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驚心動魄
稽查處長就着酒店內透出的微弱燈光看看錶,正好是零點時分,一天中最冷時候。如臨大敵的他,一身將校呢制服換成薄薄的作戰服,頭上還戴着冰冷笨重的鋼盔。
他渾身打着顫,不能再等下去,不耐煩地向他帶來的四名空軍稽查處衛兵下令:“過了這麼長時間,罪犯還不願出來投降,你們衝進去直接抓人,如果誰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衛兵們都清楚,酒店內是什麼人,空軍飛行員,天之驕子,整個國軍的寶貝疙瘩。空軍司令已經陪同委員長前往西安,面前這位不過就是一名處長,聽他的話,別說槍殺一名飛行員,就是他們被擦破點皮,將來空軍司令得知這件事,一定就會聽稽查處長的?
不能淌這樣的渾水。四名衛兵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聽從稽查處長的安排,向酒店內衝。
“怎麼,你們也不聽本處長的了?”稽查處長惱羞成怒,扔下喊話的喇叭筒,掏出手槍指向衛兵:“給我往裡衝,不聽命令,現在我就斃了你們。”
衝吧,不聽他的也是死,衛兵們強打精神,虛張聲勢更是爲了給自己壯膽,大聲叫着端槍向酒店內衝去。
他們剛到酒店大門前的臺階下,突然酒店大門大開,一羣人簇擁着兩個人走出來。
張梓男和宋芸漪相依着在衆人衆星捧月下向稽查處長走過去,到了面前,張梓男把雙手向他一伸:“處長大人,你可以把我押走了。”
稽查處長奇怪地看着他:“張梓男,你這是幹什麼?宋教官呢?”他早仔細看過,宋教官並沒有隨同衆人出來。
張梓男告訴他:“擊落日本飛機的人不是宋教官,而是我,這下你可以拿我去邀功了。”
稽查處長上下看看張梓男,又看看緊緊挎着他的胳膊的宋芸漪,“哈哈”笑道:“張公子,你真是會討美人喜歡。但你有沒有想到過,這樣做你可能連性命都難保,這樣做值得嗎?”他用手槍指着酒店下令:“別聽他的,宋教官纔是真正的兇手,去把他抓出來。”
衛兵聽說只是去抓一個人,如狼似虎撲進酒店,很快把宋教官五花大綁押出大門。
宋教官一邊掙扎一邊大叫:“你們這是幹什麼?真的元兇就在你們面前,爲何還要抓我?”
稽查處長看出,白天和宋教官同仇敵愾的高志航等人無不冷淡的目光看着宋教官,膽子又大起來,走到宋教官面前,擡手給他一個嘴巴:“姓宋的,白天我打你竟敢還手,你現在再還手試試!”
宋芸漪雖然也鄙夷宋教官的人格,但他畢竟是她一母所生的親哥哥,鬆開張梓男,擠到他們之間,質問:“你爲什麼打人?爲何要打人?”
稽查處長“嘿嘿”冷笑:“我爲何打人,我打的就是他,擊落日本飛機,你知道他闖下多大的禍嗎?”
妹妹勇敢地制止稽查處長施暴,宋教官認爲她一定會給自己申辯的,祈求的聲音說:“妹妹,你也是聽到的,張梓
男纔是擊落日本飛機的兇手,你對處長說,對他說呀!”
宋芸漪看看他,鄙夷的說:“要說你自己說吧,我可丟不起這個人。”說完轉身離開,又和張梓男站到一起。
宋教官扭頭向張梓男:“張公子——不,我應該叫你妹夫了吧,你剛纔不是已經承認你是擊落日機的英雄嘛!爲何現在又不說了,告訴他們,告訴他們真相。”
張梓男小聲問宋芸漪:“你願意我死嗎?”
宋芸漪爲難地說:“我當然不希望你死,也不願意哥哥死!”
有剛纔宋芸漪對待哥哥的態度在前,張梓男以爲她對待自己的感情會超越宋教官,但現在的情況告訴他,如果他再次改變主意,不要說宋芸漪,包括這些飛行員老前輩,都會對他失望的。
重新鼓足勇氣,張梓男告訴稽查處長:“事實上你抓錯了人,我纔是你要抓的兇手。”
稽查處長盯視着他:“張公子,你不是開玩笑吧?”
張梓男笑着說:“誰願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願意嗎?”
“既然你這樣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稽查處長陰狠的點點頭,再次下令把張梓男綁起來。
少尉走近張梓男剛要動手,突然遠處傳來一聲爆炸,雖然因爲距離遠,聲音不是太劇烈,但經驗告訴張梓男,爆炸傳來的方向是航校。
秦處長還是欺騙了他,金陵地下黨已經對航校採取行動了。張梓男這時不願再束手就擒,雙手虛晃一下,右腿早已踢出。少尉慘叫一聲摔出數米開外。
張梓男沒有興趣觀察他的戰果,轉身向航校方向跑去。稽查處長立刻反應過來:“抓住他,抓住兇犯。”
事出突然,高志航也沒想到張梓男會臨陣退縮,遠遠的喊聲送過來:“張梓男,好漢做事好漢當,算我高某人看錯了你。”
張梓男聽到他的聲音,想到靠他一人之力是對付不了那些金陵地下黨的,遂回頭大聲道:“有人要炸航校和霍克飛機,你們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這些霍克飛機的飛行教官們,聽說他們還沒有上任,新式飛機就將被炸,不管張梓男說的是真是假,馬上向他逃跑的方向追去。宋芸漪看出張梓男確是有緊急的事情才逃跑的,馬上隨着追上去。
真兇已經逃跑,稽查處長不知如何對待宋教官。宋教官向他哀告:“處長,張梓男承認他是真兇,你應該相信我說的是真話。您現在要做的是去追捕他,還是趕緊把我放了。”
稽查處長思考好久纔出聲:“讓我放了你?張梓男如果不能歸案,我找誰去?他不是你的妹夫嘛,委屈你先跟我去住幾天,等抓住張梓男,我一定放了你。”
跑出數里路開外,張梓男回頭望着漆黑的夜晚,他最爲害怕的稽查處長沒有追來,連緊追其後的那些飛行教官也跑岔路,沒有跟上。
遠處的爆炸聲沒有再次響起,這卻讓張梓男更感到心驚,僅憑這些地下黨的實力,僅僅一次爆炸就能將整個航校報
銷?
張梓男急於知道後果,不願再繼續等待那些可以給他援手的高志航等人,辨別一下方向,不顧疲勞,再次狂奔起來。
航校終於出現在眼前,大門處燈火通明,門崗護衛戒備森嚴,一片安靜氣氛,實在不像是剛發生過爆炸的樣子。
張梓男可以肯定那聲爆炸就是發生在這裡,怎麼會沒有動靜呢?武校長再昏庸,也不會如此毫無心肝吧。
他剛靠近航校大門,立刻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幹什麼的?”兩名士兵從大門內持槍衝出來。到了近前張梓男馬上認出這就是被趙常偉打過耳光的那兩名衛兵。衛兵看清張梓男身上的衣着,奇怪地問:“長官,您這是從哪裡來?夜這麼深了,你咋還沒有睡?”
沒有他們的同意,張梓男還真進不去這座大門。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乾咳一聲回答:“我是奉武校長之命,趁着深夜,在調查一件事。”
“搞調查,就你一個人?”衛兵不相信的看看張梓男。
張梓男走近他們身邊,神秘地說:“最近我們航校接連發生被特務滲透事件,興師動衆還能查到事實真相?”
衛兵有些心動,還是不太相信的神色。張梓男不想再和他們廢話,裝作一本正經地問:“剛纔航校發生爆炸,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其實這兩名衛兵自從長官查崗後,就一直在睡覺,根本沒有聽到爆炸聲,誠惶誠恐看着張梓男,不知如何回答。
靠這樣的混蛋,如何能保衛航校,張梓男真想擡腳分別給他們一下。現在想進入航校,還必須得到他們的幫助,只能忍氣吞聲說:“航校發生爆炸都不知道,這站的什麼崗,還不跟我進去查看。”
衛兵看看手中的槍,再看看張梓男,他不過就是一名飛行學員,馬上想到他可能就是私自外出鬼混的,也許航校發生爆炸也不過是他編造出來的謊言。
“別動,這裡是航校重地,你想進去就能進去嘛!”一名下士掉轉槍口對準張梓男。
對付這些東西,還必須趙常偉才行。張梓男嘴中罵罵咧咧,讓他向這些忠於職守的衛兵動粗,他還真下不去手。
張梓男爲難地看着衛兵手中的漢陽造,心急如焚,不知如何纔好。就在這時,一聲更爲劇烈的爆炸再次響起。
“媽的,你們耽誤了我的公務,我斃了你。”張梓男想起還別在腰間的手槍,掏出來衝進大院。
衛兵想到張梓男並不是在欺騙他們,連他們本職工作也忘記,跟在張梓男身後向航校內狂奔。
航校中連警報也沒有,唯一的防守措施就是大門前的崗哨。被爆炸聲驚起的飛行學員亂哄哄擁滿院子,但沒見到有人在尋找爆炸源。
張梓男直奔停靠霍克3的機庫,但願那裡沒受到攻擊。但他十分清楚,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爆炸聲傳來的方向就是在那裡。
離開機庫數十米的位置,張梓男靠着過人的視力,看到一個黑影正從圍牆上爬過,向機庫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