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替罪（二）
宋芸漪趙常偉二人同時轉頭看向張梓男，他不得不走過去：“芸漪，你還在恨我嗎？”
“張大哥真會重色輕友，我……”趙常偉一句話還沒說完，張梓男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滾你的蛋，晚上大哥請酒還不行。”然後看着宋芸漪：“我這班兄弟都是這樣，說話沒什麼顧忌。”
宋芸漪羨慕地看着他們：“張——張大哥，我要是有這樣的兄弟，我就不用犯愁了。”
“你……”這可不像是一貫高傲的宋芸漪該說的話，張梓男奇怪地看着她。
“哥哥被抓了，我以後連大學能不能上，還很難說！”張梓男已經從趙常偉他們嘴中得知，宋芸漪自小喪父喪母，全靠着當飛行員的哥哥才長這麼大，現在哥哥被抓，她並不是杞人憂天。
張梓男一陣內疚，差點說出擊落日本運輸機的真相。
“張大哥，我哥哥爲了保家衛國，擊落日本特務的飛機，現在卻被空軍稽查處逮捕，我現在舉目無親，你出身豪門，我只有求您了……”宋芸漪的眼圈紅起來。
張梓男清楚，宋芸漪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也不會向一個十分討厭的人祈求幫助。
保家衛國這樣豪邁舉動本來是他做的，卻不能向自己心儀的人說出口，張梓男心中的懊惱可想而知。思忖好久才說：“宋大哥雖然是稽查處長命人抓起來的，但他也做不得主，甚至空軍司令也做不得這樣的主……”
聽到他如此說，宋芸漪早嚇得花容變色，眼淚差點落下來：“哥哥殺了日本特務，最多就是個死，空軍司令爲何也做不得主？”
張梓男告訴她，日本運輸機來接的人可不是一般的日本特務，日本首相的侄女還有上海總領事，因此爆發全面侵華戰爭也不是不可能。
他把希望說到十二分無望，宋芸漪身子癱軟，向地上倒去。張梓男伸出雙臂一把抱住她，連聲呼喚：“芸漪，芸漪……”
宋芸漪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掙脫張梓男的懷抱：“哥，哥哥……”
張梓男擊落日本飛機，卻讓宋芸漪承擔如此大的痛苦，他感覺實在不能隱瞞下去，把事實真相向宋芸漪和盤托出。
“你說日本飛機是你擊落的？”宋芸漪美麗的大眼睛盯着他。
張梓男向他點了點頭。“不可能，絕不可能！”宋芸漪掙扎着說，“航校的人都說我哥哥爲了不讓日本特務逃脫懲罰，才殺死他們，你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壯舉。”
面對宋芸漪的歧視，張梓男只能苦笑，說：“我這樣的人當然不能做出這樣豪邁舉動，我這樣說不過就是爲了救宋教官。”
宋芸漪非常感動地看看他，說：“你的心情我懂得，但這樣一來，你豈不是……”
張梓男拍拍胸脯：“爲了救出宋教官，我即使替他去死也在所不惜。”
“張大哥，謝謝你……”宋芸漪緊緊抓住他的手，連連搖
着，算是對他最大的褒獎。
在她的眼中，自己還是無法和她的哥哥相比呀！張梓男話已經出口，不能再反悔，秦處長的的交待早已扔到一邊。
“張大哥，現在你就打算去國防部嗎？”宋芸漪的口氣好似不忍心讓他去頂罪，張梓男看得很清，她是巴不得自己現在就去把她哥哥換出來。
既然已經裝成好人，張梓男不想再使自己的形象在宋芸漪的眼中受損，雄壯地挺起胸膛：“這樣的事，宜早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認罪伏法。”
站在一旁的趙常偉忍不住說：“大哥，飛機又不是你擊落的，人更不是你殺的，你何必呢！”
連同生共死的兄弟都這樣看待自己，張梓男氣憤地質問他：“我冒着這麼大的危險，擊落日本飛機，殺死日本間諜，你怎麼可以這樣認爲。”
還沒有娶到人家的妹子，竟連替死鬼也願意做，張大哥是不是被宋芸漪的美色迷惑得失去本性？趙常偉摸摸他的腦袋說：“大哥，你能駕駛飛機上天，我還認爲是小白說的夢話，要說你能擊落日本飛機，我……嘻嘻……”
張梓男往他腿上踢了一腳，翻着白眼說：“滾，大哥爲了國家出生入死，你還這樣認爲大哥，我踢出——你的鳥——鳥……”他看看宋芸漪，活活將一句粗話憋回肚內。
“好！我的大哥，你是英雄，你是大大的英雄，還不行嘛！”趙常偉在心裡腹誹，一向豪蕩無忌的張大哥算是被宋芸漪徹底改造了。
張梓男回頭說：“芸漪，我們走。”
爲了救她的親哥哥，張梓男要拿自己做交換，這一去可能連性命也不保，宋芸漪感覺實在抱愧，小心翼翼地問：“張大哥，你真想好了？”
張梓男再次拍拍胸脯說：“宋教官好歹也是大哥的老師，爲救出老師，我還有什麼不可以捨得的，我早想好了！走吧。”
看到張梓男對待自己如此情真意切，宋芸漪想到自己對他曾未有過好臉色，感覺實在過意不去，緊緊抱住他的臂膀，向院外走去。
此刻的張梓男好似三九天抱住一個熱火爐，乾脆一伸手攬住宋芸漪的腰。想到這個人是去替她哥哥死的，宋芸漪微微掙扎一下，也就由他去了。
此時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從飛行學員的寢室到航校大門要走過三進院落，他們剛走出最後的一進院子，張梓男老遠看到，院門不遠處的小樹林旁，兩個人站在一棵槐樹下正在嘀嘀咕咕。其中一人正是秦處長，另外一人張梓男仔細辨認，才認清此人是曾經和於願忠幹過架的福原。
看到他們走近，這兩個人馬上停下交談，但最後一句話還是讓聽力非凡的張梓男聽進耳朵。秦處長告訴福原；“一定不要忘記，計劃不變。”
什麼計劃？秦處長如此鄭重其事交待？張梓男立刻想到他曾經聽到秦處長和金陵地下黨負責人的密談。
他們是不是還要繼續執行炸航校的計劃？張梓男心中一沉，一定
要搞清楚此事。
他鬆開對宋芸漪的懷抱，緊走兩步到了二人近前，試探着問：“秦處長，外面好冷，你和一位學員談心，也用不着在這裡吧。”
秦處長尷尬地笑了一下回答：“沒有什麼事，我只不過是找小福閒談，怕打擾其他學員的休息，所以……”
福原一改往日對張梓男的態度，也笑着說：“秦處長每日都關注我們學員的身心健康，我真是替我們學員感動……”
“是嗎？”張梓男意味深長地說，“要說秦處長關心我們學員還在其次，他更關注的是航校的事務呢！”
秦處長毫無聲色地笑了一下，然後奇怪的問：“你們這是……”
在宋芸漪的眼中，秦處長是什麼人，復興社派駐航校的高級特務，張梓男毫無心肝，如果口無遮攔把她們的想法告訴給他，別說救不出哥哥，最大的可能只有加快哥哥的死期。
她剛要說話，張梓男神秘一笑說：“秦處長，芸漪小姐第一次約我吃飯，我不能不給她這個面子吧喲！”
據秦處長的瞭解，宋芸漪像見到蒼蠅一樣看待這位張公子，她會主動約他吃飯？他一激靈，想到此人的哥哥現在被空軍稽查處長逮捕，她還有心情約會？
秦處長帶着試探的心理說：“宋小姐，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哥哥今天被空軍稽查處長逮捕了，現在還在國防部受審……”
張梓男走近秦處長，打斷他低聲說：“你秦處長也不是外人，我告訴你吧，我現在就是去找我父親相救宋教官的。”
秦處長對張梓男告訴自己的身份早有懷疑，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他還是自己的同志，今天下午和他交待的話都讓他當成耳旁風了？
爲了心儀的女人，連自己的身份和使命都忘記不成？秦處長必須打消他這個荒唐的念頭，語重心長說：“擊落日本飛機的案子怕蔣委員長也要親自過問，誰還願去招惹這樣的麻煩。”
宋芸漪平時見到秦處長，一般都見鬼一樣躲着他，此時卻忍不住問：“哥哥是爲了國家利益才擊落日本飛機的，蔣委員長難道不知道嗎？”
“蔣委員長知道又能如何，關鍵他的背後還有日本人。爲了不給日本人找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只要一隻狗叫的聲音像日本話都不敢去打，別說擊落他們的飛機，殺死他們的總領事和僑民了。唉！”秦處長意味深長看着張梓男。
張梓男被愛情惹起的熱情馬上被他的話喚醒過來，爲了救一名整日算計如何收受貧困學員賄賂的國軍教官，而把自己填進去合算嗎？
宋芸漪叫他：“張老伯還在等着，我們快點走吧。”
張梓男 猶豫着再也不願邁動腳步。
“張大哥……！”宋芸漪使出年輕女性全部的溫柔呼喚他。
剛纔對這個女人信誓旦旦，一會工夫又變卦，張梓男自覺面子上也過不去，擡起頭盯視秦處長，希望他能給自己找個臺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