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姚歡。
是她的遺書。
麗影:我先走一步。到那邊,人家給房子,我好打掃打掃,收拾收拾。你爸最不願意幹這類活兒。收拾好之後,我在那邊等他,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在那邊能公開的出雙入對,我高興。
我想,我應該向你和你媽媽道歉!對不起!
我身後留下一些事,交代一下。
一、老關是死在我手上。但我不是故意的,他跟我耍**,我擡手打了他一下,沒想到,打重了。到那邊我能見到他,我當面向他道歉。
二、關雎是你弟弟,是我和你爸生的。他現在京都師範大學上學,大二了。他長得像我,智力、口才像你爸爸。就是和我不合拍,甚至達到憤恨我的程度。從十來歲時就開始了,不知爲什麼。但我身後留下的東西,就得給他——給你,你也不能要。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一棟房子,一部車,一張卡。
房子,他願意留就留,不願意留,賣了,或者一把火燒了(他說過要燒了),隨他;車,就在瀚海大酒店空中停車場停着,備用鑰匙在我臥室梳妝架上右邊的抽屜裡。願意開,你就開,不願意開,你就把它留在哪兒,等關雎畢業了,再給他。這是一部好車,我買來還不到一個月,只是一個門的扣手讓我拉壞了。
三、還有一張銀聯卡,和車的備用鑰匙放在一起,裡邊的錢不多,能夠他用到有他一番事業的時候。他夠聰明,記性夠好,一般他會知道的。
四、公司,自行解散,那些廣告牌,都不要了。那些都是虛無漂渺的東西。告訴關雎不要從事廣告業。
我不欠別人的,別人也不欠我的。
我的後事,想一想,就託付給你了。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善良,通情達理——這是你爸對你的評價。以前,我還不認同,自從你讓我到醫院去看你爸那天起,我服氣了。
那麼,一切就拜託你了!
姚歡即日
另:我遺囑上意思,我同樣謄寫一份,寄到我的律師王婧麗那裡,涉及到法律上的事,由她去辦理。她會找你的。
趙麗影沒想到姚歡的字寫得這麼好,表達得這樣清楚。通篇只是“虛無漂渺”一詞錯了,應該寫成“虛無縹緲”。
海邊長大的人,就好使“氵”。
她要是考上大學呢?就不能……找不到我爸,也許找到哪個副省長、副總長,找個常委,也說不一定。她就是那路人!
——別介,人家剛剛誇完你,你又損人家?
她“走了”,從哪兒走的?
她的車停在“瀚海大酒店空中停車場”?她把車停在那裡幹啥?
老關死在她手上。老關是誰?
她不知道乾紅傷在她的屋裡?乾紅是誰弄傷的?
趙麗影想到這裡,又想,這些,先不要去管它,待警察和那律師找到我再說。我去照顧乾紅要緊,得把乾紅救過來,可不能讓她就這麼昏迷着。
想到這裡,趙麗影讓秘書回家了,她自己則驅車到了中醫院。
乾紅住的這個病房,真像酒店的套間,設施也像,只是乾紅躺在一張病牀上,她的身上插滿管子。
嚴梅在“套間”皆“外間”,趙麗影去了,她當趙麗影說:“一幫醫生剛走,他們說,小紅姐還得觀察兩天。”
趙麗影瞪大眼睛說:“什麼意思?過兩天干紅就能康復?!”
嚴梅說:“不是。小高學,說那個警察說,中醫院有個老中醫,他有獨特療法,腦神經康復治療效果最好,說他們都經歷三個人了,眼看就是植物人了,讓那老中醫給治過來了。那些醫生來,我就提那老中醫,醫生說現在還不行,還得觀察兩天。”
趙麗影明白了,說:“噢,我說嘛。哎,小高是誰?”
嚴梅說:“你不知道?小高是我小紅姐的男朋友?”
趙麗影一聽乾紅的男朋友,心裡上來一股勁兒,這股勁兒是什麼,她講不清楚,反正不大得勁兒。但她控制着自己,當嚴梅的面,別表現出來,她說:“這乾紅,有男朋友了,當我還保密呢。她男朋友是幹啥的?”
嚴梅說:“開黑出租的。”
趙麗影說:“黑出租?”
嚴梅說:“是,不開黑出租還認識不了我小紅姐呢。他倆認識可有意思了,我也在場。等以後有時間,我學給你聽!”
趙麗影尷尷地一笑,說:“一定挺浪漫。”
嚴梅說:“怎麼一個‘浪漫’了得?還富有傳奇色彩呢!”
趙麗影說:“噢?還傳奇?以後我非讓你講給我聽聽。我問你小嚴,你們找乾紅,怎麼還驚動了警察?”
嚴梅就把去找乾紅的經過大體學了一遍。
聽完了嚴梅的講訴,趙麗影說:“這麼說,找到乾紅還虧得小高了。”
嚴梅說:“那可不是咋地!醫生說,再晚找到三四個小時,小紅姐就沒救了!”
趙麗影說:“那我可真得好好感謝感謝小高!”
嚴梅噎住了,她聽着趙麗影這話不對味兒,這話好象小紅姐她爸說的,不,她爸也不能這麼說,因爲一這麼說,不是就隔生了小高了嗎?
趙麗影把自己放到什麼位置上了?
嚴梅說:“是,得回小高了。”
趙麗影說:“這小夥子長得什麼樣?我沒見過他。”
嚴梅說:“長得行,個兒不算很高,但身體很棒。他白天沒啥事,就在小紅姐家呆着,幫我小紅姐她爸進行身體康復訓練。”
趙麗影說:“‘身體康復訓練’?她爸咋地了?”
嚴梅說:“你不知道啊?我小紅姐她爸,去年出車禍了,基本癱瘓在牀。”
趙麗影說:“好象聽乾紅說過一回——實際上,我和乾紅沒接觸幾回,可,就對心思。”
嚴梅說:“實際上,你和我小紅姐有許多地方相通的。”
趙麗影說:“噢?說說看?”
嚴梅說:“比如,你和我小紅姐都大方,爽朗。”
趙麗影說:“還有呢?”
嚴梅說:“都是性情中人。”
趙麗影琢磨着,說:“‘性情中人’?比如呢?”
嚴梅想了想說:“比如,那次你在‘摩爾餐廳’甩盤子。”
其實嚴梅不願提這個茬兒,講什麼,也不能講人家打仗啊。
而且是那種關係的大打出手。
要放在自己身上,是絕不願重提的。
可是趙麗影逼得緊,一個“比如”,又一個“比如”的。她實在沒什麼好講的,她和她接觸的也不多,讓她感觸最深的,也就這兩回事。
說完之後,她急忙去看趙麗影,恐怕她不高興。
(嬙子說:“昨晚我躺在牀上就想,有可能是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