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吵吵嚷嚷,長離聽的頭疼,他語氣冷淡的道了一句:“行了。”雖然沒有表露出來多少不耐,但已經表露了他的意思。
其餘的人都訕訕然的閉上了嘴,唯有一身橙子裝,天生神經大條的安橙子還敢上前求情:“大哥,喻姑娘……”
聽着喻從詩那些新穎的理論,他只感覺茅塞頓開,以往困擾着他的許多問題,都在這些新穎的理論下一一打開,天生就擁有着惜才魂的安橙子就想要將喻從詩保下。
這可是人才啊!新鮮的人才!他有些蠢蠢欲動了。
長離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興奮上頭的安橙子就好像被一盆冷水迎面潑上來一般,瞬間冷卻了下來,嘴巴憋住,不敢再說話。
長離才懶得去管爲什麼喻從詩一個侯府嫡女會出現在青樓之地,他真正計較的是喻從詩闖進了他的地盤。
他語氣中中不包含其他懊惱的情緒,但撲面而來的威嚴卻讓喻從詩下意識的戰慄了幾下:“你不該闖進來。”
喻從詩還想要嘴硬,但對上長離的視線之後,還是深深的低下頭來,不敢出言。
姜知韶看着這僵持的一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不知者無罪,喻姑娘也不是有心……”
他也是惜才的,尤其是喻從詩還是一個被困在閨閣中的女子。從小沒有經受過系統的教導,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還能有這樣的見解,這足以說明她到底天才到了何等地步。
他不忍心一個這樣腹有詩書的女子落到不好的境地。
長離:“從來都是知易行難,有時候連知都難,能說出口,可不代表說出口的就是自己的見解,還能做到。”
他瞥了一眼陡然緊張起來的喻從詩,道:“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然後擺了擺手,讓護衛將喻從詩壓了出去。
姜知韶他們還在因爲長離的話而驚疑,沒有再將注意力投注到喻從詩身上,所以也沒有看到喻從詩憤恨的眼神。
送人送到家,幫人幫到底,這羣人開口說了半句又將話收了回去,到頭來沒半點用,真是枉費了她說出來的那些新穎的見解。
凝香樓中吵吵嚷嚷,讓長離十分的不快,他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天色已晚,回去吧。”
雖然面色不顯,但安橙子也感覺到了長離的心情,不敢反駁,縱然再戀戀不捨,也跟隨在長離身後,一同離去。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吹得輕紗四處亂擺,長離幾人隱於陰影之中,來也低調,去也低調。
可就在他們要離去之時,不遠處又傳來喧譁之音。
在凝香樓外,一個輕佻到有些油膩的聲音如聒噪的蟬聲一般,不停的響起:“美人兒,你要去哪兒?”
是想要離開的喻從詩被人堵住了,長離他們望過去的時候,喻從詩的一隻手正被一個紈絝子弟握住。
纖細的手腕縱然在夜色之中也顯得形狀優美,燈光掩映之下,那一截細膩的肌膚表露出來,讓握着它的紈絝子弟眼中閃過一絲淫.邪。
這是國舅爺家裡的小公子,關皇后弟弟的兒子,也就是長離的表弟。
他攔在喻從詩的面前,眼中的覬覦之色毫不掩飾,一看就是要強搶民女。
他手下的狗腿子們也圍成了一個圈,擋住了喻從詩逃跑的路線,讓她的眼中多了一些狠厲之色。
“美人兒,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就這樣白白浪費?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關府,與我一起賞賞美景,談談詩文,豈不是更好?”
後面這些文縐縐的話是他和自己那個風流多情的大哥所學的,只不過這些話從他大哥嘴裡說出來,是風流不下流,而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下流不風流。
喻從詩眼中的厭惡之色更甚,她低低的呵斥了一聲:“放開。”說完就使勁的扯着手腕,想要睜開。
她是修習了一些武功,但這些武功更多的是體現在輕身之上,縱然在體力之上也有一些彌補,卻並不出色,帶起體態輕盈的喻從月還好說,但此時不使用其他的手段就從這個紈絝子弟的手中掙開,還是有些難度。
聽着前面這人嘴中吐出的一句下流話,喻從詩眼中的殺意,一點一點的累積,同時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悔意也慢慢的冒出,早知來青樓一趟,能生出這麼多事端,她就不會鬼始神差的來這一趟了。
就在喻從詩剋制不住,想要動手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制止的聲音:“放開她的手。”聲音中氣十足,還帶着少年的稚氣。
關翡一惱,轉過頭去,就打算斥責:“哪來的沒眼色的東西,居然敢擾了本公子的好事……”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看到了開口的安橙子。
嘴裡威脅的話語硬生生的被哽了下去,關翡馬上換了一副嘴臉:“原來是表弟啊,表弟,今晚怎麼到這裡來了,是不是想找個美人共度春宵。若是表弟沒有盡興,表哥還可以幫幫你。”
說完,他還擠眉弄眼的對着安橙子示意,那股猥瑣的勁兒讓安橙子如同吞了半隻蒼蠅一般,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藉着關翡的分心,喻從詩馬上將手抽了出來,轉過身去,就打算要離開。
在喻從詩將手抽出的時候,關翡還留戀的摩挲了兩下,看到美人要逃走,他連忙向手下的狗腿子使眼色,喻從詩就又被攔了下來。
不知道爲什麼,他一見這美人就有種勢在必得的感覺,所以哪怕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他那身份尊貴的表弟,他依然不願放過這個美人。
哪怕這美人被表弟看中,他也不想將她讓出去。
油嘴滑舌的腔調,讓一向神經粗大的安橙子格外的不喜,他在宮外浪的時間長,與自己外祖家的聯繫也比自己的太子兄長更深,與這個令人噁心的表哥相處的時間也更長,聽着他那一句一句噁心人的話,他好險纔沒有表露出厭惡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什麼好臉色:“把那姑娘放開。”
他對喻從詩的觀感有些複雜,卻也願意爲她解圍。
關翡臉色一變,諂媚之色收了些許:“表弟,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這美人可是表哥我先看中的……”
可這時,暗處突然傳來了一道冷淡的聲音:“你說是誰的不是?”
帶着些許壓人的威嚴的聲音緩緩的迴盪在這一個不算明亮的角落,在關翡心驚肉跳中,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結結巴巴的問候了一聲:“大、大、大、大表哥!”
長離沒有理會他這句話,他再次問了一句:“你說是誰的不是?”
太子,居然是太子,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可是煙花之地!
一向怕太子怕的要死的關翡戰戰兢兢的道:“是我的不是,當然是我的不是,二表弟怎麼可能有錯?”一邊說着,他還一邊的扇自己的耳光:“都是我的錯,是我口不擇言,連說話都不會說,表哥你不要計較。”
清脆的巴掌聲連綿不斷的響起,長離擡起眼,隨意的看了一眼油頭粉面的關翡,沒有發話。
關翡這麼害怕他也是有原因的,關翡好美色在小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表露,偏偏關家的人也不加管束,由着他去作天作地。
有一次,他居然將手伸到了關皇后的旁邊來。
那時,關皇后的病情也越發嚴重,壓根沒有精力去管這些小事,再加上關翡是她的侄兒,她也就由得他去。
可偏偏,關翡在動手的時候被長離撞見,長離的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當即就叫人來將關翡打的半死。
粗大的棍子一下一下的打在關翡的屁股上,沒半點放水,鮮紅的血花從屁股上綻開,看得人觸目驚心。
那時,哪怕是關皇后派了人來勸說,長離也沒有搭理,就看着棍子一下一下的落下去,還是皇帝派人來阻止的時候,這一場棍刑才結束。
從那以後,關翡就對長離畏懼不已,就連關家也對這個留有他們家血脈的太子忌憚非常。
關皇后在病重之時,也終於得了一絲安寧,早在她病情加重的時候,關家就有人不停進宮遊說,要關皇后將家中精心準備好的女兒送到皇帝的面前去,繼承她的皇后之位。
她的性子素來弱,這些年,因爲關家的企求,縱然心裡不願意,也還是答應了他們。可每答應他們一次,她就要損耗一次心神,病情要加重。
而長離強勢的手段打斷了關家伸進宮內的手,讓關皇后得以喘息,壽命也得以延續,這纔是皇帝會任由長離行事的原因。
可縱然再怎麼維繫,關皇后依然是積重難返,艱難的掙扎了幾年,還是去了。自那以後,皇帝的身體也不太好了。
也是從那時候起,關家被進一步的疏遠。
此時,關翡看着一步一步從陰影裡走出來的長離,怕得兩股戰戰,卻沒有躲的勇氣,他聲音發着顫都說到:“表哥,我真不知道,這是你看中的美人啊,如果我知道,我絕對不會伸半隻手。”
他想到自己之前握喻從詩着的手,就恨不得直接剁掉,要你賤,要你賤!
長離冷冷的看着他的求饒,語氣不快的說道:“越發不像樣了。”
他隨意的擡起手,藏在暗處保護他的人立刻會意,一張張沉默的臉從陰影處走出,然後走到關翡的面前,強勢的將他從周圍狗腿子的圈子裡拖出來,然後捂住他的嘴,綁住他的手。
撕拉一聲,關翡就被吊到了樹上。
一個衣角鑲有暗紋的暗衛越衆而出,極其熟練的抽出鞭子,拿捏着力道,啪的一聲抽上去。
貼身保護着太子的人中,他是用鞭子用的最好的人,所以歷來抽關翡都是由他執行。
爲什麼說是‘歷來’?自然是因爲太子不止收拾了關翡一次。
他幾乎是見一次,就收拾關翡一次,因爲關翡對美色的執着,已經達到了一定境界,每次撞到太子手上的時候,都沒幹什麼好事。
當然,收拾關翡的手段,自然也不只有抽鞭子。
看着吊在樹上的人使勁的撲騰着腿,眼睛瞪得老大,腮幫子顫抖鼓起,長離心底的那股邪火才發泄了些出去。
出來逛一圈,就遇到了這麼些破事,還有兩個人強行闖進他的地盤,他早就不高興了。
鞭打聲一聲接着一聲,那極富有規律性的聲音,聽的在場的人心臟也跟着一下一下的跳動。
本來喻從詩看到關翡被收拾十分解氣的,但此時喻從詩也收斂了得意的姿態,低着頭,在沉默中變態。
直到關翡的聲氣已經虛弱到一定的程度之後,長離才讓人將他放下來,然後帶着人走了。
關翡的那羣狗腿子這才趕上去解救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將他往家門送。
回到家之後,等待他的也不會是家人的疼惜安慰,而是又一頓板子。
太子繼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關家又不得他的青眼,現在有一個人能讓太子發泄對關家的怨氣,也是一件好事。說不定太子整着整着,對關家的怨氣就發泄完了呢?
所以,關家熟練的關翡接過了這個傷號,淡定的賞了關翡又一頓板子,然後再一次將他後院的美人都散掉,就連服侍的下人也換成了五大三粗的漢子。
回到皇宮之後,皇帝派來問話的人也等了有一會兒了,長離隨意的應付了幾句,就打發他走了。
皇帝也沒再派人來問話,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今天究竟做了些什麼事,但他只要知道大兒子心裡有成算就足夠了。
至於逛個青樓,小事一樁。
雖然他老爺子對皇后愛重非常,一生沒碰過第二個女人。
第二日,長離又出宮了,跟在他身邊的人依然是安王與姜知韶。
這一次,安王身上的衣裳顏色又淡了些,就好像削掉了皮的甘蔗,慘黃慘黃的。
安甘蔗本來以爲下一次成功又要等很久,沒想到隔日就等來了機會,頓時興奮非常,攛掇着長離往一個人來人往看上去非常熱鬧的地方走去。
等走近了,他纔看到,那裡的招牌上寫着‘如意賭坊’四個字,他沉默了一瞬,然後眼中爆發出更大的光芒,一蹦一跳的就好像要蹦上天,快活的往賭坊裡走去,而長離也慢條斯理的跟在後面,由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