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鄭精於算計,將我們所有的退路都堵住了。我們無可奈何,只能順着他的意思辦。
我坐在地上,忍不住破口大罵。什麼“老奸巨猾”、“臭不要臉”、“老而不死”之類的,把李鄭罵了個遍。
呂先生也不打斷,只是笑眯眯的聽着。過了一會,他衝我說道:“你可別再罵他了,小心他聽見了生氣。”
我說道:“他又不在這裡,怎麼會聽見?”
呂先生笑道:“我的門道,李鄭爛熟於心。他的心思,我也清楚得很。他肯定派了小鬼監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呢。”
呂先生這麼一說,我頓時感覺陰風陣陣,扭頭一看,果然有個人影,飛快的跑走了。
我有些無奈的說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不至於小氣成這樣吧?”
呂先生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說道:“他倒不是小氣。他是擔心我們有別的打算,所以要掌握我們的一言一行,知道我們的所思所想。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這個人,最喜歡的是算計別人,最害怕的是別人算計他。”
呂先生的聲音不小,看樣子是故意說給李鄭聽的。這番話雖然不帶髒字,但是很有些嘲諷的意思。然而李鄭並不露面,也算得上能忍了。
我問呂先生:“咱們現在去哪?”
呂先生倒揹着手,說道:“去司機家,吃飽喝足,然後睡大覺。”
我疑惑的說道:“咱們不去城門了嗎?”
呂先生淡淡的回答道:“去城門就會有一場大戰,當然要養精蓄銳,準備好了再去。”
我當然知道要準備好了再去,可是看呂先生的神色很悠閒,似乎根本沒有把這個當一回事啊。
我們走到司機家門口的時候,發現他和老頭都站在門外。兩個人看見我們,都激動地說道:“大師,你們可回來了。”
從我們在地下世界露面的那一刻開始,司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李鄭也沒有爲難他,將他放回來了。
呂先生打了個哈欠,問道:“有吃的嗎?”
老頭連連點頭:“有,有吃的。”
我們跟着他回了家,大吃大喝,飽餐一頓。看呂先生的樣子,狼吞虎嚥,分明有一種時日無多,多吃一口賺一口的感覺。
我們吃飽了之後,就去睡覺了。
呂先生躺在牀上,很快鼾聲四起,沉睡過去了。而我聽着他的鼾聲,輾轉反側,始終睡不着。
好在呂先生並不着急去城門,所以我有大把的時間胡思亂想。
到後來,我想的頭昏腦漲,疲憊到極點,便也沉沉睡去了。
在楊城睡覺,永遠不會被吵醒,因爲這裡的人從來不會發出噪音。我甚至奇怪,這裡的小孩剛生出來的時候,會不會嘹亮的哭泣。
我睡足了之後,慢慢的睜開眼睛,外面天色有些暗,也不知道是凌晨還是黃昏。
我穿好衣服,看見呂先生正在桌邊吃飯。
我坐下來,夾了一口菜,問道:“現在什麼時間?”
呂先生笑道:“剛過中午不久。”
我奇道:“剛過中午?那爲什麼外面光線這麼暗?而且陰風陣陣的。”
呂先生笑道:“光線暗了,小鬼才能出沒啊,不然怎麼監視咱們兩個?”
我說道:“你的意思是……這是李鄭乾的?他改變了楊城的陰陽?”
呂先生點了點頭,低頭吃飯,似乎對這種情況並不在意。
我壓低了呼吸,向身邊看了看。這一看就嚇了我一跳,屋子裡面或坐或站,有三四隻小鬼。
這時候我看見小鬼不是畏懼,而是厭煩,我衝他們喝道:“都給我滾出去。”
我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一樣。那些小鬼嚇了一跳,都跑了出去,不過還是有兩個在門口探頭探腦。
呂先生笑道:“你又何必生氣?我剛纔去街上轉了一圈。真是羣魔亂舞啊。如果你看見十個行人,再仔細一分辨,八個都是小鬼。”
我說道:“李鄭爲什麼能夠改變這裡的陰陽?他有這麼大的本事?”
呂先生笑道:“他們生前都是普通的小鬼,不懂道術,死的時候也沒有受什麼冤屈,所以厲鬼並不多。不過……他們的本領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勝在人數衆多。楊城活人有十幾萬,而死人就要數倍於這個數目。只要這些小鬼全都上街,楊城馬上就得變天。”
我有些驚訝的說道:“這麼說的話,楊城的活人豈不是很危險?”
呂先生嘆了口氣:“白天的時候,活人出來活動,晚上的時候,小鬼出來活動。這個約定,其實是保護活人的。如果這些小鬼不加約束,楊城的活人根本呆不下去。”
我說道:“看來這些小鬼倒還不錯啊。知道體恤自己的後人。”
呂先生擺擺手,說道:“倒不是因爲這個。那些小鬼是在爲自己打算。他們擔心自己的後人全都逃走了。楊城變成一座空城。那樣的話,他們就再也沒有逃出去的機會了,只能活活的等死在這裡。有活人傳宗接代,萬一這些孩子裡面有一個能人異士,能把大家救了呢。”
我們正說到這裡,忽然門口傳來老頭的聲音:“大師,其實比你想象的還要慘。我們楊城人逃不走。”
呂先生拉了拉旁邊的椅子,請老頭坐下了,問道:“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你們逃不走?”
老頭嘆道:“葉落歸根,我們無論死在什麼地方,魂魄都要回到這裡來。而且,一旦出了楊城,每天晚上都要做夢,睡不安穩。大家都說,是有什麼邪神給我們下了詛咒,所以我們世世代代都要生活在這裡。”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我問道:“這也是李鄭那幫小鬼乾的?”
呂先生搖了搖頭:“這應該是城門上的怪獸乾的。”
我們吃完了午飯之後,我就跟着呂先生出去了。
這時候的楊城,像極了夢中的情景。不見太陽,不見月亮,看不出來是黃昏還是清晨。人鬼混雜,恐怖得很。
呂先生倒揹着手,優哉遊哉的進了一家理髮店。他坐在椅子上,說道:“理髮。把我掉下來的頭髮都接住,一根不要少。”
理髮的小夥估計沒有見過這種奇葩的要求,忍不住問道:“這是爲什麼?”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懂不懂?”
小夥乾笑了一聲:“可是我看你的打扮,似乎是出家人……”
呂先生一瞪眼:“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小夥乾笑一聲,說道:“好。你想要個什麼髮型?”
呂先生閉上眼睛:“讓頭髮比現在短一截就行了。”
小夥手腳很快,十幾分鍾後,我們就付錢出來了。呂先生的模樣看不出什麼變化來,懷裡倒是多了一個紙包,裡面包着頭髮。
隨後,他帶着我到了紙紮店,買了很多紙錢。
我奇怪的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呂先生說道:“要死了,先給自己燒點紙,免得在陰間受窮。”
今天的呂先生,簡直太奇怪了。
不過還有更奇怪的,他拿着紙錢,先進了觀音廟。然後跪在蒲團上燒紙……
我連忙把他拽起來,說道:“你瘋了?哪有給菩薩燒紙的?”
呂先生笑道:“不燒紙燒什麼?燒錢我可捨不得。”
我見他瘋瘋癲癲的,實在無奈,只能由他去了。
我站在呂先生旁邊,扭頭看了看,發現一個小鬼飛奔着跑了,估計去向李鄭報告了。
呂先生在觀音廟燒完了紙並不算,又去了財神廟,城隍廟,大大小小的廟宇,都燒了紙錢。
我跟在他身後,心裡面隱隱覺得,呂先生在張狂的外表下,到底隱藏了什麼心計,他不是遇到壓力就會發瘋的人,他這麼反常,肯定是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