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紅醉倒在高勇家的時候,嚴梅接到她的魔術老師李百叢的電話,說他快到海衛了。嚴梅驚喜,其時,她已下班,從摩爾餐廳走出來,走向她的車。她說:“摩爾餐廳下班了,要不,我就接你到這裡來,在這裡給你接風洗塵,順便你看看這的環境,適不適合咱們排練、表演。”
李百叢說:“摩爾餐廳就不去了。明天一早我還得去省城。”
嚴梅說:“還去?還去幹什麼?”
李百叢說:“見面再談吧。你開着車嗎?”
嚴梅說:“我開着。我去汽車站接你吧?”
李百叢說:“不必去汽車站。我們走雙島大橋,進市裡走世昌大道,你在交通學校那個路口等我,在那裡找個小店坐坐,溝通一下情況。”
嚴梅說:“好嘞!我這就往哪邊走!”
嚴梅說完關了電話,上了車。
嚴梅到交通路口的時候從西邊開過來一輛省城→海衛的長途汽車,嚴梅感到就是李老師乘坐的那輛。果然,第二個下來的就是李百叢。嚴梅串着車空走到路南,招手歡呼着,跑向李百叢。李百叢指了一下嚴梅,快速走了過來。走進李百叢,嚴梅有擁抱李百叢的衝動,但李百叢伸過一隻手,來和她握手,就把她的那個衝動打消了,令她有些難爲情。嚴梅接過李百叢提的一隻旅行袋,說:“李老師,省裡批了咱市成立‘魔術協會’了?”
李百叢說:“行倒是行,只是得等一等。省裡魔術協會已在籌備之中——怎麼也得等省裡的成立了,有條件的市、縣才能成立啊,要不市、縣的受誰領導啊。”
李百叢話中,有譏刺意味,譏刺省裡事到如今還擺脫不了官僚、衙門作風;嚴梅聽着卻以爲然。嚴梅說:“省裡還沒有‘魔術協會’呢?”
李百叢說:“張羅好幾年了。總說‘條件不成熟’,怎麼纔算成熟呢?沒人知道。哎——咱倆去那兒?”
嚴梅說:“我也剛到。剛停下車,就看你們的車來了——也沒來得及選地方,咱們……”
李百叢說:“還用特別選什麼?隨便找個地方就行了,只爲了說說話。晚飯我臨上車前吃的;你在‘摩爾餐廳’,晚飯也應該吃了吧?”
嚴梅說:“吃到是吃了……咱們去把頭那家吧?”
李百叢看了一眼說:“好,就去那家”。
李百叢說完,就往那邊走。嚴梅說:“上車吧李老師。”
李百叢說:“就這麼遠,還用坐車?”
嚴梅說:“那總不能把車放到這裡吧?”
李百叢說:“怕丟了?”
嚴梅說:“那倒不是……”
李百叢說:“怕丟了,咱把它藏起來。”
李百叢不由分說,奪過嚴梅手中他的那個包,拉開拉鍊,從裡邊拿出一疊布。嚴梅興奮了,她眼裡閃着亮光,上手幫李百叢展開那疊布。那布很薄,展開很大,足足把她開的那輛車蓋住。蓋好,李百叢對嚴梅說:“小梅,讓一下。”
嚴梅閃開身子,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被那薄布蓋住的自己的車。
李百叢看了一眼嚴梅,扯起車尾部的布角,說一聲:“藏起來!”
李百叢把那塊布一扯一抖,車不見了!
嚴梅大吃一驚!她大張着嘴,瞪圓了眼睛。這類‘消失’魔術,她看過好多。外國的魔術師能把汽車、火車,甚至埃及的金字塔‘消失’了,但那得藉助電視鏡頭。如李老師這麼‘街景消失’,她是頭一次看到,原理上也是不大可能的。嚴梅對李百叢說:“李老師,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李百叢故作頑皮地說:“我做到了,不是嗎?”
嚴梅說:“我知道!可是……”
李百叢說:“這就是高科技了。未來的魔術離不開高科技。未來的頂尖魔術師出自科學家、發明家。靠手法,已遠遠不夠了。”
嚴梅說:“這就是你明天一早又去省城的原因?”
李百叢說:“也可以說,是。但我還要和省裡組織的‘夢想魔術團’去廣州、福州、廈門、澳門。我回來是拿些換洗的衣物。”
嚴梅說:“天吶!那得多長時間!”
李百叢說:“計劃是四十七天。也許會更長。”
嚴梅說:“那我們的‘魔術情景劇’怎麼辦?”
李百叢說:“只好往後拖了。你不算在摩爾餐廳上班了嗎?那正好,這就斷不了和他們的聯繫了——他們答應幫助咱們,實屬不易,那老闆是開明的。”
趙寶偉下了出租車,走進了摩爾餐廳,迎賓小姐說:“趙市長吧?有請!”
趙寶偉停了下來,非常和藹地對那迎賓小說說:“小姑娘,你是新來的吧?”
迎賓小姐臉色微微發紅,有些侷促,不知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就說:“是今天才上班,我們總經理說您要來。”
趙寶偉說:“那是你們譚總的錯,我們批評他——不要管我叫‘市長’了,我已經退休了,叫我‘老趙’,‘趙先生’‘趙老先生’‘趙叔’‘趙大伯’都挺好的。”說到這裡,趙寶偉把一根指頭豎在嘴邊,悄聲說:“別引起別人誤解,噢?”迎賓小姐點點頭。
趙寶偉繼續說:“一會兒來個老頭,胖胖的,拄個文明棍,我請的客人。你可以叫他官職——以前的官職,叫他韓書記。不這樣叫,他不高興——你看,人和人不一樣吧?”
迎賓小姐重重地點了點頭。趙寶偉說完,笑眯眯地踱進了大廳,往電梯間走去。過了一會兒,又來一輛出租車,下來一個胖大的老頭,進了大門,迎賓小姐向他鞠躬,說:“韓書記好!”
胖老並沒有一怔,而是說:“你認識我?”
迎賓小姐說:“我以前在電視上看過您。”
老韓說:“那是哪年?”
迎賓小姐冰雪聰明,說話給自己留後路,她說:“去年?”她看老韓沒應聲,又改口說:“不是去年就是前年。”她看他綻開了笑容,就又說:“你好記,象個彌勒佛似的。”
老韓張大嘴哈哈笑,迎賓小姐進一步說:“我們全家很喜歡你,一段時間看不到你了,我爸我媽就會說:‘那彌勒佛哪去了呢?這些日子咋看不到了?’”
老韓哈哈大笑!拍着迎賓小姐肩頭說:“你會說話!說得我今天中午能多吃一碗飯,我在任時,你若在我身邊,我非把你提起來不可!”說到這裡,老韓認真想一想,說:“得充分發揮你的特長,提到哪個部門呢?啊……接待處,接待處主任!區裡的接待處是科級,慢慢來,你還年輕,幹兩年,我再給你提到招商局,任局長。雖然也是科級,但此科級和彼科級不同,招商局局長,提一提就是副書記、副局長,最差也是區長助理,副局級!你年輕,前途不可限量啊!”老韓就象在區裡找被提拔的幹部談話一樣,很認真、很官腔地和迎賓小姐說着,把迎賓小姐說得眨巴着眼睛聽,一段時間,她身臨其境,彷彿自己真成爲了幹部,真要被提拔了,愣眉愣眼、畢恭畢敬地看着老韓。
老韓再一次哈哈大笑,拍拍迎賓小姐的肩頭,拄着文明棍,向電梯間走去。
迎賓小姐不由自主地攆上了老韓,攙扶着他,老韓說:“不必不必,我還沒老,象我這樣的,再幹個十年八年的,沒問題——我堅決擁護延長退休年齡!六十歲,六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經驗豐富,而且,荷爾蒙衰退,不會衝動,不會犯錯誤的年齡。”
迎賓小姐眨巴着眼睛,看着老韓,她不太理解“荷爾蒙衰退,不會衝動,不會犯錯誤”的意思。她應該知道“荷爾蒙”是什麼,但被老韓這麼一提,又和犯不犯錯誤聯繫在一起,迎賓小姐就有些蒙了。迎賓小姐把老韓送進電梯間,微微一笑,說:“韓書記,您走好!”
老韓第三次哈哈大笑,而且一直笑到十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