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本以爲這話是順着大哥的意思說得, 他應聽的十分服帖。哪裡想到他話音剛落,大哥吃飯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偏着頭看他, 眸光裡跳動着不悅。
他微微有些忐忑的看着大哥, 試探着問道:“大哥, 你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李意擰着眉說:“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了。聽得真是十分心煩。”說完他放下了手裡筷子, 意興闌珊的道:“好了, 我累了,你和娘回去吧。”言談間哪有半分對長輩的尊重。不過李夫人根本不介意,她甚至對李意這樣目中無人的性子十分滿意, 他若是處處得當,那這當家人的位置哪裡還落得到自己的兒子呢。現在京城裡外, 大多數人可都知道李府大公子脾氣差不孝敬長輩, 而三公子卻彬彬有禮, 謙和恭順。
她站起身來,十分關切的道:“好了, 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無論發生什麼,娘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待到兩人出了院子,李想的眉頭便微微的擰了起來,帶着幾分不解的道:“大哥真是喜怒無常!我方纔難道哪句又說的不夠襯他心嗎?說變臉就變臉。”
李夫人細細的想了想,半晌才悠悠的開口道:“也許是我們想差了呢。”
李顯更加困惑的看着着母親道;“你說什麼?”
李夫人長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只是想想, 並不確定。也更希望不是我想得那樣。”
李想停下步伐, 問道:“母親你看事情一向透徹, 快告訴我您是怎麼想的。”
李夫人便細細的道:“每次你大哥提起蘇袖袖的時候都是一副嫌棄的樣子, 更是極力反抗和她的婚事。但是你仔細想一想, 除了他自己 ,每次有別人說袖袖壞話的時候, 他是不是都很不高興。那次太僕寺的公子不過調笑了袖袖幾句,便被他打得幾日不得下牀。我總覺得他並不是嘴巴上說的那麼討厭外小姐。”
李想細細的想了想,還是反駁道:“應該不是吧。大哥那個人有一就說一的,他若是喜歡袖袖,絕不會不承認的。”
李夫人擡頭看着頭底的夜空,又看着身旁兒子俊秀的臉,下定決心似的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要先下手爲強。你想,在你大哥這麼嫌棄蘇袖袖的情況下,若是你娶了她,老夫人是不是會對我們有很大的改觀呢。你只要在老夫人的眼皮底下對蘇袖袖關懷備至,何怕老夫人的心不偏向你。到時候蘇袖袖再開口跟老夫人提把家主之位給你,老夫人估計也就順手推舟的同意了。”
李想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現在他的臉卻有微微的赧紅:“不瞞娘說,袖袖的二姐婉婉娘還記得吧,我之前託了她找機會撮合我與袖袖。可是那個袖袖每次見到我不是說頭暈,就是說難受,立時就叫了丫鬟扶她走了。”這也讓他的自尊心十分受挫,除了蘇袖袖,其他的姑娘就算不衝着他的身份,也會衝着他的長相多看他兩眼。哪有蘇袖袖這樣避他如蛇蠍的。
李夫人之前到是沒想到李想跟蘇袖袖還有這一段,這件事情李想之前在她的面前可是提也沒提。要知道李想素來是聽話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會找她商議。沒說的話,如今看來,只怕是對那蘇袖袖動了些男女之前的心思。也不怪如此,那個外小姐雖然身體差了些,可是顏色姿容當真是沒話說,可稱得上蕊宮仙子下凡,月中嫦娥下殿了。這樣也好,想兒對她動了心思,日後才能對她好些。她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道:“你不要氣餒,她從小偏只對你大哥起心思。你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只要有你大哥的地方,她眼角餘光可全都是放到他身上。”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來,每次只要是李意挾過兩次的菜,下次擺放菜時那些菜總是能擺得離李意進些。這個蘇袖袖是很明白如何對一個人好的。不說別的,這樣一個會體貼的女子,娶過來也會讓李想覺得熨帖。
聽娘這樣說,李想忍不住生出一絲嫉妒,恨恨的說:“大哥有什麼比我好?他性子那麼衝,可曾正眼看過他。”
李夫人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你大哥當然是比不上你的。外小姐不喜歡你也沒事,只要能想辦法讓她嫁給你,出嫁從夫,慢慢的她的心就靠向你了。”
李想有些氣悶的說:“她都不喜歡我了,又如何能嫁給我。況且老祖宗看得那麼緊,分明是把她給大哥留着的。”
李夫人小聲的道:“明着不行,來暗的嘛。你說你要是看光了她的身子,礙於名聲她是不是得嫁給你。”
李想的背脊猛的一僵,那種酥麻的感覺慢慢的遍佈全身,亢奮的感覺如何都壓抑不住,他澀着聲音開口道:“娘是說?”
李夫人於是便湊到他耳邊細細的說着自己的打算。身在遠處的蘇袖袖又哪裡知道一場針對她的陰謀正慢慢的展開着呢。
第二日,天邊曙光矇矇亮,絲絲縷縷的透過雲層。雕花銅鏡裡一張花容月貌的臉正含着笑,彷彿一個月宮裡的小仙女。紅豆的手紅巧,髮絲纏繞間一個單螺髻就成了。
今日的蘇袖袖穿着月白色挑線裙子,上面身着織花布鍛襖,頭上帶着一支累絲嵌寶石蓮花簪。那蓮花做工精細,頂上是紅色的寶石。蓮步輕移間,寶石閃着細碎的光。她在紅豆輕藍的陪伴下往庫房那裡走着。
到了花園拐角處,正好碰到了二姨娘所出的蘇婉婉。袖袖一直非常喜歡這個妹妹,她被二姨娘教養的十分有禮,性子也是人如其名的婉若溫和。
婉婉見到袖袖,便大大方方的行了個禮,叫了聲姐姐,走上來挽着蘇袖袖的胳膊,熱情的道:“難得見姐姐出來。最近身子有沒有好好些?我看姐姐臉色紅潤,想是離大好也不遠了。”
蘇袖袖喜歡她這種生機勃勃的樣子。就好像是春日裡剛抽芽的柳枝,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新的味道,讓人想將她捧到手裡,細細的聞着。她偏着頭看着婉婉,溫和的道:“都是多年的病了,早就久病成疾,哪裡還會好呢?不過是上了妝,看上去顏色新了些罷了。總不比得你這樣天真活潑的。”
婉婉聽得姐姐的話,雙目間竟帶了些溼潤的道:“姐姐別這樣說。你對人那樣好,老天總會對你憐惜的,我相信,你一定會好的。”
袖袖拍了拍她的手道:“承你吉言了。”她本來想說自己這幾日身子越來越累的話去試探下婉婉的,但是見婉婉這樣真心關心她的樣子,便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婉婉看着紅豆道:“早些日子便聽說姐姐出門的時候收了個丫頭,沒想到生得這樣好。姐姐快告訴我在哪裡找到這樣嬌俏的丫頭的,我也要去找一個,我的那些個丫頭個個都相貌平凡,沒有姐姐的看得賞心悅目。”
這一席話委實俏皮的緊,一行人都被她給逗笑了。要是在之前,蘇袖袖有什麼話都願意和這個天真無邪的妹妹說,只是出了端午那件事情後,她心裡總有個結,想開口話到了嘴邊就突然變了:“不過是個農家的丫頭,窮的緊了,才入了府。哪有妹妹說的那樣好看。”
話就被這樣帶過去了。蘇婉婉的精力也沒再放在紅豆的身上,又問道:“嫡姐你要去哪裡呀,我跟你一塊去吧。天天呆在這個大院子裡,委實無聊得緊。”
蘇袖袖好笑的看着她道:“我想着好些日子沒去看過庫房了。今天便去點點。”說是好些日子,其實從娘死去,將庫房交給她,她就沒去看過。母親只得她一個女兒,那些個嫁妝在母親死後便全部落到了她的名下。看庫房的是母親當年從李家帶過來的老人,蘇袖袖想着總是信得過的。況她身子也不好,並不喜歡在這些事情上費心思。
聞言,蘇婉婉的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很快掩去了。她關切的道:“姐姐你身體不好,這些事情便少操個心。那些下人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昧了主家的東西。”
蘇袖袖笑着道:“倒不是懷疑下人昧了東西。只是想着,左右也是無事,看看母親給我留了些什麼罷了。”
蘇婉婉知道見好就收,她若是一力勸下去,只怕姐姐要生疑了。她笑着道:“那我陪着姐姐一塊兒去吧。”
這邊兩個人去了庫房,庫房的徐媽媽見到兩位小姐,趕忙行了個禮。待聽說蘇袖袖是來點東西的,忙道:“哪用得着小姐親自動手,小姐在旁邊看看,我來點也就是了。”
她想着自己是夫人從孃家帶過來的老人,蘇袖袖對她當是十分信任的。哪裡想得到蘇袖袖既然來點了,就是對她存了不信任。藥的事情一出,蘇袖袖是感覺四面皆兵,總覺得很多事情都要親自過過手才安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