斷的爆竹聲震耳欲聾,在爆竹聲即將停歇後,李忠連忙點燃了手中的爆竹接上。莫清澤站在門口笑臉迎客,把人往大廳裡面請。
案几上早就準備好了熱騰騰的茶水和上好的茶葉,莫清澤招呼坐下後,就給他們一人泡了一杯茶。
愛喝茶的人不在少數,可是好一點的茶葉比較昂貴,一年到頭他們能買些最便宜的茶葉末子就很好了。
現在品嚐着清香怡人的茶,只覺得莫家很尊重人,沒有因爲他們是泥腿子,就用劣質茶來糊弄他們。
莫清澤還要迎客,不能留下來作陪,於是陪客的任務就交給了臻兒。臻兒一個小娃子,自然不知道怎麼招待客人,但是也不能只讓客人乾巴巴的坐在大廳裡。
臻兒跟林勇他們都熟悉,一點也不怯生,故作老成的跟他們說着話,惹得林大他們悶笑不已,不停地逗弄着他,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倒也不覺得冷清。
不一會兒,張大有、張二牛等人也陸陸續續來了,都是一個村兒的,又因爲同在莫家做過事,相互之間很熟悉,很快就聊成了一片。
臻兒沒有了‘用武之地’,連忙跑出去找小夥伴們玩了。
沒過多久,楊保也來了,放了長長的一串爆竹,他的婆娘兒子兒媳孫子也都前來賀喜,莫清澤連忙把人迎進了大廳。
看着敞亮又氣派的大廳,村長媳婦胡氏滿臉豔羨,她的幾個兒媳婦亦是如此,在大廳裡看了好一會兒才坐下,端着白瓷茶杯,聞着好聞的茶香味,心裡愈發的羨慕。
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日子了吧!
陸陸續續來了四五十人,再加上他們帶着媳婦跟孩子,不一會兒,整個大廳就到處涌滿了人。
饒是莫家的大廳很大,椅子板凳也備了很多,耐不住來的人太多了,林勇他們各自回去把自家的椅子板凳搬了過來,才坐下了。
原本以爲接下來該到的是老莫家的人,哪知左等右等,也沒有看到老莫家人的身影。有好些人隱晦的問起,知道莫家去請過,便瞥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陣激烈的爆竹聲,比先前放的都要響亮。
衆人一聽,以爲是老莫家的人來了,隨即又搖了搖頭。爆竹雖然不怎麼值錢,但是尋常的一串下來,也得十幾個大錢呢,這麼多的爆竹一起放,老莫家可捨不得。
來的人的確不是老莫頭等人,而是乘坐自家馬車過來的柳家三口。
“子瑜,恭喜恭喜。”一下馬車,柳先生微笑着同迎上來的莫清澤道喜。
柳先生名安平,是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因無心官場,在中舉之後,便在一傢俬學教書,靠着深厚的學識和風趣的授課方式,在私學頗有名氣。
“原來是柳先生,柳夫人,柳姑娘,歡迎光臨寒舍,請進請進。”
出於對柳先生的尊重,莫清澤放低了姿態,卻也不顯得諂媚,得知柳先生特意請假過來,心裡十分感動。
“子瑜客氣了,我比你癡長几歲,就厚顏承你一句‘迦南兄’如何?”
柳先生微微一笑,盡顯文人雅士的風範。
“是呀莫叔叔,聽你稱呼我爹‘柳先生’,我都覺得把我爹叫成老頭子了。”柳汀蘭挽着柳母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
“大人說話,你一個孩子家家的插什麼嘴?沒規矩!”柳母拍了女兒一下,嗔怪着道。
柳汀蘭吐了吐舌頭,鬼靈精怪的模樣讓幾個大人忍俊不禁。
“既然如此,那子瑜恭敬不如從命,喚一句‘迦南兄’了。”莫清澤從善如流喊了一句。
“應當如此,哈哈。”柳先生爽朗一笑,撫須頷首。
柳母是第一次到鄉下來參加喜宴,看着圍觀看稀奇的村民,微微有些不適應,連忙對莫清澤說道:“你們倆別絮叨了,這裡人來人往的說話也不方便,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是我疏忽了,迦南兄,嫂夫人,世侄女,請!”
莫清澤做了個手勢,連忙在前面帶路。
柳家的車伕跟馬車,則被李忠從小側門引了進去停在了車棚,接着李忠又拿了草料來餵馬,把車伕安排在了進門處的偏房裡。
想着大廳的人太多,柳夫人顯然不喜吵鬧,莫清澤便把柳家三口帶到了一旁的大書房。
趁着莫清澤前去泡茶的功夫,柳家三口開始打量着書房。
大書房雖然現在沒有用上,但是一切佈置也已經妥當。大書架上放置了不少書,有臻兒啓蒙用的,也有莫清澤平時蒐集的各類書籍。雖然沒有柳家書房的書籍多,但是佈置方面卻是不差了。
看着書架上已經被翻的起了毛邊的書籍,柳先生暗自點頭,看來子瑜是個上進的,沒有荒廢學業。
柳汀蘭是個坐不住的,她來這裡就是爲了找好友玩,跟爹孃待在一起難免無聊了些,便說想去找莫顏。
柳先生自不會阻攔,只是柳母囑咐了她幾句,讓她跟着莫顏,別到處亂跑。
柳汀蘭笑嘻嘻的應了,見到莫清澤端着茶水進來,喊了一句“莫叔叔”,問清莫顏在哪裡後,就急匆匆的跑了。
莫顏正在廚房裡給廚子打下手,看到柳汀蘭來了,很是高興。待找到弟妹他們去給柳家夫婦問安後,才帶着柳汀蘭去了自己住的小院。
莫顏住的小院距離大廳有些距離,幾乎聽不到前面的喧鬧聲了。小院的花壇裡還沒來得及種花花草草,看着有些光禿禿的,打開門走進去後,屋子的結構和佈置卻令柳汀蘭眼前一亮。
臥室、書房、小客廳一應俱全,拔步牀、梳妝檯、小榻也十分好看,佈置上更是簡潔大方不落俗套,可比她的房間舒適漂亮太多了。
看完了房間,柳汀蘭在小廳裡坐下,莫顏去了趟茶水間,不一會兒就端上了糕點和梨汁。
“唔,真好喝,這梨汁是怎麼做的?”
柳汀蘭先是小嚐了一口,覺得異常甜美,接着一口氣就把滿滿一杯梨汁喝了個精光。
“就是把梨子切成小塊,再用榨汁器榨成汁,濾去渣滓加入蜂蜜就好了。”
莫顏也端起梨汁喝了一口,嘴裡瞬間被梨子的清甜和蜂蜜的甜香溢滿了。
柳汀蘭意猶未盡,提起白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真好喝!顏顏,你太會享受了。”
莫顏笑了笑,又把盤子裡的糕點推了過去:“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你也嚐嚐。”
糕點是十分普通的水果蛋糕,是用麪粉、雞蛋、水蜜桃、荔枝汁、蜂蜜做成的。由於沒有牛奶,就少了一分奶香味,但是不甜不膩充滿水果香味,味道一點也不差,一家人都很愛吃。
水蜜桃碾碎了,看不出本來的模樣,莫顏也只說是用山裡的野果子做的。
“哇,顏顏,這糕點太好吃了!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賢惠的姑娘,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能做出這麼美味的糕點,以後誰娶到你,可是太有福了。”
柳汀蘭津津有味的吃着糕點,驚豔的不行,連這種在古人看來極不矜持的話也說出來了。
莫顏滿頭黑線,“這話叫柳伯母聽見,你可別想再出門。”
哪知,一提起這個,柳汀蘭就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竟然浮現出幾絲憂愁:“別提這個了,今兒個要不是來慶賀你家的喬遷之喜,我娘哪裡會讓我出門!”
莫顏一愣,“怎麼了?以前不是能經常出來麼?”
柳汀蘭搖搖頭,神情很是鬱悶:“我娘最近讓人給我相看人家,就不許我再出門,省的被人說嘴,上次你去我家,我娘在場,便沒好跟你說。”
“你才十五吧,伯母怎會這麼急?”莫顏有些納悶了,柳汀蘭是獨生女,按說柳家捨不得她這麼早出門子纔對。
柳汀蘭撇撇嘴:“我娘想給我找個上門女婿,所以就想早點找。她也不想想,我家又不是那種大富大貴之家,肯做上門女婿的能有幾個?即使有,那也是沒本事只想着吃軟飯的,我可不想要那般沒用的夫君。”
“這……”
莫顏皺了皺眉,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好友。柳母是真心疼愛女兒的,不然也不會想找上門女婿,就怕女兒嫁去婆家吃虧。可正如柳汀蘭所說,肯做柳家這種門第的上門女婿,怕是沒什麼真本事。
若是柳汀蘭聽從父母的安排,找了個上門女婿,又抱着鄙視的目光看待丈夫,時間久了,夫妻之間肯定矛盾重重,怕是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又哪裡來的幸福可言!
雖然萬事有例外,但是這種事的例外太小了。
見好友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柳汀蘭心裡一暖,取笑道:“你就別提我操心了,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等到明年你也十五,莫叔叔也會操心你的終身大事。”
莫顏心頭一震!對啊,她今年十四了,就算父親留她到十八,也只剩下不到四年的時間。
前世因爲那古怪的體質,她擔心活不過二十五會隨時死去,所以她不敢喜歡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現在沒有這個擔憂,可是她陡然發現對這個小三小四合法化的古代,她對婚姻並沒有期待。
兩姐妹各有各的心思,一時相顧無言,齊齊嘆了口氣。
“大姐,大姐,臻兒帶兩個人來了。”
就在這時,臻兒領着兩個小孩跑了進來,莫顏一擡頭,就看到了雲昭雲笙倆兄妹。原來是刑掌櫃到了,把這對兄妹也帶了過來。
“快過來,坐到大姐姐身邊來。”莫顏笑着招呼他們坐下,又從茶水間裡端來了糕點和梨汁。
有陌生人在場,雲昭兄妹倆有些拘束,最後還是柳汀蘭主動逗他們玩兒,氣氛才熱絡起來。
眼看到了正午,快要開席了,莫顏讓臻兒去前面問問父親客人都到齊了沒有。
臻兒跑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原來只剩下老莫頭一家還沒有到。
“怎麼還沒有來?爹有去叫過嗎?”莫顏皺了皺眉,要是不想來就不來,可若是開席的中途跑過來,自家就難堪了。
臻兒看着很不高興:“爹忙着招呼客人,又要安排席宴的事,暫時騰不出空來,他說開席前要是還沒到,就去叫一聲。”
莫顏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老莫頭是長輩,就算去請,也只能是莫清澤這個侄子親自去,若是打發他們幾個小輩去請,以莫洪氏的尿性,怕是揪住這個又要鬧騰。
臻兒見沒有自己的事,便邀請雲昭跟他一起去玩。
雲昭其實不想去的,跟那些小屁孩玩兒實在是沒意思,可他今天來,不止是來道賀的,便帶着妹妹跟着臻兒走了。
幾個小孩一走,屋子裡又安靜下來,在屋子裡待了半天,柳汀蘭也覺得悶了,說想出去轉轉,莫顏便打算帶她去果園裡看看。
結果還沒有走出院門,老莫頭呼呼啦啦的一大家子就涌了進來,身後跟着手拿爆竹的李忠,他有些尷尬的站着,不知道這爆竹該不該點。
莫顏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對李忠道:“李爺爺,放完爆竹就進來吧,席宴的事還得您幫忙安排呢!”
李忠一聽,衝莫顏笑了笑,連忙拿着爆竹去了門口。
老莫家除了莫洪氏莫牛氏幾個拎不清的,其他人包括老莫頭俱是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聽着外面響亮的爆竹聲,尷尬之色更濃了。
暖房這種事,不在乎客人隨多少禮,但是來的時候,一定要在主人家門口放一串爆竹,寓意紅紅火火。主人家會在客人的爆竹快放完後,拿一串出來接上,以示對客人的答謝和歡迎。
現在老莫家兩手空空的來,連爆竹都捨不得放一串,這要是傳出去……
莫吳氏等人窘迫的不敢擡頭,原本昨天想託進城的村民買一串回來的,可銀子都被莫洪氏攥的緊緊的,連一文錢都捨不得拿,其他人也沒臉去借錢買。
今天來的這麼晚,也是莫洪氏在家裡鬧騰,非要莫清澤三請四接才肯來。結果等了半天,莫清澤連‘一請’都沒有,還是老莫頭抓着她要打,她才拉着一張死人臉跟過來了。
大喜的日子,莫顏也不想跟他們計較這個,只是有莫洪氏這個攪屎棍在,她怎麼也不放心,要是大庭廣衆之下鬧騰,丟的可不只是她的臉。
想到這裡,莫顏歉意的對柳汀蘭道:“蘭姐姐,宴席快要開始了,等下席後我再帶你去果園吧!”
“沒事,你忙去,等會兒太陽也沒這麼烈,正好!”柳汀蘭笑着擺擺手,表示理解。
老莫家的人這才發現旁邊還站着個姑娘,看這姑娘一身綢緞錦衣,還有通身的氣派,就知道她不是莊戶人家的姑娘。
只是一想到這位不同一般的姑娘跟莫顏交好,憎恨嫉妒莫家的莫洪氏等人,臉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人羣中,莫永喜的眼睛恨不得黏在柳汀蘭身上,心裡嫉妒的發狂。已經有了莫顏這個小賤人,爲什麼這個賤人還能交到這麼富貴的朋友。
賤人,都是賤人!
站在莫永喜身邊的莫二妮兒神色莫名,看着站在莫顏身側的李忠,冷冷一笑,眼裡閃過一抹算計之色。
莫顏帶着老莫家的人去了大廳後,得知廚房裡的菜都已經燒好,隨時可以上席時,她去大書房把正與柳先生聊的忘了時間的莫清澤叫了出來,讓他跟李忠安排宴席的事。
宴席上給客人安排座位也是有講究的。像頭席是給關係最親近的長輩或是來客中最有地位的人坐的。
柳先生是舉人,在場沒有誰的地位比他高,因此被安排在了頭席。
老莫頭是莫家關係最親近的長輩,儘管兩家人的關係不好,但是既然來了,就不能安排到別的席位上,所以他也坐在了頭席。
楊保是一村之長,頭席也坐得,刑掌櫃、木行掌櫃二人也算是莫家的貴客,坐着也合適。
每桌席面上要坐八個人,頭席加上莫清澤,也只有六人,剩下的兩個位置就讓林勇和另一位年長的村民坐了。
柳家母女原本該與莫洪氏幾個坐一席的,只是莫洪氏太不讓人省心了,莫顏便讓父親安排她們跟蔡嫂子幾個坐在了一起。
蔡嫂子是個爽利人,雖然被柳家母女通身的氣派震了一震,可她又不求人,態度很自然的招呼着柳家母女,說了好些鄉野見聞來活絡氣氛。
柳母也不是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對於蔡嫂子這樣爽利的人,也生不起反感來,於是桌上的氣氛很不錯。
菜還沒有正式上來,衆人拉着家常,倒也其樂融融,只有莫洪氏那一桌顯得十分冷清。
莫洪氏這一桌,除了她們婆媳姑嫂四個人外,另外四個婦人也是村裡的。
自從踏入莫家的大門,莫洪氏就皮笑肉不笑的,其他人也知道她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太跟她說話。如此,看着別人聊的熱火朝天,她覺得自己備受冷落,一張臉拉的老長。
看着婆婆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一旁的莫吳是十分擔憂,就怕婆婆在席上鬧騰起來,到時候就真不好收場了。
待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如流水般被端上來,衆人才停止了閒聊,紛紛看桌上的菜式。
見滿滿一大桌子全是大菜,這讓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幾次肉的村民們高興極了,都誇莫家大方,今日有口福。
不能上席的小孩們聞着肉香,一個個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催促着給他們夾菜。有不懂事的小孩看到這麼多好吃的,忍不住用手去抓,被大人發現後,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捱了一頓呵斥。
莫清澤熱情的招呼柳先生夾菜,柳先生算是晚輩,謙讓老莫頭讓他先來,老莫頭虛笑了幾句,纔拿起了筷子。
其他席面上的人見頭席動了,這纔拿起筷子敞開肚皮吃起來。
席面上每一道菜分量十足,村民們也不再像以前吃酒宴那樣,一個勁兒的往自個兒碗裡劃拉,生怕少吃了一口。
再則,今天莫家來了貴客,怕這麼個吃相讓貴客瞧不起,所以也極力約束各自的孩子,讓他們不要哭鬧,不然回去就要挨一頓‘竹筍炒肉’。
有這麼多好吃的,又不用跟別人搶,小孩子哪裡還有空去哭鬧,一個個比什麼時候都乖。
莫顏沒有上桌,她跟李忠李秀還有另外幾個婦人負責給每桌上菜。
當李忠端着一道爆炒袍子肉放到莫大妮兒幾個姑娘坐的席位時,莫二妮兒突然站起來,一臉天真的問剛要走開的李忠:“李爺爺,你跟我堂伯家是啥關係啊?爲啥一直住在我堂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