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柔，幾乎已經脫離燕京市區了，這裡雖然青山綠水，但是因爲地區偏僻，而且並沒有具有高知名度的旅遊景點，所以景區開發的事情一直進展的不是很順利，倒是有很多別墅區開發商看中了這片位置，近幾年來，懷柔的房地產別墅開發倒是有聲有色。
車子在房門關停了下來，一座殘破的漢白玉石碑紮根在泥土當中，露出地面的部分寫着“房門關”三個字。
據專家鑑定，這塊石碑是留存於明代的，所以也算是一塊稀有文物，因此，作爲一個景點，這塊石碑還被金屬欄杆給圍了起來。
“在這裡？”程宇看了看周圍，實在是太荒涼了，根本就不像是來做生意的，在這裡打劫還差不多。
柳丁山顯然也有點兒懵，就在他發愣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喂，我到了。你到底想搞什麼鬼，你要是再換地方，這買賣就不用做了。”
“呵呵，柳老闆，您不要生氣嘛，我看見你了，我馬上出來。”
剛撂下電話，前面的樹叢裡一陣沙沙作響，然後就看到遠處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幸虧這是大白天，如果是晚上的話，估計還得被嚇一跳。
“是柳老闆嗎？”
柳丁山反問道，“是張先生嗎？”
兩個人互問之後，這才放下心來，程宇心裡暗暗白了一眼，敢情還有接頭暗號呢。
等那張老闆走到跟前來的時候，卻發現了程宇，臉上不禁有幾分不悅之色，“柳老闆，你怎麼帶外人來了？”
柳丁山佯裝怒道，“你來回把我當傻子似的忽悠，又是換地方，又是掛電話，我哪兒知道你會不會對我下黑手，我帶個人怎麼了，而且這人還是我女婿呢。叫聲爸聽聽。”
程宇簡直哭笑不得，幸虧他忍住了，然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爸。
“你看，我沒騙你吧。”
那人顯然是被柳丁山的做事思維給打敗了，好一陣沒換過神兒來，“咳咳，麻煩您等一下，我必須要給老闆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張先生，這就是你不夠意思了吧，如此說來，你也只是一箇中間人，那貨不是你的？”
“柳老闆，您是大老闆，哪兒能體會我們這些爬地洞的耗子的處境呢。不抱團兒的話，我們早就餓死了。哎，您二位先等等。”
對於“爬洞子”的人來說，往往都是幾個人搭夥一起做事，因爲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是這種搭幫結夥的方式也往往是最危險的，既然有人在底下掏洞子，那就得有人在上面望風，這樣一來，最大的危險就全都放在了下面人的身上。
下面的人尋得寶貝之後，必須要用繩子送上來，然後自己再上來，有時候碰到好東西之後，上面的人如果心懷不軌，就會把寶貝拿到手之後直接一走了之或者乾脆地往地下扔一塊大石頭直接把人給憋死在洞子裡。
盜墓這種活兒，隨時都有可能丟命。
看着那個姓張的人跑到一邊又打電話去了，程宇這才湊到柳丁山耳邊說道，“這個人看起來不是太靠譜啊。”
聽到柳丁山點點頭，“誰說不是呢，但是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再看看吧，畢竟，那可是好東西。”
程宇無奈地看着柳丁山，看來就算是早知道那人不靠譜，他也一定會來的。
沒辦法，既然如此，程宇只能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沒過多久，那打電話的人又走了過來。
“柳老闆，我們老闆說了，按照行規來說，您這次可是不守規矩了，但是看在之前我們也有做的不對的份兒上，這次咱就算扯平了。您二位跟我來吧。”
柳丁山雖然臉上還不滿意，但是心裡已經同意了，“你可別這麼說，要不是你們老換地方，我肯定按規矩來。”
“行了您，咱快走吧，以後咱合作的機會還多着呢，燕京識貨的不多，您算是一個。”
聽到對方這不露聲色的恭維，劉丁漢喜笑顏開，一路上也沒少跟在前面領路的那人嘮嗑兒，程宇看在眼裡，心裡卻是打起了幾分警惕。
盜墓賊都是要錢不要命的，雖然因爲渠道銷售的問題，他們不得不要跟一些古玩老闆打交道，但是他們身上與生俱來的那股危險氣息還是讓程宇有些受不了。
特別是這個人身上竟然隱隱帶有一股血氣的味道。
程宇心裡清楚，這些亡命之徒，少不得幹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因此，他也只是在心裡警惕罷了，只要對方不做過分的事情，他是肯定不會出手的。
跟着前面帶路的人走了十分鐘，沿着狹窄的石徑小路轉了幾個彎，然後就能看到在樹林深處有一個低矮的小房間。
看樣子，應該是護林員住的的房子。
“前面就是了，二位跟我來。”
柳丁山猶豫地左右看了看，“你們住的可夠偏僻的。”
那人苦笑着說道，“柳老闆，您也知道，幹咱們這行的……”
看他欲言又止的摸樣，柳丁山揮了揮手說道，“算了，你們也不容易，走吧。”
程宇心裡暗暗搖頭，柳丁山還是心太軟了，對這種人可千萬不能客氣。
來到了那間低矮的小屋前面，程宇發現自己猜的沒錯，這裡的確是一個護林員的房間，牆上寫着一個大大的“護”字，但是很明顯，這個房屋已經被荒廢很多年了，牆角綠色的苔蘚遍佈，甚至已經爬上了牆。
姓張的人敲開了門，三短兩長三短的節奏，看來這夥人的確很謹慎，但是這也讓程宇對他們更加警惕。
有這樣嚴謹的組織結構和如此縝密的聯絡方式，不難想象，他們的老大一定也是一個非常難纏的人。
心狠手辣和詭計多端加在一起，這將造就一個極其可怕的人物。
開門的人是一個賊頭賊腦的小矮子，看了程宇和柳丁山一眼之後，陰森森地說道，“進來吧。”
這不是他們的老大，因爲程宇在他開門的時候感受到了屋子裡面傳來的一陣強烈的危機感，真正的厲害人物還在屋裡面藏着呢。
“二位，請進。”
程宇和柳丁山走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裡一共有四個人。
“不好意思，您得按照規矩來。”
那個開門的小矮子走上前來，對柳丁山和程宇說道。
柳丁山不解，“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嗎，來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來之前不說，來之後就得說清楚了。”
柳丁山看向身邊的張老闆，“張老闆，這是怎麼個意思？”
姓張的急忙走過來，堆着笑臉說道，“這事兒還真不賴我們，但是您也不用擔心，就只是搜搜身而已，就是怕您帶武器，房子這麼小，您帶一把刀我們就沒地兒跑，爲了咱們大家的合作愉快，您委屈一下。”
柳丁山無奈地點點頭，“跟你們合作還真是麻煩。來吧，快點兒。”
柳丁山和程宇舉起手來，任由小矮子搜身，趁着這空檔，程宇也得以把這個房子裡的人看清楚。
坐在桌子後面的是一個大光頭，眼神陰兀，臉色冷峻，而且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不用說，他就這四個人的老大了。
在光頭老大左右站着兩個人，一個就是剛纔開門的那個小矮子，左腿有點兒瘸，在原地不停地動來動去，身形不停地扭動，而另一個，則是一個留着長頭髮的刀疤臉，身材壯碩，看來他就是這羣人當中的土夫子了。
所謂的土夫子，就是在團體盜墓者中幹髒活累活的那種人，因爲身材高大壯碩，所以並不適合下地挖洞，他們最常見的工作就是把挖洞的土壤運輸出來，然後搬運各種施工設備，揹着幾十斤重的洛陽鏟翻山越嶺或者走南闖北去勘探墓穴是他們經常要做的事情。
程宇開始有點兒明白這個團體的構成了，小矮子是負責下洞拿貨的，老大和土夫子則是做前期準備和後期殿後的，至於四人當中長相最好脾氣也最溫和的張老闆則是負責貨物銷售的人。
好一個分工明確的團體組織啊。
“這是什麼？”
小矮子拿着程宇身上的那塊硯臺問道。
“書房用具，硯臺，是我來之前在潘家園買來玩兒的。怎麼，您怕我用這個打劫您？”
小矮子不滿地看了程宇一眼，然後隨手把硯臺丟給了他，轉身走到光頭老大身邊，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搜身完畢，沒有出現大問題。
“呵呵，柳老闆，久仰久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如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啊。”
光頭老大仔細打量了進來的兩個人之後便開始客套了，柳丁山也依葫蘆畫瓢跟他客套了幾句，最後還是說到了貨物的事情上，“徐老闆，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把生意做了吧，免得夜長夢多，事情麻煩。”
光頭老大擺擺手，“這事兒不急。”
說完，他朝着身邊的那個小矮子揮了揮手，後者會意，走到牆角後把一個黑色的紡織部袋子拿了過來，然後打開了袋子口，露出裡面的青銅器。
柳丁山剛要走過去驗貨，卻被對方攔了下來，“柳老闆，我們的貨帶了，您的錢呢？”
柳老闆從衣服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晃了晃，都在這裡了。
小矮子皺了皺眉，“柳老闆，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
古玩市場中，特別是這種見不得光的黑貨，交易從來都是當面點清現金，銀行卡、支票從來都不能用，目的就是爲了防止出現意外。
“你們讓我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我也不太放心，所以就換成了銀行卡，真要說起來，這事兒可不賴我。”
“你的……”
“哎，算了，請柳老闆驗貨吧。”
收過了那張銀行卡，小矮子便把那青銅器交給了柳丁山，後者從口袋裡掏出一副手套，又拿出了一個精緻小巧的放大鏡，一寸一寸地檢查着手裡的青銅物件兒。